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妖蓮 文 / 那影依人

    渡水河位於北疆，氣候遠遠冷於南隅，入春也就更遲一些。

    月明如水，藉著皎潔的月光可以看到，前些時日還有些光禿禿的土地已經漸漸被一叢一叢的青草覆蓋，枯乾的樹枝也輟上了一抹濃濃的綠意。

    夜風習習，吹在臉上微覺涼意。兩三里路對如今的喬依來說也不過是數息之間的事，若非他一路留意著水面的變化，早就趕到了金光源頭。

    「咻」，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喬依和夏小胖停在了河岸的上空。根據他的感知，那金光源頭就在此處。

    不遠處的水面下，一條漆黑粗長的身影緩緩靠近，無聲無息宛若暗夜之中的幽靈。它刻意地收斂住全身氣息，粗長的身軀在水面下游動竟然不曾激起一點水波。

    那一雙銅鈴似的三角眼緊緊地盯住了河岸上空的一人一獸，那裡停著將它伴侶剝皮食肉的仇人。它強忍著心中刻骨的仇恨，眼皮低垂遮擋住眼中的向上散射的縷縷懾人凶光。

    此時恰逢金光收斂，四周靜謐無聲，喬依與夏小胖並排站在焦痕上。撓了撓頭，喬依開口道：「小胖，你要不試試能不能御空，待會萬一動起手來，我恐怕無法顧及到你。」

    夏小胖聞言頓時來了勁頭，瀟灑的一甩頭，右手一招，金環凌空浮現，滴溜溜一陣旋轉晃動，變作水缸大小。

    胖乎乎的身體一縱躍了上去，左右搖擺一陣後，方才穩穩停在空中。夏小胖朝著喬依得意一笑，心念一動，法決頓出，平穩的金環一震之後，「嗚」的一聲衝了出去。

    夏小胖準備不足，兩隻腳隨著金環拖行丈餘，然而腰部以上半截身體未及反應，當下凌空後仰，兩手在空中虛抓幾下後，終於背身跌了下來。

    雖是從半空中跌落，然而他一張胖臉卻無半點擔憂，他可不相信喬依會見死不救。

    果然，身體即將落地時，一道身影閃過，將他的左手拉住。夏小胖只覺身體一扯，一股拉力將自己下落的趨勢消減。

    離地不過丈餘，喬依將夏小胖拉起再度回到了半空中。

    夏小胖一張黑胖的圓臉在喬依責怪的目光中頓時紅了起來，本想出把風頭，卻沒有想到玩大了。

    轉過頭，他訕訕地看了看一旁的小青，卻見它目不轉睛地盯著河面，並未注意到自己。當下撫了撫胸口，他可是知道喬依的這只青狗不但神通廣大妖力驚人，而且靈性十足。它若是嘲弄你，一臉的不屑與鄙視足可以讓你發狂不止，這一點這幾日來他是深有體會。畢竟，夏小胖從它的口中奪下了不少口糧。

    夏小胖收拾一下心情，伸手一招，不遠處停在半空的金環再度飛了過來，這次他小心翼翼的跳了上去。

    沒等夏小胖再度開始他練習的御物飛行，渡水河中忽有異動傳來。

    平靜的水面仿若鍋中逐漸升溫的清水，先是浮出小小的氣泡，轉眼間氣泡叢生，密密麻麻推開了水面。

    喬依伸手一拉，將躍躍欲試的夏小胖制止，緊緊地盯著不斷變化的水面。

    嘩嘩的水聲逐漸增大，那氣泡越來越大，水面終於開始沸騰起來。混亂中，水下似有異物浮升，破開翻滾的水花凸現出來。

    一股沁人心脾的奇異香味飄散開來,讓人忍不住的深深吸氣，陶醉其中。

    下一刻金光大盛，瞬息間瀰漫過整個河畔。那金光耀眼之至，喬依忍不住的伸出右臂揉了揉眼睛，光芒太盛，如此近的距離足以將人眼睛灼傷。

    藉著衣袖的微微遮掩，喬依看向四周，夏小胖比他還有不如，伸手拭著滾滾而下的淚水。一旁的小青卻是絲毫無事，一雙溫潤清亮的大眼睛前方浮出一層青光，將眼睛牢牢地護在其中。只是它渾身顫抖，顯而看清了源頭之物後激動異常。

    那異物緩緩升起，停在水面上一丈有餘。片刻，金光逐漸黯淡，喬依深吸一口氣那讓人眷戀不捨的清香，慢慢放開眼前衣袖。

    河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再次恢復了平靜，一朵金黃的水蓮花映入眼簾。該怎樣去形容那一刻的驚艷，金燦輝煌、光華流轉另有三分邪魅的妖艷。

    喬依終於明白小青為何這般激動了，深吸一口氣，他似要將這天地間瀰散的馨香全部收入腹中，片刻才道：「水母妖蓮！」

    《神魔異物》草木殘篇中首頁記載的幾種曠世靈藥，這水母妖蓮赫然高居其中。

    其中有云：水母妖蓮，孕育於古河之中，三千年成其妖蓮之種，又三千年萌芽生根，再三千年開花結果。花色金黃，七瓣，兩層花心，亦黃色。碎蕊平正，有尖，小長狹，黃瓣環繞其心。獨莖只朵，若蓮而小。花開三年，每逢月中湧出水面，馨香怡人，百病不侵。吸引明月精華受孕結子。花干而不落，結子如粟米而黑，其葉綠色，瘦尖而長，或五尖或七尖。

    這水母妖蓮之子不可再生，卻是煉丹宗師夢寐以求的絕佳靈藥。試想一株藥草哪怕是生長百年都是治病良藥，何況這水母妖蓮出世需渡過近萬年的漫長歲月，它乃一河之水精華孕育而生，再得河水月光滋養，其中積累了何等的雄厚藥力。

    只要得到了其中的蓮子，喬依絕對是不虛此行了。

    另有，水母妖蓮生於萬水之中，開花結果後，蓮子飛出，中間蓮台伴著妖蓮花瓣整體從根莖中脫落下來，自然形成蓮台法寶，稱為水母蓮台。水母蓮台生成之後持之可御天下萬水，號令之下江河湖海之水莫敢不從。唯獨此蓮甚為妖異，人力不可控，獨水中靈獸可操。

    這簡直就是為水中異獸量身製作的水系絕頂法寶！

    喬依拍了拍胸口，強壓下狂跳不止的心緒，狠狠地握緊了拳頭。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無論是那頭異獸諸懷，還是那條鉤蛇，又或水下至今未曾露面的那頭神秘異獸，他們都是水系異獸中的佼佼者，應該是隱居於此地不太遠的叢林大山之中。水母妖蓮開花結果逐漸成熟，動靜甚大，它們自然會生出覬覦之心。於是它們被吸引到此，由於水母妖蓮尚未真正成熟，它們便強忍住爭強鬥狠的**，彼此克制等待水母妖蓮成熟的那一刻全力爭奪。

    幾頭異獸中的其中一頭在下游附近安家落戶，坐等水蓮成熟。來往船隻具被它掀翻，一則是它將人類視為腹中食物，另外未嘗沒有將此地列為禁區，以防信息走漏之慮。

    然而水母妖蓮藥力何等的強悍，僅憑破出水面散發的馨香就讓數百年未曾突破的諸懷破開障礙渡劫成功。渡劫之後的諸懷身體虛弱至極，勢必要打破此地彼此對峙而形成的平衡。

    要不是喬依帶著小青突然闖入此地，小青又不忿諸懷挑釁它的尊嚴，悍然邀鬥。這頭諸懷如若不能安然地渡劫然後躲避起來，就會被那條隨後趕來的鉤蛇吞入腹中。

    一旁，強忍著撲上去的小青不停地喘著粗氣，它是水系異獸中的王者血脈，這株水母金蓮落入它的眼中，再不容其他異獸和人類染指。

    只是此時，水母妖蓮還差一絲火候尚能成熟，它唯有苦苦忍耐。

    金光越來越暗，「吧嗒」,靜謐無聲的水面忽的傳來一聲滴水的聲音。

    喬依和小青頓時大驚，循聲望去，卻是夏小胖看著那飄蕩在水面上的妖蓮兩眼圓整，嘴巴張的大大，一串口水脫去了束縛滴落下來。

    兩人惱怒的目光將夏小胖從目瞪口呆中驚醒過來，咂了咂嘴，轉頭再次看向水母妖蓮，片刻後，看向妖蓮的雙眼不知什麼時候漸漸籠罩了一層邪魅的金色，抹上了一絲迷亂。心念一動，他腳下的金環竟然施施然地飄向水母妖蓮。

    初時，喬依只道是夏小胖醒轉過來練習一下御劍飛行，待得他越飄越近，身體開始靠向水母妖蓮，他才醒悟，小胖雖是不認得這水母妖蓮，那妖蓮非比尋常的美麗卻讓他佔有之心油然而生，多半被這妖蓮魅惑，克制不了心中貪念。

    「小胖，不可」，喬依連忙大聲呼喊，腳下焦痕一劃而過。

    「吼」，雨雲上，小青此時勃然大怒，除了喬依誰和它爭這水母蓮台都將被它劃為生死大敵之列，何況這水母妖蓮明顯還未到瓜熟蒂落自然成熟的時刻，更是不容夏小胖毀壞。

    小青身下雨雲急速飄了過去，它粗壯的身影狠狠地向夏小胖撞去，總算它還顧及一下喬依的感受，沒有立即生死相向。

    夏小胖深陷迷亂之中，不可自拔，竟是置喬依和小青的喝吼於無物，速度不減飄向水母金蓮。

    驀地，水下黑影急速游動，水浪翻湧，水珠四濺，那黑影破開水面沖天而起，向著陷入迷亂中的夏小胖吞噬過去。

    「畜生」，喬依頓時大驚，腳下焦痕光芒劇增，衝向這條剛剛出現的鉤蛇。

    這條鉤蛇身長足有十丈有餘，無論身形骨刺尾鉤都不是之前死於他和小青之手的那一條所能比的。

    飛馳中，焦痕飛至身前，凌空放大，轉眼壯大成十餘丈的枯木本體，朝著飛起的鉤蛇身體狠狠抽去。

    這一刻，光華收斂殆盡的水母妖蓮吸收了足夠的月光精華，將瀰散的馨香收回，重新縮回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