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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難饒 文 / 珈夢

    出門被冷風一吹,他突然就生了萬千的豪氣,向小廝要過那玉盒自己抱在手中,邊哼著小調邊一搭沒一搭的諢說著話,他身邊的小廝見他興致高,也只能小心的應著。

    從華月樓到他們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經過一處被樹木遮蔭的地方的時候,那小廝看著周圍的暗影憧憧,聽著周圍不時傳過來的呼呼風聲,心中突然有些發怵。

    藺貴渾然不覺,唱到興處還伸出手摩挲著打開了盒子,拿出那輕紗放在鼻中嗅著,口中輕哼到,「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是個美人。」

    「是,是,少爺說的對。」他身後的小廝應到,抱著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說道,「少爺,我們快些走吧,這裡陰風陣陣的,奴才有些怕。」

    「怕什麼,沒用的狗奴才。」藺貴笑著罵道,瞇著眼看著四周,「有你大爺在,怕什麼?就是那厲鬼見了我也得繞道走!」

    「是是。」那小廝見他生氣,也只能扯著嘴應是,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噌噌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回首去看卻什麼都沒有,正拍著胸脯暗罵自己一驚一乍的時候,脖頸一陣刺痛,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林麟右手握著劍,冷冷的向後退了一步,那小廝的身子就如同一灘亂泥,沒了支撐,躺倒在了他的腳下。

    藺貴正說的開心,身後忽地就沒了動靜,他驀地站住了身,只覺得腦後發麻,慢慢的轉過身來,昏暗月光下一張俊臉陰森的嚇人,正直直的盯著他,手中出鞘的寶劍泛著鋒利的寒光,他腦袋轟的一聲,腳下一軟,蹲坐到了地上。

    林麟沒說話,只是抬起了手中的劍,眼見那劍尖一點點的迫近,藺貴睜大了眼睛,驚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看著那劍尖在離他脖頸不遠的地方停下,藺貴的嘴唇嗡動,直直的盯著那劍,臉上早已失色,白的如紙一般,若說林麟是奪命的劊子手,那此刻藺貴的神色看起來就如同已經失了半條命的鬼魅,「我父親是藺良,兵部尚書,你若是饒了我,我必定備厚禮,厚禮相贈。」

    對面是駭人的平靜,只有寶劍在他眼前泛著寒光,藺貴急促的呼吸著,想抬頭去看執劍的那人,脖頸間卻突然一涼,他能清楚的感到那痛楚,嚇的急忙又低下了頭去,閉著眼睛只知喊饒命。

    林麟的聲音寒如凍冰,「這次不過是給你一個教訓,讓你不要打蓮宜的主意,若是有下次,那這把寶劍,取得就不是你的頭髮,而是你頸上的人頭。」

    「好漢饒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藺貴閉著眼答道,「再也不敢打蓮宜的主意了。」

    林麟哼了一聲,劍柄向後滑動,忽的前伸,藺貴只覺得脖後一涼,垂在身後那長長的發尾就從根斷掉了,他緩緩動了動腦袋,輕的很,完全不似以前,藺貴抿著嘴,眼角有淚珠低落,竟是哭了起來。

    林麟偏頭看著,眼中神色冷厲,動著手中的劍,一點點的劃破了藺貴的衣服,等著它支離破碎了,才抬起腳在藺貴的胸口處狠踢了一腳,又上前補了一記手刀,藺貴被踢得後仰,又挨了林麟一下,驚嚇之後,昏死了過去。

    冷風吹來,掀起了藺貴身上的衣物,林麟冷看了一眼,低身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盒子,伸手拍了拍紅紗上面的灰塵,整理好蓋上盒子,轉身走了。

    冰冷的寒風下只餘了那倒在地上如同死魚一般的兩個身體,橫在小道之上,無知覺的受著寒風的肆虐。

    站在容香樓外,看著不遠處那佈滿了不知名籐蔓的竹門,林麟烏黑的眼睛中烏雲翻騰,攥著劍柄的手指越來越緊,走到竹門前,手掌放在了上面,就這樣不知過了許久,暗夜裡很安靜,只有不時吹過的冷風拂起他額角的碎發,吹著略顯蓬鬆的衣袍,他咬了咬牙齒,最終只是退了一步,將手中的盒子放到了門口,閉了閉眼睛,轉身離開了。

    神醫府很安靜,月光下淒冷的迷人,林麟斜靠在一邊的大樹之上,一手握著酒壺,清冽的酒水從瓶中湧出,有些許灑出了嘴角,滴滴答答的落在了他的衣服之上,他只做不知,一口一口的喝著,眼睛微瞇著看著上方並不明亮的月色,迷迷濛濛,昏昏沉沉。

    珞明站在一旁,白色的單薄羅衣,白的不尋常的側臉,他微微低了頭看著林麟,上前奪去了他手中的酒壺,聲音清涼如月色,「別喝了。」

    林麟靠在樹幹之上,嘴角是苦澀的笑,「我以為我能看開,卻發現看不開,當她真正進入那煙花之地的時候,孤單一人,想去陪她卻不能,只能在一旁看著。」他腦袋偏向了一邊,「這該死的世道。」

    珞明低下身子,替他擦著嘴邊的酒漬,「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她知道該怎麼做。」

    「不,她是不得已的。」林麟搖了搖頭,醉醺醺的看著珞明的臉,「她的性子最是倔強,直來直去的性格,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喜歡了可以日日黏在那一個人的身邊,不喜歡了,就不想多做結交,如今卻要勉強自己去做那彎彎繞繞的事,她比任何人都不情願。」

    珞明的手指頓了頓,拍了拍林麟的肩站起身來,「不情願又如何,情願又如何,她做她自己的事,根本就不需要我們的心疼與憐惜,若是早就知道了如今的勉強,又何必一定要抓住不放。」

    「我說過可以幫她,可她卻放不下。」珞明淡淡的說道,「為什麼偏偏要以身犯險。」

    「你不瞭解她。」林麟笑了笑,又喃喃的加了一句,「你不瞭解她。」

    「果然是無情的神醫。」林麟自顧自的說道,「怪不得一直以來閉門閉戶,其實你一直就是無情的,明哲保身,不理世間疾苦。」

    珞明怔了怔,轉身看向林麟,林麟砸著嘴,醉酒之後睡熟了,睡夢中有些冷,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服,縮了縮身子。

    他站了一會兒,鼻尖是清冽的酒氣,有些迷濛,他果真是沒有感情的麼,可是世間那麼多的困苦,因果循環,是非曲直,都是自己造的因,自己結的果,承受不了那果,當初就不該造那因,茫茫人世間,誰該是誰的救贖。

    他救不了任何人,他人也不該奢求他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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