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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所求 文 / 那影依人

    翌日,天已大亮。

    胡衛清身著官衣,早早的恭立在知府劉坤歇息的房外。身後,幾名丫鬟下人端著洗漱盆具和幾碟點心依次排開。

    「怎敢勞胡大人親自侍弄,本官是愧不敢當啊!」

    「哪裡哪裡,大人駕臨我臨遠縣,乃本縣百姓之福,侍候大人起居更是下官份內之事,大人還請莫要嫌棄才是。」

    劉坤撫了撫花白的鬍鬚,雖是開口推辭,卻哪裡會真正拒絕,洗漱一番後,便享用了些美味的糕點。

    門外,一眾府衙官吏也已起身前來拜見。

    劉坤這邊已然用過早點,上下打量了一番胡衛清,忽的開口笑道:「胡大人怎的一臉倦容?」

    眾人隨他目光去看,卻見胡衛清兩眼血絲密佈,眉頭緊鎖,面色灰暗,似乎一夜之間,他那肥胖的臉上幾道淺淺的皺紋也加深了許多。

    戴文沖是個粗人,言語間少了很多顧忌,當下笑著打趣道:「金屋藏嬌,想來胡大人定是借昨日酒興,一振雄風,與夫人共赴巫山**,一夜未睡!」

    眾人轟然而笑,胡衛清有苦難說,戴文沖粗鄙拿些葷話打趣自己,雖是有失體統,他卻不能當真計較,拱了拱手,苦笑一聲,尷尬地道:「幾位大人說笑了,下官不勝酒力,昨日席間多飲了幾杯,頭痛難熬,輾轉一夜未曾合眼,失禮之處還請諸位莫怪。」

    好在眾人也知分寸,打趣一番後,便適時收住,以免胡衛清太過難堪,面上掛不住。

    咳嗽了一聲,見眾人視線引到自己身上,劉坤盯著胡衛清,道:「胡大人,前日你派衙役到我府衙投送公文,說是渡水河中河妖如今已被仙長斬除,要上稟我府衙,請求發下通航官憑,可有此事?」

    胡衛清連忙上前,答道:「回稟大人,確有此事。而今,那河中妖蛇已死半月有餘,粗長的屍身盡數化作森森白骨。我縣樹俗立化,百姓良善淳樸,感念兩位仙長恩德,前幾日用漁船將妖蛇屍骨合力拖回河岸,破土建祠,供奉香火。大人所乘官船靠岸之處,往上不過數十丈便是祠堂所在。」

    「兩位仙長救我轄下百姓於水火之中,本官向來以民為先,既是如此,也想前去祭拜一番。胡大人今日若是並無公務纏身,還煩勞大人與本官一同前往。」

    胡衛清連聲應和,心中卻暗自嘀咕,莫非這知府大人真是哪根筋搭錯了,前來祭拜仙長的?

    一行人走在縣城內的街道上,將一條幾丈寬的街道盡數擠滿。百姓們連奔帶跑退避兩旁,便是街邊探出來的攤鋪也慌忙收拾,唯恐擋了縣令大人的路。

    渡水河邊,剛剛修建的祠堂和平台尚未完全凝固,陰濕一片。幾名附近的百姓上前祭拜,上香磕頭。

    「閃開,閃開,知府大人駕到,閒雜人等盡數迴避!」

    粗暴的聲音傳來,幾名官兵擁入祠堂,將百姓推到門外。遠處,有百姓匯聚過來遠遠圍觀。

    劉坤帶著幾名官吏走上前來,面前雕像還有一股濃濃的氣味,讓他們忍不住掩住了口鼻。他抬眼去看,兩位仙長的雕像倒也算是英姿不凡,然而他們年齡不及弱冠,這與他心中那種仙風道骨的仙人模樣差了太多。這兩個半大的孩子當真能除去妖蛇?可是外面那恐怖的巨大蛇骨偏偏又擺在那裡,令他不得不信。

    搖搖頭,劉坤取過檀香,在一旁的香爐上點燃,雙手舉過頭前,隨便在額前舉動三次便插入香爐之中。瞄了一眼地上的蒲團,旋即讓過一旁,卻並不跪拜。

    胡衛清張口欲言,話到口邊卻硬生生地吞了下去。知府大人行事,哪裡輪的到他一個小小縣令來提點。胡衛清自己對喬依二人可謂敬畏有加,兩位仙長年齡雖小,降妖除鬼治病救人樣樣精通,何況與他確實有莫大的恩情。

    他面色虔誠,上前取過檀香點燃,插到香爐上後,在下方的蒲團上恭恭敬敬跪下,拜了三拜。

    戴文沖今日換下了一身甲冑,只做尋常武士打扮。手持寶劍,他隨意的打量著雕像,頗有些不以為然。練武之人心高氣傲,縱使對方吹噓的再厲害沒有親眼見過,也是心有不服。讓他對兩個半大的少年叩首,他委實做不出來。

    「胡大人,過了吧?你還當真叩頭啊,依我看來,這仙長是真是假都還是兩說!」

    戴文沖面有諷色,言罷卻是走上前,伸出劍鞘隨意的敲了敲雕像,砰砰的聲音在新建的祠堂中很是刺耳。

    「文沖,不可!」

    劉坤面有凝重,當即冷喝道。

    然而還是遲了,祠堂之外一些百姓站的不遠,眼尖的已經看到戴文沖對仙長雕像不敬之舉,頓時喝罵出聲來。不過片刻,竟是群情激憤,老陳頭和老張站在帶著陸續匯聚而來的數百名百姓喝罵不停。十餘名衙役勉力擋在人群之前,此刻卻宛若搖搖欲墜的浮橋,眼看便經不住百姓洪水般的攻勢。

    劉坤面色凝重,想不到這兩位仙長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地位。回頭瞪了一眼惹禍的戴文沖,便拉著胡衛清走了出去。

    「鄉親們,鄉親們,大傢伙靜一靜,靜一靜,聽我說來說兩句。」

    百姓們見劉坤一身緋色官服,光鮮亮麗。身著綠色官衣的本縣知縣胡衛清不過隨侍左右,暗自猜測這名官員定然是大官,心中畏懼湧起,便紛紛靜下聲來。

    「本官乃本地知府劉坤,聽聞我渡水河中妖蛇已除,通航在即。本官心中憂慮,不敢將百姓身家性命視作兒戲,特來親身巡查一番。今日所見,果然如此,本官在此宣佈,渡水河解禁通航!」

    人群中爆出一陣歡呼,劉坤捋鬚微笑,他這一手極為高明,先是以官位壓人,再將此行說得冠冕堂皇,緊接著便當堂宣佈解禁通航之事,不但平息了百姓怒火,又樹立了愛民如子的清官模樣,可謂一舉兩得。

    人群中,老陳頭人老成精,目光灼灼緊緊盯住祠堂中的戴文沖,眼見這事就要淡去,他心生不忿,高聲喝道:「知府大人,還請為我漁民百姓做主,嚴懲不敬仙長,敲擊仙長雕像之人。」

    他這一聲呼喊,再次將眾人的平息的怒火挑了起來。

    劉坤心中不快,盯了人群中的老陳頭一眼,他方纔已經在百姓面前樹立了公正嚴明的形象,此刻怎肯自打嘴巴。無奈之下,只得下令,責罰戴文沖,不但令他跪拜叩首謝罪,還當眾打了五十大板。如此,方才平了眾人心中怒火。

    胡衛清在一旁看得熱鬧,心中卻並不平靜。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位知府劉大人,從昨日到現在,除了初見之下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之外,不但言語和氣要送自己美婢,今日更是在百姓面前大樹形象,為此甚至將手下愛將當眾責罰。如此的示好和裝模作樣,他所求之事必定非同小可。

    想到此處,胡衛清心中一凜,再不敢疏忽大意。

    「胡大人,胡大人!」

    一聲呼喊將胡衛清驚醒,回頭去看,正是知府劉坤在呼喊自己。

    看向他時,只覺他目光流轉不定,胡衛清心中暗道,來了!

    「胡大人,本官聽聞這兩位仙長來此盤桓月餘,不但降妖除魔,還懸壺濟世,本官對仙長最為仰慕。本想著前來拜見一番,只是逆流而上,一路緊趕慢趕,還是緣吝一面。不知大人能否找個知情之人,將仙長事跡告知與我,以解本官心中遺憾?」

    胡衛清點了點頭,此事不好拒絕。他心中已是有些明白了,這位知府大人不是有事求於仙長,多半便是覬覦仙長之物。只是,他是如何知道這仙長懸壺濟世之事的?

    想到此處,他目光微怒,轉手去看一旁的黑痣。

    果然,見他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黑痣明顯有些心虛,微微低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忍著心中怒氣,胡衛清將黑痣和刀疤臉叫了過來,低聲吩咐幾句。二人點頭示意,對視一眼,匆匆而去。

    臨遠縣衙後堂,劉坤當中而坐,只留下胡衛清和戴文沖分居左右。地上,老陳頭將魚魚護在身側,身體微微發抖。

    「你二人起來吧,本官不過是有些事情要詢問,不必如此拘禮。」

    待到二人起身,劉坤仔細的打量老陳頭和魚魚。雖是平常人家,然而他只掃了幾眼就看出不同。

    老陳頭年齡與他相仿,常年的風吹日曬使得膚色微黑,然而髮髻烏黑亮澤,面色紅潤,就連那皺紋也只有淺淺幾條。此時雖是有些畏懼,然而身資體挺拔,看起來竟是比他這個養尊處優的知府大人年輕十歲有餘。

    再看不過四五歲的魚魚,粉雕玉琢,精靈可愛,哪裡像似尋常人家兒女。

    心中已有計較,劉坤便拉著心驚膽戰的老陳頭坐下,閒話家常。見老陳頭漸漸放鬆,而後才繞到喬依和夏小胖身上。從開始的相識到後來的分離問的很是詳細。

    老頭初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便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劉坤眼見時機漸漸成熟,裝作隨口問道:「老陳啊,本官與你年齡相仿,但是本官看你身體康健,想來定是小仙長給你配了什麼補藥?」

    老陳頭也沒在意,隨口答道:「哪裡有什麼補藥,不過是喬小哥給的一點靈液……」

    說道此處,老陳頭猛地抬頭,卻似乎忽然醒覺了過來。看向劉坤,卻見他神色如常,方纔的話似乎只是隨口提起,便稍稍放下心來。

    胡衛清卻是心頭一跳,他此時方才明白,這劉坤謀求的就是喬依留下的仙藥。是了,看他年老體弱,定是想弄些靈藥延年益壽。

    劉坤岔開話題再聊幾句,便轉而引到魚魚身上,伸手將魚魚喚到身邊。

    魚魚看他面色祥和,不知怎的心中隱隱有些害怕,低著頭扳著自己的小手指。

    劉坤也不著急,喚過丫鬟讓他們取些瓜果。有了東西吃,魚魚膽子漸漸放大,對他也不那麼畏懼了。

    逗了她幾句,劉坤朝著身邊的戴文沖使了個顏色。戴文沖心領神會,將老陳頭叫到一旁,隨口問些打漁之事。

    「魚魚,你大哥哥有沒有給你什麼好吃的?」

    魚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扳著小手指奶聲奶氣地道:「有啊,大哥哥可疼魚魚了。給魚魚煮肉肉吃,摘桑葚。對了,對了,還有水水,可好喝了,香香甜甜的,你一定沒喝過,魚魚每天喝完都要睡好久好久。」

    劉坤雙眼一亮,強自壓下心緒,道:「魚魚真乖,不過魚魚肯定不知道水水在哪裡?」

    魚魚聞言翹起小腦袋,氣鼓鼓地嚷嚷道:「誰說魚魚不知道,水水就在爺爺懷中的瓶瓶裡。」

    「魚魚,別亂說話。哪裡有什麼水水?」

    「魚魚沒有亂說啊,本來就有嘛……」

    「哈哈哈,老陳頭,你就不要裝了,你孫女可是都說了。文沖,動手吧!」

    胡衛清連忙上前,勸道:「大人請三思,那小仙長可是法力……」

    「本官如何做事,何時輪到你個小小知縣來管?來人,請胡大人下去歇息!」

    門外搶出幾名官兵,一個上前將魚魚提在手中,另幾名將胡衛清拉了出去。

    戴文沖一腳將老陳頭踹在地上,幾名官兵一擁而上將他押起。戴文沖伸手在他懷中摸索幾下,片刻後便取出一隻玉瓶交給劉坤。

    伴著魚魚哭喊聲,猖狂的大笑響起,劉坤狀若瘋癲。

    這藥便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一旁,老陳頭面色漲紅、目眥欲裂,趁著幾名官兵不注意,猛地掙脫開來,撲向劉坤手中高舉的玉瓶。

    劉坤連忙躲起,另一側,戴文沖兩部衝了上來,一腳撐在老陳頭胸口,將他踹飛出去。

    「噗」,一聲悶響。

    眾人轉眼去看,卻見老陳頭身體滑落桌旁,鬢角血跡直溢。他身體抖了幾抖,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那裡,尖銳的桌角露了出來。

    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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