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出馬仙家 文 / 坤乾
我從小就身體不好,住院幾乎就成了家常便飯。
達到什麼程度呢?這麼說吧,新護士來了都跟我掃聽醫院內幕……
其實這倒不是因為我身體素質不好,主要是跟我生辰八字有關係。
我的生辰八字用四個字就可以形容,輕如鴻毛!
八字輕,身子就弱,所以就容易得病。而且還經常會發生就算去醫院住個十天半個月,病情依然我行我素,絲毫不理會大夫崩潰的眼神。
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鄰居老太太就開始神神叨叨的找我媽說一些奇怪的話,她讓我媽帶我去找人瞧瞧外病。
外病不是外國病,而是虛病,也就是跟鬼神有關的病。
正常的因為細菌病毒引起的疾病叫實病,打針吃藥就能見效。
而我這樣的,藥石無靈,死皮賴臉就是不好的,那就得從其他方面下手了。
我媽也是急病亂投醫。去了那麼多次醫院都瞧不出來原因,試試這種封建迷信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她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帶我去了一個頂香的大神兒家。
那時候的大神兒特別隱蔽,比不法分子都難找。
倒不是因為警……察叔叔打擊的有多嚴,而是他們自己就覺得幹這個丟人。
因為那時候大神兒和精神病、瘋子這樣的名詞基本掛鉤。
有一句話形容的挺貼切,不瘋魔不成活。
他們基本就是這種情況。不讓仙家磨得瘋瘋癲癲,那打死都不走出馬這一條路。
什麼叫出馬?
出馬按照字面意思就是把馬牽出去。把馬牽出去幹嘛?古代的時候,牽馬出去就是要辦事兒去了。而且在古代騎馬跟現在開車一樣,那是很有面子的事兒。
大神兒還有個稱呼叫做弟馬。弟馬就是仙家的弟子,仙家的馬。
跟出馬這個詞兒聯合在一起,意思就是領著弟子出去辦事兒。
說白了,就是仙家要出古洞普渡眾生了。
按說普渡眾生是好事兒,為什麼還要這麼遮遮掩掩跟看了小電影似的呢?
那是因為那時候的社會情況跟現在不一樣。那時候剛剛經歷過破除封建迷信,打擊牛鬼蛇神。
一切怪力亂神者都是要被全社會批判的。
所以沒有人敢觸碰這條高壓線。
你不碰,那緣分就不找你了嗎?哪有那美事兒?
弟馬憋著不承認仙家的存在,仙家也很無奈。
緣分注定,天數使然,不出不行啊。
於是仙家就開始磨弟子。
說白了,馬不聽話,那就要馴一馴。
性子再烈的馬都有被馴服的時候,人其實也一樣。
當病痛都無法讓人屈服,那仙家只能迷失人的心智。
讓他始終處在亦真亦幻的世界裡面,逼得他不得不相信,除了現實世界之外,還有另外的光怪陸離的世界。
當弟馬的靈性世界觀形成了之後,再將他的本心喚醒,出馬也就順理成章了。
其實,這也可以說,完全被磨疲沓了!
磨人是本事也是學問,更是道行。
仙家並沒有s.m的天賦,而是實在沒招。
磨弟子的同時,弟子也在磨仙,所以說,能堅持到最後的,那真就是大浪淘沙,剩下的全是金子。
那時候的大神兒本事都很厲害,跟現在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大神兒十個裡面得有九個半是為了騙錢的,剩下的那半個可能是為了吃飽飯。
那時候的大神兒想顯神通是很容易的,不是現在的這種類似於雜技魔術的,而是實打實的神通本領。
取藥取酒,擂鼓震天,風生水起,筆走龍蛇都能辦到。
現在的大神兒頂多表演一個吞紅棗就了不起了,也就是把燒紅的烙鐵放舌頭上貼一下,你有本事真吃下去啊!沒有仙家護體的人不也有玩這一手的麼?
所以說,現在的神通顯化,都不如以前了。
原因就是現在的人心變了,都想著怎麼才能不勞而獲,那些修成修不成的仙家看見這種情況還不樂瘋了,都不用磨弟子,隨便打點兒災橫(災禍、橫事)就主動往這條道上走,流.氓遇見了野雞一樣,眉來眼去的就把堂口立上了。
至於能不能看病查事兒,那就看怎麼忽悠了。
反正有香火吃,總比待在深山古洞清修要來的舒服,下山就是享受啊!
以前的老仙兒下山純是為了救苦救難,心不誠都不行,弟子磨仙啊!
有些嚴重的一磨幾十年,比在山上還熬心。
這截然不同的待遇就讓從前和現在有了天壤之別。
我媽給我找的那個大神兒就是被磨瘋了二十年,最後家裡人實在挺不住了,才給她找人搬桿子(出馬立堂口請神報名的過程叫搬桿子),立起來了堂口。
由於之前一直求醫問藥家裡早就窮的什麼不都剩了,連家用電器手電筒都沒有。
我媽帶著我去她家,在堂前壓了二十塊錢,老太太點上一把香,插在香爐裡面。她老公把蓋簾(包餃子的時候擺放包好的餃子的東西,圓形,用高粱稈扎的。)當鼓,筷子當鞭,砰砰砰砰敲了起來,低沉沙啞的嗓子和著鼓聲在煙氣繚繞的小屋子裡面唱著:「哎~~~~~~嗨哎呀~~~高香一點,鼓響連天,鼓響一通把信傳,鼓響兩通下高山,鼓響三通老仙家就影影焯焯來到堂前啊~~~~哎嗨哎嗨呀~~~~~~」
老農民哼哼呀呀的唱了一會兒,老太太坐在黢黑的板凳上開始哆嗦起來。
我媽也不由自主的把我抱緊,我知道,她肯定是害怕了。
老太太兩隻腳的腳尖辟里啪啦的不斷點地,身子也左扭一下,右扭一下,頻率非常快。
兩隻手原本是放在大腿上,後來就漸漸的和著鼓點拍起了巴掌,嘴裡也發出聲音:「啊!哈」
本來我還覺得挺有趣的場面變得詭異起來,老太太這個樣子我也有點害怕了。
那時候我雖然才七歲,但是也明白老瘋子是會打人的,她現在這個癲狂的樣子,比老瘋子還嚇人,我把頭埋在我媽的懷裡,不敢再看。
「我是黃堂報馬,我來給弟馬串竅。一會兒胡家教主要落座,給蟠桃仙女(仙家看事兒,管婦女叫蟠桃仙女)看事兒啊!」老太太說起話來好像機關鎗,突突突突的,跟我們剛來的時候,她說話的語調完全不同。
我媽也不敢應聲,就聽老太太的丈夫腔調一轉,又唱了一通。
這次唱的很短,幾句話功夫,老太太就又重新開口說話,這回跟剛才的語調又有不同,這回聽起來像是個威嚴的老者:「我是胡家教主胡青海。蟠桃仙女把小小金童(仙家看事兒,管小男孩叫小小金童)的生辰八字報上來。」
我媽把我的生辰八字說了出來,老太太搖頭晃腦的掐指一算,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開口唱道:「哎~~~~
小小金童不一般,
蟠桃仙女聽我言。
仙緣本是前世定,
這世為人把願還。
高山一共六萬六,
大河也有三萬三。
山上修真不計數,
河裡王八也成仙,
幾世修行煉仙丹,
為了救人才出山。
若是有緣別不認,
若是無緣莫攀緣。
小小金童仙緣重,
八百仙山全結緣。
一路天兵分左右,
兩路地仙把門看。
出行就有仙家護,
在家也如在仙山。
陰風陰走人不見,
命裡就該步步難。
幼年受苦把債還,
待到青年便轉圜。
中年無憂財如山,
晚年安詳兒孫伴~~~~哎嗨呀~~~哈!」
老太太哼哼呀呀的說了一通,我媽聽得雲山霧罩。老頭在一旁把老太太的話翻譯了一遍,大意就是我身上帶著仙緣。出入有都仙家跟著。仙家身子屬於陰性,一來一走,就容易給我弄生病了。但是這都是命裡該占的苦難,在小時候把這些苦難都受了,那長大之後就漸漸好了。到了中年就財源滾滾,到了晚年還能兒孫相伴。
我媽一聽,後面的話倒是挺好,可前面的怎麼聽著這麼瘆人呢?
趕忙問老頭:「大爺,您的意思是我家小孩也、也要走出馬這條路嗎?」
老頭搖搖頭,說:「這不是我的意思。是胡家教主說的,你家小孩命裡就佔了仙緣,沒有辦法的事兒。閨女啊,你聽大爺一句話,要是有這緣分,那就千萬別扛著,看看我家你大娘,讓仙家磨瘋了二十多年啊,最後還是走了這一步。咱們的臉面都是次要的,千萬不能讓孩子受苦。知道不?」
我媽一聽這話,眼淚登時就流了下來,在她的意識裡,這是一條不歸路,淒淒慘慘極為可憐。
老頭見狀,歎了一口氣。轉頭跟老太太商量起來,看看能不能把我身上的這些仙都送走了。
老太太此時是被狐仙附體。跟老頭又說了一番話,大意無非就是這緣分沒辦法不領。仙家修行都不易,不領仙緣弟子和老仙都不好過,莫讓好事兒變惡果。
我媽在一旁也不斷的哀求,最後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告訴我媽,實在沒招,只有「應星」了。
我媽根本不懂什麼叫「應星」,忙向老頭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