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6章 : 文 / 凰梧
段敘初下車後甩上車門,一路跑向屋子裡,又在臥室門前猛地頓在腳步,他伸手握住門鎖,慢慢地推開門。
空空如也。
她確實已經走了。
段敘初高大的身形立在門邊,目光恍惚地看著房間裡的一切,半天都沒有動一下。
他還記得那晚在大海中,她緊緊地抱住自己,滾燙的淚水暖熱他冰冷的皮膚,她哭著說:「阿初,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那晚搖曳的燭火下,她淚流滿面地吻住他,「阿初,我愛你……」;那個黃昏他們面對面躺在海灘上,她握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凝望中情深入骨;囡囡生日那晚她纖細的身形站在璀璨的霓虹燈火中,笑著眼中便泛起淚花……一切的一切,隨著她的離開,都變成了真正的回憶。
段敘初邁開腳步往露台走去,在那條木質長椅上坐下來,又想起這是他們曾經嬉笑打鬧的地方,心頓時痛如刀絞。
他在那裡坐了很久,最後拿出手機來,在手機訊息欄裡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進去,「你離開吧蔚惟一!我放過你們。你最好是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恨一個人,但也不想給自己添堵,請你永遠不要再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記住了,是永遠……」
因為不願再去愛,所以不會恨,這個世界上最傷人的不是分手後的相互仇視,而是曾經相愛至深的兩人從此以後形同陌路,再見面也不過只是茫茫人海中的路人甲乙。
這邊蔚惟一看到訊息後,她抬手摀住嘴,淚珠子不斷地從眼中滾落下來,「吧嗒吧嗒」地砸在手機屏幕上,泅成一小片水漬,模糊了那幾句話,蔚惟一壓抑著哭泣,顫抖地回復五個字,「對不起,謝謝——」
對不起什麼?
不該傷他的心?
呵呵——
既然明知道會傷害他,為什麼當初還對他許下那些愛的誓言?
他想要的既不是「對不起」,也不是「謝謝」,至於究竟是什麼,像她這樣不負責任,而且自私的女人,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了。
段敘初收起手機時注意到屏幕上蔚惟一和囡囡在海灘上追逐的照片,他手指一頓,隨後幾下點過去,換成了囡囡一個人的照片。
她說過若是哪天不愛她了,才可以把這個照片換掉,從這一刻開始,他決定不再愛她。
蔚惟一抱著膝蓋守著手機,再沒有等到段敘初的任何回復,她把臉深深地埋入雙膝中,就那樣坐在大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淚。
天亮的時候,蔚惟一起身去洗漱,用化妝品遮住蒼白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睛,她離開家門去了醫院,卻沒有想到在高級病房區域的大廳裡遇到段敘初。
蔚惟一僵硬地立在原地,怔怔地凝視著從對面不遠處走來的段敘初,然而段敘初卻也只是頓了一下腳步,目光並沒有落在她身上,像是對待一個路人,他面無波動,邁著如往常一樣從容穩健的步伐走過來。
如果這是一個電影鏡頭,那麼曾經相愛的一對戀人擦身而過的這一瞬間必定會變得無比漫長,對於蔚惟一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和凌遲,她的心撕裂,在一點點地滴著血。
這種疼痛讓她無法控制自己,唇瓣緊咬不停顫動著,「阿……」,卻也只是發出一個字音,江茜從另一個拐角處跟上段敘初,在蔚惟一慘白的臉色中,江茜自然而然地挽住段敘初的臂彎,而段敘初並沒有掙脫,面色如常地走過來。
直到她身邊。
江茜更緊地挽住段敘初,目光掠過蔚惟一時,那裡頭帶著隱約的笑意。
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段敘初和江茜兩人走過去的那一瞬間,蔚惟一眼中拚命忍住的淚水,猝然間滑落而出,半晌後她抓緊肩上的包帶,抬起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
段敘初在轉過一個走廊後,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戲演完了,不要碰我。」,面無表情地說完,段敘初不做停留地往前走。
江茜心中既屈辱,又羞憤,她出聲叫住段敘初,「我還沒簽離婚協議書,如今你已經跟蔚惟一斷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阿初,只要你回心轉意,我會說服爸爸,讓他原諒你,而且醫生說他的時日不多了,只要你努力表現,要不了多久,爸終究會把江家財閥給你。」
「回心轉意?」段敘初念著這四個字,轉過身看著江茜,他的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的心從來沒有在你江茜,在江家財閥上,何來回心轉意一說?你覺得我利用你,那我也只能說是你自己給了我可以利用你的機會。」
「有時候人的智商不夠,不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怪罪到其他人身上,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多可憐,那是你自作自受江茜。我言盡至此,好自為之吧!」
「你……」江茜面色慘白,段敘初卻也不再多看她一眼,轉身留給江茜一個高大漠然的背影。
江茜的指甲掐進掌心的嫩肉裡,向來溫柔的眼眸裡此刻燃起憤恨的火焰,「段敘初,你不僅聯合起丁慧娟把我害到這種地步,如今竟然連我們之間的協議都不遵守了,你對我這樣無情,那就不要怪我不讓你們好過。」
***
蔚惟一走進蔚墨樺的病房時,蔚墨樺正坐在沙發上,手邊放著筆電,處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見蔚惟一走進來,他闔上筆電,微笑道:「姐,你來了。」
原本他應該可以出院了,只是段敘初的人剛離開,蔚惟一過來就是為蔚墨樺辦出院手續,順便跟蔚墨樺告別,她把一串鑰匙遞給蔚墨樺,「你出院後就住在我那裡吧!」
「好。」蔚墨樺漆黑的眼眸中溢滿笑意,伸出手臂抱住蔚惟一,把腦袋埋入蔚惟一的肩上,清貴的嗓音裡透著愉悅,「真好,終於又可以跟姐姐生活在一起了。」
蔚墨樺從小就跟大自己的一歲的蔚惟一很親密,讀書都要跟蔚惟一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吃飯回家也是一起,甚至很多時候蔚墨樺幾乎不跟其他男女生過多接觸,一直被人說成有「戀姐情結」。
蔚惟一以往倒是沒有在意過,多年後再被已經成長為男人的蔚墨樺抱住,她有些不適應,頗有些冷淡地推開蔚墨樺,她沒有去看蔚墨樺黯淡下去的目光,平靜地說:「你自己住吧!我想去國外待幾年,散散心。」
「去國外?怎麼突然要去國外姐?」蔚墨樺皺起眉頭緊鎖著蔚惟一,這才發現蔚惟一面色異常,他連忙抬手扳過蔚惟一的臉,心疼地問:「怎麼了姐?」,眸色裡抿入一抹暗沉,他的語聲陰鷙,「是不是段敘初對你做了什麼,他逼你走的?」
蔚惟一不動聲色地拂開蔚墨樺的手,「沒有人逼我。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我先走了。」,說著便站起身。
蔚墨樺的手頓在半空中,反應過來後他幾步跟上蔚惟一,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抬高聲音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說清楚的話,我不會讓你走。姐……「,蔚墨樺的語氣軟了下來,透著撒嬌的意味,伸出手便要再去抱蔚惟一。
蔚惟一沉寂幾秒鐘,突然抽回自己被蔚墨樺抓緊的手腕,她反手一個耳光「啪」地甩上蔚墨樺白皙英俊的面容上,「你在問我怎麼了之前,先想想你自己都幹了什麼事蔚墨樺。」
蔚墨樺下意識地摀住自己的臉,滿眼傷痛地凝視著蔚惟一,他動了動薄唇,並沒有接話。
蔚惟一的眼睛紅了一圈,痛心地說:「如果你真的當我還是你的親生姐姐,你不會把那份視頻曝光,毀我所愛的男人的聲譽也就算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看到視頻時,我有多屈辱?」
「是,你或許會說沒有人認出我來,但我自己騙不了自己,蔚墨樺。我跟段敘初很正常的親密畫面,你有什麼理由把此作為報復的工具公諸於世?你這樣做,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骯髒。段敘初說得沒有錯,原來我就是一個靠出賣自己的**,來達成目的的婊子。」
蔚墨樺聞言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此刻更是褪去所有血色,他低頭滿含痛楚地凝視著蔚惟一,沙啞地說:「如果你真的有這份羞恥之心的話,你就不會跟我們家仇人的兒子上床,你也不會在六年後千方百計地接近他。」
「如果你們之間的關係正大光明,你們談的是正常的戀情,你不會在房間裡裝針孔攝像頭。你既然這樣做了,也就代表你有曝光的念頭,我不過只是幫你完成了心願,你被段敘初拋棄了,你有什麼理由責怪我?」
「是。」蔚惟一點著頭,淚水從眼中湧出來,「攝像頭是我裝的,我一直存有報復段敘初之心,我的目的不單純,我本來就很骯髒,配不上段敘初,跟段敘初走到這一步也是我活該,我沒有理由責怪任何人。」
「但前提是以後我想去哪裡、我做什麼,都跟你蔚墨樺這個弟弟沒有任何關係,你再阻攔我,你試試我還會不會再打你。」
蔚墨樺聞言無力地應了一聲,「好。」,眼瞧著蔚惟一轉過身去,蔚墨樺流光溢彩的眸子裡一片蒼白色,「我現在只問你,你真的要因為我陷害段敘初,而怨恨我,連我這個親生弟弟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