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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1.第71章 別有洞天 文 / 鵜鶘桑

    「吃點東西吧?」白鱗將一小團碧綠的海草絲繞成一個小小的糰子遞到清芳的唇邊,「這種海草絲很美味的,是我最喜歡吃的,我保證你嘗一口就會愛上的。」

    清芳已經餓得連眼皮子也不想抬了,但仍然堅決地抿著嘴,「你一定想把自己餓死嗎?」白鱗垂下手,將海草糰子放在一邊,「你為什麼就不肯放自己一馬呢?其實人也可以有很多種活法的不是嗎?」

    清芳不發一言,從前油亮的烏髮,此刻黯然地盤踞在身後,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更是白得嚇人,白鱗擔憂在池邊游來游去,這樣下去,不要說是等宋惑回來找自己算賬,只怕不過眨眼的功夫,她也會把自己折騰死。

    「清芳,難道你就是為這些人而活著的嗎?」白鱗復又游近她的身邊,巨大的魚尾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水面,「難道你就是因他們而生的,又要因他們而死嗎?難道你就不想為自己而活嗎?難道你就不想將自己的性命和未來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樣瀟灑坦蕩地活下去嗎?」白鱗說到激動處,仍不住潛下水面,又猛地躍出水面,在空中打了個滾,落在地面時已化出了人腿,他抓過宋惑留下的披風將自己裹了起來,半跪在清芳的面前,「你就不能將過去遺忘嗎?我可以帶你去走遍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去看看你我都從不曾見過的風景,清芳,這樣的生活,你不想要嗎?」

    清芳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一顆大而圓潤的淚珠便順著圓弧的面頰滾了下來,「我不想我不想!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我就想靜靜地呆在這裡也不行嗎?」她終於崩潰地哭喊道,「憑什麼每次我都要元氣滿滿地恢復過來,憑什麼我總是被人欺負還窩囊地不能還手,憑什麼所有人都可以隨隨便便藉著愛我的名頭來接近我,之後又隨便地把我扔掉?憑什麼!」

    「噓,噓——別哭了,別哭了。」白鱗見她哭得聲音直抖,嘴唇慘白,整個人猶如霜凍著的一顆小白菜一般又可憐又軟弱,心裡頭也不由酥了一片,「我沒有逼你硬要恢復過來,只是,我不能見到你作踐自己的身子,你要是想哭,我的肩膀讓你靠;你想發洩,只管衝著我來;等你慢慢地想通了,開心了,快樂了,振作了,我們就離開這裡,遊遍世界,好不好?」

    白鱗說著便愛憐地刮了刮她的鼻頭,但清芳卻哭得更加大聲,猶如一個要不到糖的小孩在和大人委屈地哭訴著自己的心酸,白鱗也只由得她痛痛快快地哭,也不為她擦眼淚,只讓她一個人隨心所欲地發洩著自己十六年來生存的艱難和被拋棄,被背叛的絕望。

    清芳一邊哭,一邊站了起來,也不顧白鱗驚訝的眼神便撲在池邊大口大口將海草糰子往嘴裡塞,直塞得嘴巴鼓鼓的,還不停地流著淚努力嚼著,吞嚥著。

    白鱗看著她瘦瘦小小的肩膀間或抽動一下,單薄的背影好像一隻落了單的孤雁一般落寞,又聯想自己的身世,不禁也有些恍然了,自己和她,才是一雙天涯孤雁,餘生要是能相依相伴,也算是老天待他們不薄了。

    「你教我武功吧,我會好好練的。」清芳突然轉過身來,雖然因為哭泣弄得臉上一團糟,但是一雙眼睛卻透露出一股子不服輸的光芒來,也正因為她這雙不尋常的眼睛,更襯托得她堅忍無雙,叫人欽佩。

    「我自己並不會武功,但我腦子裡記得很多你們陸生人的武功秘籍,一會兒我說來你聽,你想學什麼就學什麼。」白鱗見她振作,心裡頭著實鬆了一口氣,卻又隱隱有些擔憂,以往她一蹶不振時,自己尚能有完全掌控她的安全感,如今她振作起來了,便猶如一塊等待開封的寶劍,若是出鞘時,也不知道該是何等的光彩奪目,引人覬覦啊。

    罷了罷了,不想那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白鱗自我安慰道,又上前摸了摸清芳的腦袋,卻見她眉心處隱隱有氣流攢動,便拉住她的右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清芳,你從前是不是力大無窮,總是容易誤傷到別人?」

    「嗯。」清芳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再不復從前的羞澀。

    「這就對了,這是你被神巫封住的力量,一旦完全釋放,效果有多麼驚人,我甚至不敢想像。」白鱗的心中微微有些明瞭,她經歷了此次的波折,雖說受盡了苦楚,可也不能不說沒有益處,成魔衝破了神巫下的封,她的力量已經開始在她的身體內甦醒抬頭了,如果加以疏導,也許她真的能夠與天同壽,從此青春常駐,永生不老,那時候自己想要與她廝守,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吧,白鱗越想越覺得可能,心裡頭也越是驚喜異常,這可真是老天送給自己的一份大禮啊,這樣的身軀,這樣的力量,世間再不可能有了。

    「這樣不好嗎?」清芳見這個銀髮男子久久不語,面色幾番變幻,便開口問道,「如果不好的話,那你幫你廢了就是了。」她面容冷清,話語決絕,「我不想再因為這樣的力量而被別人利用,如果做個廢人能活得更自由,我寧願做個廢人。」

    「清芳,不是你想得那樣的。更何況,你的力量不是誰想能竊取就能竊取的,這是近神之力,就我所知,想要廢你力量的人,恐怕還沒出世呢。」白鱗笑著搖了搖頭,又揉了揉她的臉蛋,「不要不開心了,如果你好好練武,能夠保護得了自己了,又何須怕別人再來傷害你呢?」

    「嗯,都聽你的。」清芳點了點頭,「謝謝你。」

    「清芳,以後不要對我說謝謝。」白鱗淡銀色的眉毛擰了擰,「我們海國人不喜歡說謝謝,因為這是一種生疏的表現,我更希望你下次給我一個笑容,這便最好了。」

    清芳靜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對不起,我現在笑不出來,雖然我很想聽你的……」

    「傻瓜,只是說下次,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勉強自己……」白鱗拉住她的手,像是教育他們海國的幼年鮫人一般循循善誘道,「以後呢,你也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我最最討厭這三個字了,因為只要說了這三個字,就必定要發生我不希望發生的,叫我感到失望的事,但清芳,你是這世界上唯一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人,所以,以後,我們就是親人,家人,最最親密無間的人,所以,在我們之間,這兩個詞,就從你的嘴裡徹底地抹掉吧?」

    「你……不要對我說這些話,我會當真的。」清芳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雙手,「不要對我說這些會讓我心軟的話,我不想再相信了!」她咬著牙背過身去,只要不動搖,不心軟,將來就再也沒有人會讓她難過,會讓她傷心了。

    白鱗看著她走到這雪窟的最頂頭,一個人面對的巖壁出著神,心中還是難免有些挫敗感,但想想她先前被傷的如此之重,想來這也是小動物們保護自己的一種最無力的方法了吧。這麼想來,他心境一下子又開朗了起來,沒關係,他和清芳還有好長時間可以相處,到時候他會好好治療清芳心裡頭的創傷的。

    帶著一臉充滿希望的微笑,白鱗褪下披風,一個猛子又扎入池中,「清芳,我要沿著池子底通往外頭的密道出去找點別的食物,以免宋惑還沒回來,我們就先將自己餓死了,你一個人乖乖的,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他便沉下了水面,游魚似的鑽進池底細細窄窄僅通一人的密道中去了。

    清芳聽到他離開的聲音,有些緊張地抬著頭看他沉入水裡,心裡有絲空蕩蕩的感覺,在這裡的幾天裡,這個鮫人面善脾氣也好,自己就算不理他,他也還是笑瞇瞇地跟自己說話,變戲法給自己看,下意識的,自己竟習慣了他的存在,也習慣了接受了他對自己的好。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麼久,清芳抱著膝,縮在白鱗鋪在地上的厚厚的軟絨絨的毯茅上,緊張卻刻意努力裝出不在意地盯著那玉石砌出的一方藍瑩瑩的池水處,希望那個擁有著一頭月輝般柔亮的銀髮的鮫人眨著他大海一般幽深靜謐的銀眸對自己傻傻一笑,「清芳,我給你帶吃的回來了。」

    很久很久,他離開了有多久,自己也記不得了,到了夜間,池水散發出涼氣,前幾****毫無求生的意識根本不察,可如今吃了東西,身體的各個機能好像都開始運作,自己知道餓知道焦急,也能夠體察到周邊的空氣有多麼的冷,而她穿著單薄,除了盡可能的用毯茅包裹住自己,她毫無他法,只能祈禱白鱗能早點回來。

    「他也會扔下我嗎?」清芳裹在軟絨絨的毯茅中,鼻間彷彿還能嗅到白鱗身上淺淺的水氣,可現在,在這個封閉的小雪窟裡,除了她和她在海明珠映照下的小影子,便只剩下無邊的寂靜。

    也許,自己不應該對他一直那麼冷漠的,也許自己應該給他一個微笑的,清芳心中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麼總是要傷害對自己好的人呢?花萬里也是,白鱗也是,自己就不能誠實一點,好好地對待他們嗎?

    「清芳……」就在清芳陷入懊悔中時,池邊傳來白鱗淺淺地呼救聲,「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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