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爭雄 文 / 那影依人
渡水河，經過了一番驚濤駭浪的洗禮再次歸於平靜。河面上，到處散落著碎裂的船板雜物。老陳頭的那艘漁船在翻轉之後終於還是沒有逃過支離破碎的命運。
小青和諸懷的敵意，並沒有因為雙方暫時的偃旗息鼓而有絲毫減弱。相反，從小青宛若實質的凌厲目光和十幾丈外諸懷逐漸強盛的氣息中不難看出，大戰一觸即發。只需要諸懷從傷勢中恢復過來。
今晚的渡水河，注定平靜只是短暫的等待。
喬依負手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水面上的兩隻異獸。在他以往的認知中，猛獸之間向來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為了生存，潛伏襲擊以多欺少往往都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然而這兩隻異獸的表現大大改觀了他的認知。
小青和諸懷就像是兩隻惺惺相惜的絕頂高手，一個不肯占對方身體受創的便宜，一個將對方拋來的丹藥一口吞下並無半點遲疑。
當真是傲氣凌人，端的是好氣魄！
漂浮在水面上的諸懷氣息不斷攀升，逐漸到達頂峰。驀地，它雙眼睜開，兩道精光刺破黑暗，消失在遠遠的天際。
趴在水面上閉眼等待的小青緩緩站起，雙方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空氣在這一刻凝滯靜止。
兩道水柱升起，帶著隆隆的轟鳴，逐漸靠近。兩隻異獸體型相似，遠遠看去宛若一對孿生兄弟。
小青一聲怒吼，蹄下水流陡然間分出一道，急速地旋轉，朝著諸懷撞去。諸懷絲毫不懼，雁鳴聲出，也是一道水流迎頭而上。
兩道水流轉眼間撞在一起，發出一陣巨響，濺射開來。
這一擊雙方皆是試探之舉，並沒有用上全力。結果平分秋色，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小青勃然大怒，這種結果是它絕對不能容忍的。口中嗚嗚低吟，傳承自血脈之中的異術開始施展。它身下的水柱中密密麻麻的猙獰野獸湧現。這些野獸身體虛幻透明，形態逼真栩栩如生，竟是些靈魂體。
這些正是曾經死在小青口下的野獸，他們死後的魂魄竟然被小青禁錮在身體之內。
小青凶威驚人，竟可憑借己身之力隔絕靈魂體與鬼界之間的牽連，當真不凡。
水面上，無風起浪，湧起八道兩丈有餘的波峰。
半空中，小青不再低吟。前蹄探出，對著水柱中的野獸魂魄接連點動。
一番點兵聚將，水柱中最為兇惡的八隻野獸魂魄脫穎而出，並排俯首立於小青身前。
小青滿意的點點頭，八隻野獸魂魄四散開來，分別投入八道獸形水峰。水峰迅速地伸縮變化，轉眼間化作八隻兇惡野獸。
這八隻野獸除了身體透明虛幻，身形體態一舉一動竟與活物一般無二。
八隻野獸，虎、狼、獅、豹、象、鱷、蟒、熊，或嘯、或吟、或嘶、或吼，驀地掙脫水面的吸附，騰空而起，朝著諸懷瘋狂撲去。
諸懷面露凝重，這八隻野獸體型碩大，猙獰嗜血，很是不好對付。
它們乃是小青跟隨喬依行走在南隅荒山大澤中擒殺的眾多凶獸中的佼佼者，各有所長。如今被小青以河水精華凝聚體形，以異術將魂魄打入，不但脫去了**的束縛再無疼痛的感覺，而且能聚能散，威能不減反增。
這一招乃小青血脈相傳的異術，隨著小青的成長，死在它口下的凶獸增多變強，異術的威力也會逐漸增加。
八隻野獸一擁而上，圍著諸懷抓咬撕打。然而諸懷畢竟是上古異獸，在度過了無數的歲月之後，實力非凡。一個時辰前渡過了五道雷劫，不但實力大增就是靈智也增長不少。
九隻巨獸戰作一團，不時有一頭透明虛幻的異獸被擊飛砸扁，然而轉瞬之後便恢復如初再次投入戰鬥。
諸懷身處其中，頗有些不厭其煩，這些凶獸能給它造成的傷害其實不大。不外乎劃破些寸許來長的傷口，滴下一些鮮血，只是這種被群毆的感覺令它很是不爽，偏又掙脫不得。
諸懷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驀地身形停住，碩大的鼻子上那個金晃晃的鼻環陡然間分離開來。
金光閃耀，鼻環晃動著變大升起，轉眼間變成數丈大小。諸懷身形一閃，引著水浪脫離爭鬥。那金環與同一刻落下，將八隻野獸圈在其中。
八隻野獸輾轉騰那，卻怎麼也掙脫不得。然而那金環雖能將八隻巨獸束縛其中，卻也無法將其徹底消滅。
傳說中，三清道祖中的太清道德天尊座下有一頭青牛，這青牛亦是一尊上古異獸，威能驚人。道德天尊將其點化後，為磨去它的野性，用開天闢地中產生的天地靈物煉製了一隻金剛圈，穿在青牛鼻上。這金剛圈堅固難催，最善禁錮人和法寶，一但禁錮其中任你法力滔天也掙脫不得。
遠處，喬依搖了搖頭，諸懷的這只鼻環與金剛圈威能相差甚遠，然而性能卻頗為相似。不知道它是否聽過這個傳說，是不是崇拜那只青牛故意仿製而成。
諸懷眼見金環與八隻野獸角力，雙方誰也奈何不得誰，索性不去管它。目光流轉，再次和小青對上。
四隻銅鈴大的眼睛兩兩對視，當下各自施展神通，御使水浪攻擊。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很是激烈，只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小青曾經渡過四次雷劫，尚還差諸懷一籌，只是小青乃上位神獸，潛力非凡還有再進一步度雷劫的可能，身體堅韌又有些血脈相傳的異術。反觀諸懷，雖然經過了無數歲月的積累又渡過了五道雷劫，靈智早開，然而一身潛力已然耗盡，終生再無更上一步的可能。凡此種種，便令互有長短的雙方再次扯平。
兩獸爭雄波及甚廣，不斷被牽引出水浪的渡水河，河岸兩旁繁盛的草木，紛紛遭殃。水面上波濤起了又落尚還不明顯，然而兩岸的土地上，一道道半丈寬的壕溝縱橫交錯，將這場爭鬥慘烈顯露無疑。
喬依遠遠地躲開，一雙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爭鬥的雙方。在他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雙方的妖力不斷消耗，體內妖力稍差一籌的小青多半會敗落。他忍不住緊了緊拳頭，暗暗下定決心，只要一出現險情，拼卻被小青埋怨，也要救下這個生死與共的夥伴。
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很是慘烈，都是受了對方不少的重擊，只是如今戰況緊張，榮不得它們去恢復。
小青的妖力到底還是差諸懷一籌，逐漸有些後繼乏力。索性放棄鬥法，一聲輕嘯，身形一動，朝著諸懷撲去。
另一邊，諸懷似乎對這場持續了很長的爭鬥也是有些不耐，想要速戰速決，當下也是一聲低鳴，重重一踩水面，迎了上去。
雙方短兵交接，直接開始上陣肉搏。雙方你頂我撞，你撕我咬，一時間血肉四濺，棕色的毛髮和青色的鱗片不時飄落。一時小青被擊中拋飛出去，一時諸懷被擊落跌入水中。
遠遠望去，就如一頭青色的水牛和一頭棕色的水牛在角逐。
喬依的目光充滿了憂慮，垂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手心中早被汗水濕潤。
半柱香後，兩頭巨獸身形猛然分開，重重地喘著粗氣，氣息熾熱渾濁。它們身上大小不一的傷口隨處可見，濃稠的鮮血緩緩滴落。雙方血紅的雙眼滿是凶芒狠狠地盯住對方，這明顯是一場生死相爭，下手不曾有半點留情。
小青粗壯的脖子下方，有一個碗口大的透明的傷口，顯而是被諸懷的那一隻沖天硬角刺穿。諸懷小腹之下，也有一個血粼粼的透明血洞，通過洞口隱約可見腹中盤曲彎折的腸子，那自然是小青的傑作。
雙方稍作調息，就欲再次撲上，忽地小青一個趔趄，跌在半空。
喬依身體一顫，定睛看去，只見小青一條粗壯的前腿上，關節處白骨森森顯露在外，猙獰可怖。
身體處在下方的諸懷見此目露喜色，頭顱低下，頭上兩隻粗壯的巨角沾滿了血漬，猶如死神的鐮刀，插向小青腹部。
喬依再也忍耐不住，灰褐色的光芒一閃而過，狂撲而來。
只飛至半途，就見小青霍地轉過頭來，眼中帶著一縷不容侵犯的決絕與不悔。
它在告訴喬依，這是它的選擇，是它的戰鬥，不要插手，否則它定會以死明志。
喬依半空中停下，雙眼忍不住淚水滑落。
那一瞬，因為訣別，彷彿就是永恆！
撲面的腥臭傳來，諸懷飛速趕到。有那麼一刻，它心中得意之至，能夠公平的爭鬥中幹掉一頭上位神獸絕對會成為它漫長的生命中永恆的記憶。
那一刻，它似乎已經看到小青伏屍它的腳下。
小青身下水柱陡然間成凝結成堅固傾斜的光滑鏡面。小青的身體迅速滑下。諸懷眼前一頭與它一模一樣的靈獸猛然出現，飛馳的腳步微微一頓。身體滑落的小青剛好躲過諸懷鋒利的雙角，奇跡般的出現在諸懷身下。
然後，用盡力氣抬出頭頂了上去，曲折彎曲的雙角破開了諸懷的胸膛。
雙方如同穿花蝴蝶一樣，你上我下，交錯之後分離開來。
諸懷帶著不解的疑問，帶著戰勝小青的幻想跌落下來。
水面上，小青緩緩地御使著水流再次升起，三足鼎立，向著蒼天，長嘯。
傳承自遠古的血脈啊，吾終究無愧你璀璨的榮光！
良久，體型恢復過來的小青殘著一條腿飛到了喬依身側，迎著喬依的目光，一張狗臉綻開了笑容。喬依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小青碩大的頭顱，慢慢將它摟在懷中。
難得的，小青溫順至極，沒有絲毫的抵抗，那雙溫潤清涼的大眼中也有淚水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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