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第4章 誤入魔窟 文 / 鵜鶘桑
第二天清晨,清芳被院子裡霍霍的石磨聲驚醒,她正在起床的緩衝期,腦子裡的部件也還沒有工作起來,蓬頭垢面,呆呆地出了房門就看見院子裡那許久不用的大石磨被擦洗得乾乾淨淨,一個穿著師父留下的衣服的男人正慇勤地推著石磨,看著她走了出來,費了好大的力才扯出一個勉強算笑的笑來。
「你是?」清芳撓了撓頭,在那男人面露驚愕之時才反應過來,「是你?你的傷沒好,還是再歇歇吧。」
「姑娘,秦某正要為此事感謝姑娘,若不是姑娘給秦某服了藥仙的藥,恐怕秦某早已命喪黃泉了。」那男人停下了手裡的活,步下生風,面容的確算不得明艷,但是好一番男人英姿,他捲起袖子,「姑娘您瞧。」
清芳順勢看了去,眼睛瞪了又瞪,昨天還萬分猙獰密集,皮肉外翻的傷疤一夜間竟然神奇得收了口,凝成了深色的疤痕,「這,這——」她瞠目結舌,師父那游手好閒的糟老頭子竟然還留下了這樣好的寶貝。
「不,不是,有可能不是那藥的原因,我看那藥實在不值錢。」充其量也不過是什麼甘草鹿茸合的大補丸吧,清芳有些底氣不足,「你不要認錯了恩人,許是在我之前還有人曾救治過你。」
那男人微微頷了頷首,神情雖然還是萎頓,但是總比昨天那死氣沉沉的樣子好上百倍,「我輾轉四處,從未有人願對我伸出援手,昨日已是強弩之末,何其大幸,姑娘你家門未關,我便斗膽闖了進來,沒想到才行至院落中,便昏死了過去。」他頓了頓,「之後再恢復意識,便已是得了姑娘的救治了。」他原本習慣性地想撩袍子下跪以謝恩人,卻突然發現這身粗布衣裳並沒有下擺。
「這是家師的衣裳,別,別弄髒了,公子不必謝我了。」清芳情急之下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怪力無窮,將那男人驚了一驚,「我,我沒弄疼你吧?」清芳又窘又羞問道。
「姑娘別急,在下身上有些功夫,無礙。」那男人安慰似的拍了拍清芳的手臂,又想起什麼似的猛的縮了回去,「昨夜為救秦某,辱了姑娘的清白,待秦某尋到了親人,一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將姑娘娶過門。」
清芳的臉騰得紅了起來,粉雕玉琢靈氣四溢,那男人神色總算緩了緩,「姑娘,秦某此刻無以為報,見姑娘以賣餅為生,就為姑娘磨面權當報酬。」
清芳點了點頭,此時如果硬是攔著他怕是辱了他男兒自尊,便由他去吧,此時清芳儼然將那男人當做自己的未來丈夫對待,順從得猶如小媳婦,「莫要操勞過度了。」
「待再過幾日,我腿上的傷好了,我便陪你一同去賣餅。」
「好。」清芳頗為羞澀地點了點頭,十六年來,才從未被男人這樣溫柔地對待過,心中慢慢滋生出一些奇妙的情愫來。
「哎呀呀,這次的貨色很不錯嘛。」重重深紫色簾幕之中,暗沉沉的香風陣陣,有女人的嬌笑聲,漆黑的山洞中,只堪堪燃著兩隻兒臂粗的蠟燭,花萬里揉了揉自己仍然生疼的腦袋,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
「公子醒啦?」一個打扮清秀的小姑娘溫柔地將他扶了起來,「公子醒了,燃燈——」她人雖然小,卻沒想到底氣卻足得很,幽幽綿長的一聲順著黑黢黢的山洞飄出了很遠,而隨著她的叫喊,遠遠的似乎有一點亮光燃起,繼而那亮光的速度越來越快,竟然是每隔一米就有一個長相俊美的侍童拖著琉璃燈盞,除了燈盞下長長的流蘇穗子隨著空氣的流動緩緩飄蕩著,其餘人恍如未動一般,死氣沉沉猶如玩偶。
「公子可餓了?」那侍女也不管花萬里是否驚愕,只管自顧自地講話,花萬里看了看自己所在的錦床,難道自己是被人打昏了之後被什麼大戶人家所救?他正要掀開錦被下床,忽然聽得錦被之下噹啷一聲,自己的雙腳竟然被一副純金的鐐銬鎖在床榻之上。
那侍女看見這純金的鐐銬歡喜地驚呼了一聲,「君上這麼看重公子你,竟然給你戴上了情鎖!」
花萬里的眉心不著痕跡地跳了跳,「情鎖——」他沉吟了一聲,「聽起來似乎不錯。」
「公子,你有所不知,這愛情鎖是咱們有情居裡多少少爺公子求也求不來的,能有資格帶上愛情鎖的至今可只有兩個人,公子,你可是有福了。」
花萬里點了點頭,眸子剔透如同有活水流過「黃金性軟,若是我稍一用力,不就能跑了?」
那侍女掩著嘴,神情滿是不可思議,「公子,多少人想進咱們的有情居,江湖上又有多少俠士想要得到我們君上的垂青,公子,想必您是剛來,對咱們這裡多有不知,明日,君上會來這裡與公子相會。」
「君上?」花萬里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真是好料子,薄若蟬翼,自己每一次輕微地動作,都會帶動這衣袍微微顫動,上頭不知以什麼法子繡上的鎏金蝴蝶,端的是奢靡萬分。
「公子美貌萬千,不必憂慮。」那小侍女顯然是會錯了意,只是安慰他寬心,復又扭頭看了看佈局奇怪的房間裡放置的巨大的刻漏,驚訝了一聲,「竟已是深夜了,公子一日未進食了,我這邊叫人送些吃食來,公子再有什麼疑問,用過些飯菜再問星星也不遲。」
原來這唯一不同於那些毫無生氣的侍童的小姑娘叫星星,「星星,這裡距離青口鎮有多遠?」
「不遠。」星星甜美一笑,常年不見天日而蒼白的臉色與清芳那紅潤透亮的膚色完全不同,花萬里心中頓了一頓,這小丫頭要是發現自己突然不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來找,繼而嘲弄地笑了笑,自己與她不過萍水相逢,在她心裡的定位還有可能是個無賴,怎會來尋自己。
「易弟?」第二天清晨,清芳家門被人輕輕叩擊,早起練劍的秦玉箏警惕地回眸一掃,眼色鋒利萬分,等開了門,看清了來人才驚喜地一把攬過他叫道,「你,你沒死?」
來人神色困頓,整個人猶如剛從泥濘中撈出來一般,「哥,我,我尋你尋得好苦。」說罷腿下一軟,一屁股就坐在門外泥濘的地上。
「秦大哥?」在廚房裡烙餅的清芳聽到門口的響動連忙出了門,「這,這是?」她猶疑地指著地上泥猴一般的人。
「清芳妹子,他是我的親弟!」秦玉箏眼眶紅了紅,「我與他失散了很久……幾乎就要以為他死了,沒想到我剛來一天,他竟然就找到了我,清芳妹子,你真是秦某命中的福將啊。」
閻清芳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既然是你的胞弟,那就快讓他進來吧,我去鎮上買個澡桶來,你留在家中燒些熱水,給你弟弟好好洗個熱水澡,祛祛疲累。」
「多謝妹子!」秦玉箏聲音有些顫抖,「妹子的大恩大德,玉箏銘記於心了,日後必定一件一件細細報答。」
「我並不是圖這個。」清芳小聲回了一句,擦了擦手,解了圍衣就匆匆出了門。
「這就是那個絕世武功的傳人?」說話的正是剛剛還疲憊萬分的年輕人,此刻他正一件一件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衣「看不出來呀,玉箏,她對你似乎有些情意。」
「阿易,我只是為了任務而來。」秦玉箏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既然越矩跟來了,就不要無事生非,如果我的事沒有辦妥,到時候上頭追究起責任來,我可不會包庇你。」
「放心,放心,我不過是在那個地方待的無聊了些,聽說你竟然接了任務,就來隨意看看。」那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任務看起來就很棘手,我向來怕麻煩,才不會無端插手呢。」
「是這樣最好。」秦玉箏並不理會他的話,「一旦我發現你阻礙到了我的任務,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知道了,反正你是個天下第一的大冰棍,上頭怎麼會不放心你動情呢,嘖嘖。」那人也不嫌棄自己一身泥濘,隨手抹了抹臉,便款款說道,「距離你上一次接任務已經過了好久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似乎是三年前,才壓天下,艷冠群芳的西湖美人蘇倩兮,一舞傾城傾國,連我都險些要把持不住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下的去手辣手摧花的?」那少年一件一件細數秦玉箏所做之事,臉上的表情清純又懵懂,可口中所說的皆是江湖中聳人聽聞的大案。
西湖畫舫美人慘死,燕門關關主全家被滅門,就連那高高在上的皇室,也未能將皇上心愛的貴妃護個周全,江湖上追查了許久,除了得知這些事皆是出自一人的手筆,也再也查不出什麼來,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然,這一切,竟然都是出自這個看似忠厚可靠的秦玉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