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何言相濡以沫(9)感謝@維球球鑽石 文 / 凰梧
「是。」周醫生在電話那邊語氣悲傷地說:「警方那邊已經把黎先生的遺體送去殯儀館裡了。」
周醫生的話音剛落下,段敘初手中的手機「彭」地一下子跌落在地,他卻彷彿並沒有注意到,只是低著頭僵硬地站在那裡,一隻手掌用力地按在桌子的玻璃上,段敘初的胸腔劇烈震動起伏著,高大偉岸的身形搖搖欲墜,似乎就快要倒下去一樣。
「阿初!」蔚惟一見狀嚇了一跳,早就伸出手去扶住段敘初,面色蒼白驚慌失措地問:「怎麼了?」
段敘初卻控制不住地猛然咳了一下,有腥甜滋味漫上喉嚨,他握起拳頭抵在唇上,烏黑的睫毛是濕潤的,墨色的頭髮垂下來遮擋住視線,陰影裡段敘初看到蔚惟一那張滿是心疼的臉,他卻覺得離自己很遠,一點也不真實。
穆郁修和溫婉也站起身,滿是擔憂地看著段敘初,「阿初。」
時間靜止了那麼幾秒鐘,段敘初誤以為剛剛根本不是現實,此刻他才慢慢回過神來,把那一口血沫子費力地嚥回去,段敘初的薄唇泛著青白色,不停地顫動著,半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黎傲在獄中自殺了。」
蔚惟一聞言一點點睜大眼睛,就像段敘初的第一反應一樣,她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麼?」,緊接著她從段敘初通紅的雙眸裡確認這個事實,蔚惟一抬手摀住嘴,身子晃動著往後退出去幾步,用一條手臂撐在桌子上,她眼中的淚水猝然流出來。
但蔚惟一清楚地知道比她更難過的是段敘初,過了一會她又連忙走過去扶住付段敘初的手臂,在這時一大顆淚珠子砸下去,蔚惟一看著低頭的段敘初,她怔愣地呢喃著段敘初的名字,「阿初。」
段敘初搖搖頭,「沒事。」,這樣說著,淚水卻從他的瞳孔裡滾落而出,段敘初抬起手掌按在自己震動的胸腔上,心痛得難以抑制。
他們用盡各種途徑企圖救黎傲,那天他冒著生命危險去見黎傲,他告訴黎傲給他一些時間,但黎傲卻終究沒有等到。
就像是莊名揚一樣,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死去,卻無能為力束手無策,他那麼強大,卻連自己兄弟的一條命也救不了,先是莊名揚,如今又是黎傲,一個接一個都離他而去。
若是當初他沒有把首領之位傳給黎傲,若他不讓他們殺湯鈞恆,若黎傲不是為了保全他和組織裡的其他人,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
都是他的錯。
段敘初只覺得眼中酸痛得厲害,按在那裡的手掌握成拳頭,青筋暴突異常可怖,蔚惟一在這時把手心覆蓋到他的手背上,他冰冷的指尖被蔚惟一的溫度暖熱,透過朦朧的視線恍惚地看著蔚惟一。
蔚惟一轉過段敘初的身體,上前一步擁抱住他,臉貼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蔚惟一的手掌放在段敘初的後腦勺上,像是在安撫一個哭泣的孩子,她的聲音溫柔,「阿初,我陪你陪你一起悲傷、一起心痛、一起流淚,總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段敘初彎起手臂反抱住蔚惟一,把臉埋在蔚惟一左肩上濃密的頭髮裡,過了一會蔚惟一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溫熱的液體一點點染濕。
蔚惟一心痛如刀絞,卻是深吸一口氣,逼回眼中的淚水,沒有讓自己哭。
她要給段敘初力量。
穆郁修和溫婉神色悲傷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穆郁修走過去,手掌按在段敘初的肩膀上,低沉地說:「黎傲犧牲他自己,是為了護住阿初你,所以你自己要多保重,不要讓他的死沒有價值。」
價值?
從他知道自己被裴廷清當做工具利用的那一刻開始,他的首領之位和整個m2k組織,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但是黎傲卻仍舊願意用自己的命,護他周全。
他想起黎傲說的不管榮辱,或是生死,都會一直追隨他,但他從來沒有告訴黎傲,這一切都是裴廷清的野心釀成的悲劇,而他也不過是被算計的那顆棋子,黎傲不該忠誠於他。
段敘初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悲哀,為他自己而可悲,也為這些效忠自己的人而可悲。
過了很久,段敘初放開蔚惟一,望向穆郁修時,他的雙眸裡浮動著血絲,聲線沙啞卻是很平靜地對穆郁修說:「很抱歉,把你和池大哥也牽扯進來,往後你們不必再幫我了,我不想連累更多的人。」
穆郁修聞言抿抿唇,胸口像是壓著一塊石頭,讓他感到有些窒悶,他放在段敘初肩膀上的手掌收緊,「阿初,不怪你,你不要太自責了。」
段敘初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對穆郁修鞠躬下去,隨後他拉住蔚惟一的手走出去。
出門後蔚惟一側過頭小心翼翼地盯著段敘初的神色,她有些害怕地問:「阿初,你不會連我都不要了吧?」,她說著停下來,突然從後面抱住段敘初的腰,「你不要把我推開。」
「我說過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哪怕你死,我也甘願陪你一起。」她的臉貼在段敘初寬厚的背上,心裡很害怕眼淚不停地淌下來,哽咽地說:「你不要像對待穆大哥那樣對待我,你要我說多少遍,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寧願生命就此結束。」
段敘初的肩膀猛地一震,渾身的肌肉變得僵硬,過了幾秒鐘他猛然轉過身反抱住蔚惟一,「好。」,段敘初的下巴重重地抵在蔚惟一的頭頂,一下一下摩挲著,用力地緊閉上血紅的雙眼,他啞聲說道:「就算我死,我也會拉著你一起,不讓你孤單。」
蔚惟一用力地點點頭。
段敘初湊過去吻住蔚惟一的眼睛,吮乾她的淚水後,他摟著蔚惟一的腰走出餐廳,坐上車子後回到家中。
周醫生焦急地等待著段敘初,看到段敘初的車子停下來,她立即走上前,「段先生。」
段敘初點點頭,和蔚惟一一起並肩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後,周醫生站在那裡低聲問:「這件事要不要通知聞先生和連先生?」
「瞞著他們。」段敘初的面色凝重,接過蔚惟一倒來的一杯茶喝下去一口,「黎傲自殺了,那麼警方可能會想另外一個對策,那就是利用黎傲的死引蛇出洞,發出公示讓人去認領屍體。可想而知,凡是在這種時候靠近黎傲的任何人,都會被警方深度調查,到時候聞嘉仁和連子涵就是去自投羅網。」
「我讓他們去了國外,你叮囑幾個知情者都不要向他們洩露了黎傲自殺一事。雖說見黎傲最後一面很重要,但也要顧及自己的性命,他們若是也被警方抓住了,黎傲死也不會瞑目。」
蔚惟一聽得很心酸,他們這一類人即便是死了,也沒有人敢輕易替他們去收屍,她知道段敘初必定也不想這樣,咬了咬唇問段敘初,「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比如我們可以找一個身世背景清白,和m2k沒有關係,卻又是黎傲的親人,這樣一來,即便警方調查,也未必會查到我們身上來。」
段敘初放下手中的茶杯,健碩的身形靠坐回沙發背上,拳頭握在一起,他的面色很蒼白,無能為力地閉上雙眸,「除了我們幾人外,黎傲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其他的朋友,或是親人了。」
蔚惟一無言以對,紅著眼睛低下頭,而周醫生沉默半分鐘,忽然想到什麼,她抬眼看向段敘初,「黎先生死去多年的姐姐曾經有個男朋友,那時對黎先生的姐姐情深意重,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從失去黎傲姐姐的痛苦中走出來。」
「不管黎傲姐姐的男朋友現在在哪裡,又過著怎樣的生活,我想他若是知道黎傲出了事,念著對黎傲姐姐的那份情義,他應該願意幫這個忙。」
段敘初聞言掀開眼睛,眉頭卻還是緊緊皺在一起,「這個人你確定他的身世背景足夠清白嗎?」
「據我瞭解,那個時候他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周醫生斟酌道:「只是如今很多年沒有過聯繫,也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我試試吧?」
段敘初這才點點頭,「你聯繫過他後,若是他同意了,就不要再和他聯繫,也不能讓他聯繫到你。不然警方那邊順著他這個線索找過來,他有麻煩不說,周醫生你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我知道了。」周醫生應了一聲後,她走去那邊聯繫黎傲姐姐的男朋友。
過了一會掛斷電話,周醫生又返回來對段敘初匯報,「我聯繫上了,對方說願意幫這個忙。他之前就知道黎先生的身份,所以也明白這其中的規則,並且告訴我他會把黎先生的骨灰帶去黎先生的家鄉,和黎先生的姐姐葬在一處墓地。」
蔚惟一聞言安心下來,想想挺可悲的,之前費盡心思只要求保住黎傲的一條性命,而如今卻僅僅只是想讓黎傲的骨灰回到故土,與他最愛的姐姐一起,靈魂得到安息。
段敘初握在一起的手指顫動著,可見他的心裡也很痛苦。
蔚惟一用兩隻手握住他的一隻手,柔聲安撫著他,「黎傲安葬後,警方有可能會在墓地裡守株待兔,所以在警方沒有撤去監視之前,我們不能去拜祭黎傲。阿初,等風頭過去了,我再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