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8章 焚情於火 文 / 鵜鶘桑
「下面一站便是籐閣了,我希望你心中能做好完全的準備,因為在那裡可能會發生很多我們意料之外的事。而且,你要做好犧牲我們中任何人的準備。」停車休整時,顏子清眨著一雙童真的雙眼盯著清芳,「清芳,我希望如果到了那時候,你能夠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
「什麼意思?」清芳看著一臉平靜說出這樣可怕的言論的顏子清,「你覺得,我沒有保護好大家的能力嗎?」她有些憤怒了,「什麼叫必要時,要犧牲你們中的任何人?難道這個人也包括你在內?」
「是的,當然也包括我在內了。」顏子清點了點頭,「清芳,我現在所說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聳聽,或者故意讓你聽了心裡不痛快的。」他走近坐在草窩中的清芳,「我說的,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和仔細分析之後的話。」
「我不明白。」清芳搖了搖頭,「如果那裡真的如您所說那般危險,那麼不如繞過去。」
顏子清聽她說完這番話,只拿眼神定定望著清芳,「這是你人生的必經之路,如果將來還有更大的艱險,更大的磨難,而這不過是人生的第二步,你連這個都逃不過,又談何未來?」
「我不想讓身邊的人再冒險了。」清芳搖頭,「如果一定要犧牲的話,我希望那個人,第一個是我。」
「你!」顏子清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可知道你的命是最珍貴的!多少人為了你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隕滅!」
「不要說了,我的重要,在你們眼中雖然是,可是在別人眼裡便是無用的衰草一般,你看,虎坡城裡……」清芳嘲諷地笑了笑,「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小舅舅,還不是……」
「他,他與宗家不同,清芳,你一定要堅信,將來的某一天,你一定是宗家的靈魂,一定是宗家的領軍人物,虎坡城可以棄你如敝履,但是宗家不會,起碼,是你肅清過後的宗家不會。清芳,這件事,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嗎?」顏子清迫切地望著清芳,「你只想著自己是傀儡,卻從沒有想過,自己可能也有做主人的那一天?難道你就想讓自己的命運永遠攥在他們的手中?」
「我不知道。」清芳捏著腳邊的一株荒草,狠命地扭著,「叔叔,從前,我心裡念著秦玉箏,便能為了他孤身一個人隨著萬里進都城,後來的後來,我心裡又有了萬里,於是可以撐著為他做一切,可以為他死,也可以為他不畏懼生。如今,我只覺得自己心死了,再沒有力氣去想什麼了。」
「糊塗!」顏子清斥道,「難不倒你的人生都是為了男人而活的不成?難道你不停留在一段感情中,就會死嘛?」
「可是,這是我唯一的支柱啊。」清芳攤開手,輕輕將被她碾碎的荒草吹開,「如果連這些都沒有了,那麼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她扭頭看顏子清,「叔叔,你有武藝,有清修,有心懷天下的決心,有歸隱的願望。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我甚至,都是不屬於這個人間的。」
顏子清被她一番話問得吶吶無言,「清芳」他摸了摸眼前這個女孩的頭頂,「每個人都會經過一段迷茫的時候,以前我小的時候也曾經經歷過,所以,你不要害怕去面對,或者是承受。因為,等到某一天你跨過這道坎後,再回頭看,便覺得這些事都不是難事了。」
「包括,犧牲別人的性命?」清芳苦笑,「用這樣的代價作為自己的成長,哼,我寧願不要。」
「有些事不是你要不要決定的。」顏子清注意到清芳的神色,知道她心裡難以相通這一層,也不再勸她,心裡卻也已經拿定了,如果清芳將來無法抉擇的話,就由自己為她抉擇。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在想,如果將來我軟弱了,猶豫不決了,就由你來為我做決定,對不對?」清芳問他。
「啊?!」顏子清沒料到清芳如此犀利,面露驚愕,此刻倒是真的像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了一般,「你」他呆若木雞的樣子讓清芳也不由得心中一軟,真像是個小娃娃啊,清芳捂著嘴輕輕笑了一聲,誰會想到這樣嬌小的外貌下竟然藏著一個大叔的心呢。
「你笑什麼?」顏子清咳嗽了一聲想要找回自己的威嚴,但是總感覺在清芳的面前自己已經毫無尊嚴可談了。
「我會盡量做到的。」清芳輕輕點了點頭,「但是,我也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保護身邊每一個需要保護的人,直到我死。」她仰起頭衝著顏子清甜甜的一笑,「我要我們每一個人都活得好好的,都在一起!」
那一笑,迎著山風,伴著草木之氣,便如同一把利箭般直插顏子清的心肺,多麼乾淨的女孩兒啊。他心中不由又暗罵花萬里,臭小子真是瘋了,竟然欺負人欺負到清芳的頭上,等回到了都城,自己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最起碼,最起碼也得廢了他一半的武功不可!顏子清這麼想著,看向清芳的眼神又溫柔了許多。
「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清芳向後挪了挪,又搓了搓手臂,「好不適應,我還是先回車上去了!」說完便留下一個再次呆若木雞的顏子清站在原地。
「這叫溫柔!叫慈祥,叫長輩對小輩的關心,你懂不懂啊!」聽到身後傳來的顏子清的怒吼,清芳不由又笑了,不知道為何總喜歡看他這樣抓狂的樣子,雖然知道他是長輩,可是面對著那張粉嘟嘟的臉時,還是不願意刻板和嚴肅的表情掛在其上。
「撒妥,怎麼了,有什麼事?」老遠的,清芳就看到撒妥站在馬邊朝自己看,於是便繞了個彎兒走了過去,「什麼事?」
「只是看這路邊野草長得甚好,又有些小花,便編了個花環。」撒妥舉起手中的小花環,輕輕放在清芳頭頂上,「很好看。」他點了點頭。
「是嗎?」清芳聽他誇獎心裡頭不由高興,伸手摸了摸頭頂問道,「真的好看嗎?可是,這些草只是野草,我從前在鎮子上的時候看那些郊外踏青的姑娘小姐們,都是買鮮花的花環戴在頭上的,那時候我真是羨慕極了,只可惜拿不出錢來買。」清芳低頭看著在風中搖曳著的一朵小小的不知名的野花,低聲說道。
「小姐,我撒妥不會說謊話,有的人長得不好看,氣質不好,才需要鮮花去點綴她;而有的人,天生麗質,氣質斐然,便是頭上頂著枯草,也能脫穎而出,叫人觀之心醉。」撒妥給她正了正草環。
「那糟了,我又不天生麗質,氣質斐然,頭上又沒有花環,豈不是醜地無法見人了。」清芳有些羞澀地低下頭。
「小姐。」撒妥將她低下的頭抬了起來,「你看,你有這世上最美的銀髮,有一雙寶石一樣的雙眸,就兩樣便足以使你成為這人間界最美的寶藏,不要說這草環戴在你的頭上是辱沒了你,便是牡丹的花環,在撒妥的心中,也無法及你萬分之美。」
「首領,來幫個忙。」遠處有精騎在呼喊,撒妥忙向那裡打了個手勢,又扭頭對清芳微微眨了眨眼睛,「小姐,撒妥說的話,都是從心底裡直接說出來的,我不騙人,也從來不騙人,相信我。」
清芳看著他健步走向遠處,想了想,還是從頭上拿下了那草環,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心中湧起一陣暖流。
「飛羽哥哥,你來抓我呀,來抓我呀。」遠處有小蘆花脆生生的笑聲和飛羽牽動了傷口「哎呦哎呦」的痛叫,清芳看著他們追逐打鬧,又看著樹下比對著野草的宮羽白羽,不由心中又是一痛,哪一天,自己真的要被迫做出這樣的舉動嗎?
那時的自己,會捨棄誰呢?最弱的小蘆花,最活潑的飛羽,最沉靜的白羽還是,撒妥,顏子清?她越想身子越冷,臉色也煞白一片,不,不會有那一天的,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可是他們都是別人心中的牽掛,蘆花是阿箬的牽掛,飛羽白羽宮羽還有冠羽都是兄弟,少了一個,剩下的也不會好過,撒妥是首領,顏子清更是宗家的長老級人物。
也只有自己,才是可以毫不猶豫犧牲的吧。她想清楚之後,心中突然便輕盈了起來,將來,若是真的要到了那一步,就這樣做吧,反正,自己已經失無可失了,如果逝去能夠帶走一切哀愁和煩惱,那麼,就這樣痛痛快快地回到歸墟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清芳,在想什麼?」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人,清芳回頭看去,正是花戰煌,她眉心一跳,厭煩地朝邊上走了幾步,不搭理他。
「我知道,你還是討厭我。」馬伕打扮的花戰煌貼著人皮面具,周圍的人一時也認他不出,「但我還是會堅持保護你,直到你對我改變看法的那一天到來。」花戰煌笑了笑,「因為,我對你,比起花萬里那個花花公子來說,真心得不知要多出幾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