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5.第85章 人癡情真 文 / 鵜鶘桑
「師兄,已經洗的很乾淨了。」清芳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從見苑的手中抽出,隨意地甩了甩,也不著急去接見苑遞來的帕子,「你快去歇息吧,不早了。」
見苑聽到她委婉的逐客令,只覺得頭皮略微一麻,心裡劃過一絲失落,「好好休息。」他將帕子又揣回袖中,端了黃銅的面盆便出了門去。
在門外,見苑將盆中的水「嘩啦」一聲倒了出去,心如亂麻,突然身後搭上了一隻手,他心中猛然一跳,什麼人竟能悄然無息地出現在自己身後,他忙一矮身,步法絲毫不顯慌亂,右手藉著身體衝向前去的勢頭向前攻去,意欲反剪了那人的雙手。
見苑的武功雖然算不得這北崑崙上最高的,但也已經能夠說得上是翹楚了,被他反攻的那人卻堪堪躲過了他的攻勢,相反還如同一條滑膩的泥鰍一般,刺溜一下從他的肋下鑽了過去,直撲向他身後的木門。
「大膽狂徒!」見苑與那人經歷了此番打鬥,都與那電光火石間看到了對方的面容,偷襲者臉上倒是沒什麼意外,而見苑卻心中陡然一跳,閃過一個念頭,他竟然不是瘋子?
偷襲者正是方纔那個昏倒在雪地中體力不支的老漢牢牢牽著的癡兒,可此刻見苑看他耳聰目明,判斷迅速,竟絲毫也不像一個愚癡之人,難道方才自己所見,都是他和那老頭兒裝出來的?
「靈兒!」那男人口中含混地叫著,眼裡已蓄滿淚水,「靈兒,你的病好了?」
見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果然自己方才出門倒水還沒來得及將門掩上,從外頭看來,清芳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運著功修習內力,那男人直勾勾盯著的,也只有她而無二人了。
「靈兒,你怎麼不講話?」那男人的語氣輕了下來,「是不是我又惹惱你了?你和我說說話吧,你再不理我,我當真是要瘋了。」他向前走著,見苑剛要攔他,卻見他一條腿已經踏入蓮廳。
「啊——」那人的身子剛一進入到蓮廳,見苑便見他抱著腦袋痛苦地怪叫了起來,整張臉的表情變得極為扭曲和痛苦,「不要死,阻止,靈兒,殺!殺了你們!」他咬著牙,雙手胡亂地揮舞著,一招一式竟似有板有眼,見苑不由心驚,這癡兒想是個習武之人,而且武藝還不低!
他在蓮廳中胡亂地揮舞著手臂,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乎真的在與假想中的敵人拼盡全力地廝殺一般,眼見著他離清芳越來越近了,見苑立刻解下自己脖子上師父前幾天給的勾玉,心中默念起清心咒便衝進了蓮廳。
此刻他倆的動靜已經鬧得頗大了,清芳也不得不強行終止自己的靜修,睜開眼來。
見苑點了那武瘋子的麻穴,將勾玉帶在了那人的脖頸上,眼見那人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但自己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清心咒,看也不看清芳一眼。
「這是怎麼了?他是那天上山來的人嗎?」清芳指著神情恍惚,眼神渙散的人問見苑到。
見苑沒有了勾玉不敢隨意晃神,唯恐被蓮廳內的幻境又逼迫地喪失心智,當下也只能潦草地點了點頭,一手使勁兒地拽著那武瘋子,示意他跟著自己出去。
卻沒有料到那武瘋子低頭對上清芳的視線,竟然又紅了眼眶,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巍如泰山,「靈兒……」他看著清芳,眼神繾綣萬千,似有千般苦楚,又似有極其歡愉的濃烈感情交融其間,「你回來了……」他被見苑制住了胳膊無法扭轉身來,只得以眼神深深凝視著她,那感情熾烈地讓人幾乎無法直視他的雙眼。
「七狐!」門外傳來老漢的呼喊,想來應當是弟子們發現這瘋子逃了出來便立刻通知了他的老父親吧,「七狐!你又犯糊塗了!」那老頭子在門口高聲呼喊,「快出來,快出來吧。」
那武瘋子聽到他父親的呼喊後不但沒有轉好的跡象,相反表現地極為憤恨,整個人驀地變得狂躁了起來,激烈的情緒幾番不得抒發,他便猛地提起掌來拍向抓著他的見苑,電光火石之間,見苑哪裡能有防備,眼看著就要被他擊中,卻不料一隻盤坐著的清芳橫插一手,牢牢捏住了瘋子的右手,「見苑師兄,請快出去叫人來幫忙吧,你不是他的對手。」清芳雖然擋下了那人的一擊,但心中立刻有了計較,這樣精純的力量恐怕還要比自己勝上幾分!
見苑此刻也不逞強,立刻運上了輕功飄身而出,蓮廳內只剩下抓著那瘋子手臂,與他對峙著的清芳。
清芳心中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已經默默準備好護住心脈,以防他突如其來的爆發讓自己難以招架,此刻,除了拖延時間等到見苑叫來席蓮之之外,自己也沒有任何方法。
那瘋子當然不會知道清芳心中在想些什麼,他只是轉過頭盯著捏住自己手腕的那一隻手,看了一會兒,又看清芳的面龐,「靈兒,是你嗎?」他伸出一隻手慢慢摸上清芳的臉頰,清芳只是扣著他的手腕,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靈兒,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卻不信,你瞧,你這不是又活了?」那人說著又將臉湊近了她些,只看著她瞳仁中自己的倒影頭髮蓬亂,衣衫襤褸,只覺得萬般地彆扭,「不對不對,我不能這麼見你。」那人口中喃喃道,「你喜歡人家乾淨整齊的,你有潔癖的。」他像無頭蒼蠅似的慌亂地背過身退後了幾步,以手為把,努力地想要將自己的頭髮向後梳攏,另一隻手則拽長了自己的袖子囫圇地擦著自己的臉。
「這樣好些了沒有?」清芳正想趁著那人又發癔的時候,悄悄退後一些,卻不料他轉身地如此之快,劍眉虎目,挺鼻薄唇,古銅色的臉上雖然有些縱橫的細小疤痕,卻似乎更添了他幾分男子氣概,只可惜,這樣的好男兒,竟是個瘋子。
「靈兒,這樣是不是好看些了?」那人上前不過跨了幾步便將她牢牢地舉了起來放在了肩頭,那身形當真可謂是虎背蜂腰,而步姿也颯颯如同流星。
「我們去看燈咯,靈兒你瞧河裡頭有好多好多荷燈,那一盞是不是你放的?」那人舉著清芳神情入墜幻境,竟指著虛空問清芳道,「靈兒,我還記得你在上面寫的話是我倆結角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對不對?我雖然文不如你,可是你說的話,我總是能記得的。」那人又憨憨一笑,彷彿真的肩上坐著的是他口中的靈兒姑娘。
「師父。」門外有弟子的行禮聲響起,想來見苑應當是直接將席蓮之請來了,「師父,他就在裡面,我將勾玉給了他,想來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麼大礙,只是此人武藝實在高強,我實在敵他不過,請師父責罰。」
「師父,這不能怪二師兄,我們幾個合力也無法將他制服,更何況二師兄只有一個人,還要照顧受傷的新師妹呢?」果然是綠柳雪松幾人為他說情。
「真人,我們給大傢伙添麻煩了,小老頭給您幾位磕頭賠罪,求您幾位發發慈悲救救我兒吧。真人,事已至此,小老頭再也不敢隱瞞,我兒子他就是聖上御賜的今科武舉狀元賈七狐!」那小老兒哭著連連叩頭,「他從小力大無窮,且醉心於武藝,到了前些年,經由我們那裡層層推薦便一路打上了武狀元,只可惜,只可惜他雖然中了狀元,但是喜歡的姑娘卻在他回鄉的前一夜病死了,之後他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求求活神仙們發發慈悲救救他吧。」
蓮廳外面雖然一片喧囂,可是蓮廳裡卻一片寂靜,賈七狐仍舉著清芳,只不過眼裡默默淌著淚,「靈兒,你父親還是不同意我們的婚事嗎?」
清芳繼續保持著沉默,等著他繼續說下去,果然,賈七狐斟酌著又說道,「靈兒,你放心,我絕對不叫你將來委屈地嫁給我,我去拿武狀元回來,到時候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清芳聽到此處心中也差不多明白了過來,想來,這又是一個嫌貧愛富,棒打鴛鴦的故事啊。她又低頭看了看那個一臉堅定的男人,這人,也算是好好的一條漢子,竟然為了感情淪落到如此的境地,想來真的是至情至性到了極端,便瘋魔了吧。這麼想著,她也不由可憐起他來,剛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來,便聽到門口又有了響動。
門被輕輕地推開,一人慢慢走了進來,又從裡緩緩將門扣了上,蓮廳裡的二人齊齊轉身看他,那人帶著一身霜華,一頭長髮未及梳攏隨意地披散在身後,身上也不過就罩著一襲寬大的麻衫,清芳看著他,竟然心中有一些敬畏,這樣隨意的裝扮竟還能隱隱給人一種強大的威壓感,此人,將來便是自己的師父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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