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隕落 文 / 那影依人

    空中，舒成道終於趕了過來，再次將魔雲天擋住。

    喬依瘋了一樣的撲了過去，趕在藥無極殘破的身軀落地之前，將之抱住。

    「師叔……」，喬依無助地喊著，從自己的暗金戒指中取出一瓶又一瓶的丹藥。他飛快地翻找著，一些玉瓶甚至被他不慎打碎，顆顆靈丹滾落在地，似乎那只是些不值一文的豆粒。

    是的，和藥無極這位至親之人相比，這些丹藥又算得什麼呢？

    「不，不要找了」，藥無極費力的伸出手去阻止喬依。

    「師叔，你等等。」喬依不斷地扒拉著，忽地眼睛一亮，一隻暗青的玉瓶出現在手中。

    倒出玉瓶中僅有的一顆丹藥。這枚丹藥渾圓如玉，淡青光芒，丹上有七道丹紋，精美至極仿若天成，只拿出片刻，丹氣氤氳，隱隱竟化作獸形，張牙舞爪。赫然正是最後一顆七彩定還丹。

    「師叔，你快服下」，喬依大喜，微微抬起藥無極的頭。

    藥無極搖了搖頭，緩緩道：「孩子，這枚丹藥是要留給師門的，師叔不能服。師叔本就是行將就木之人，何苦浪費了這枚靈丹呢？」

    喬依淚水飛灑而下，拚命地搖頭道：「師叔，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重新煉製出七彩定還丹的。這枚您就服下吧。」

    「咳咳，你且聽我說」，藥無極一口濃血吐出，面色一肅。

    喬依擔憂之下，不敢不聽。

    「我的身體早已透支了，這次不死，也活不過年餘。有些話，我要交代與你。師叔的一身衣缽都傳與你，我不期望你發揚光大，也不希望你為我報仇。師叔只希望你能一生平平安安，就像在開陽峰後山一樣。世間的生活或許精彩，但也殘酷，一時的新奇，終究還是不適合你這溫和柔弱的性子。」

    「你記住，我們拜入師門，師門給了我們在這個世界立足的本事。傳道授業，修真煉道。期間或有不平，或有屈辱，或有打壓，但師門終歸是師門，它在你就有一個家，它沒了，你就是一葉浮萍。所以，我期望你若是將來有能力，護衛我開陽峰，護衛我玄青門。」

    「你之身世，我略知一二，你要記住，親人終歸是親人，她或許會打你罵你，或有私心，或有不平，但她終歸是血濃於水的親人，還是疼你的。人之一生，可以沒有修為，可以沒有長生，可是你不能失去親情。所以……」話到此處，藥無極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著他。

    喬依重重點頭，滾燙的淚水一遍又一遍的灼燒著。師叔這番叮囑自始至終都是在為他考慮，在化解他心中那絲怨憤。

    「咳咳」，藥無極再次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口中湧出粘稠的血液。面色卻奇跡般地泛紅了。

    「師叔，快，快服下。」喬依眼見藥無極面色好轉，頓時大喜。

    藥無極費力地搖了搖頭：「不要浪費了，師……師叔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喬依聞言面色一驚，就欲再勸。

    藥無極目光逐漸深遠，口中低喃：「修真修仙，無慾自然。只是人若真的無慾無求了，那還是人麼？或許，一開始我們就都錯了……」

    他面容漸漸柔和，似有無限的溫情，聲音越來越低：「少年狂，芙蓉面。劍影飄灑鋒芒露，回眸一笑百媚現。情真切，意纏綿。亂花叢中卿弄舞，無聲月下影相連。生死戰，血花散。夜半窗前塵滿面，茫茫來路尋不見。天不老，情難絕。黃泉路上漸行遠，三生誓言永不變……」

    他目光逐漸游離，靈識飄散。一隻手緩緩垂下，嘴角不知什麼時候抹上了一絲淡淡笑意。

    喬依慢慢將藥無極屍身抱起，放在不遠處的青石旁，喚過不遠處沒有來得及援助喬依，略顯沮喪的小青。

    隨手拍了拍小青腦袋，沉聲道：「看好我師叔。」

    小青難得的重重點了點頭，它自然知道開陽峰它能夠破繭重生，少不了這個老頭的恩助。除去喬依，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是它唯一認可的人。

    喬依緩緩站起身來，眼中有些死寂，有些決絕，有些瘋狂。

    藥無極的話他要聽，但是仇不能不報！

    風起了，淒涼中帶著蕭瑟！

    雲散了，稀薄間滿是肅殺！

    五指張開，一把古樸暗黃的寶劍憑空出現，一絲來自遠古的滄桑氣息瀰漫開來。

    「唰」，劍身處，層層包裹的布匹仿若漫天飛舞的蝴蝶紛紛落下。

    一道劍光驀地射出，從絲絲縷縷到光華萬千，轉眼間擴散開來，瀰漫過整片天空，遠處稀薄的白雲瞬間被穿透，向著無邊無盡的虛空深處穿越。

    封存萬餘年，如今它將再履凡塵，重回沙場。

    「鏘，鏘，鏘」，悅耳的劍鳴響徹方圓千里。

    「嗡嗡」，場中寶劍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掙脫主人的桎梏，靜立半空，朝著金光源頭，劍柄緩緩的低頭。

    萬劍朝宗！

    不知什麼時候，場中的眾人都停了下來，面向喬依，緊緊盯著那金光源頭。

    宏大的劍光緩緩消散，清越的劍鳴悄然變化，仿似感覺到了主人憤怒的咆哮，變得越來越沉重。

    「軒轅，是軒轅神劍」，驚詫喜悅的聲音將眾人驚醒。孫少傑隱隱有些躁動，作為天劍一門，以劍為生，見到了傳說中的萬劍之祖，誰能不勝貪婪之心。

    魔雲天雙眼精光四溢，恨不得瞬間拿到掌中仔細觀摩，那油然而生的貪婪之意幾乎讓他壓制不住的要暴動起來。

    深淵處，散發金光的九天神物赫然正是軒轅神劍，委實令人驚喜。想來世人所說的治傷止痛不過是他們眼見金光臆想出來的場景，又或以訛傳訛誇張放大的吹噓。

    其實他包括場中的人都想錯了。那深淵處傳來的耀眼金光，是青銅古燈被三昧真火引燃後，勾動上古殘像，散發出的道聖之光。其實與軒轅古劍並無多大干係，然而軒轅古劍本身就是王者之劍，端莊大氣，古樸肅穆自有一番奪人心魄的氣息。另外軒轅古劍散發的也是金光，眾人只想到有一九天神物出土，自然便是這軒轅古劍。至於另有一件九天神兵之事，他們根本沒有想過。

    附近，幾名貪婪的魔教之徒，開始逗弄著身邊的對手，身形開始不斷地移向喬依。他們不時看向喬依手中的仙劍，恨不得占而有之。

    喬依不去管他，伸手一指，軒轅劍彷彿嗜血的洪水猛獸們然間醒來。劍身翹了起來，一道金光過處，魔教中人猛然的發現自己手中的法寶操控之間，有些滯澀。

    劍身豎起，化作漫天的耀眼光華，劈斬向一名逐漸靠近自己的魔教弟子。

    「嗤」，一聲輕響，那名魔教弟子只見一道光芒逼近，身體如受禁錮動彈不得，轉瞬間離開，他只覺一絲涼意劃過身軀。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剛剛爬上嘴角。

    「啪」，斷作兩半的法寶，一半掉落開來，另一半還持在手中。

    一絲刺骨的涼意掠過心頭，他心中一驚，忽地，鑽心的疼痛漫過。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喝傳來，響做一半便戛然而止，身旁的眾人駭然發現，這名魔教弟子半個身軀自肩頭斜過腰間，從另一半身軀上滑落。

    片刻，那具殘軀才轟然倒地。

    一擊之威，已然嚇傻眾人。片刻前還活蹦亂跳的同伴，已然化作兩片血粼粼的殘軀。地上，還在微微抽搐的軀體，如同一根無形的線牽扯住他們的心跳，他們難以自持的再次顫抖起來。

    「逃啊，快逃啊」，一名魔教弟子率先驚醒過來，身旁數名同伴驚慌失措，瘋狂的逃竄起來。這些魔教的普通弟子此時再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貪婪。

    幾名正道弟子也呆立一旁，之前還生死相搏的對手，從他們旁邊幾乎毫無防備的逃竄，他們竟然無動於衷。他們呆若木雞，依然愣愣地看著喬依手中的軒轅古劍和地上血腥的兩片殘軀。

    轉眼間，幾十名魔教弟子作鳥獸散開。

    半晌，正道弟子從這血腥的一幕中慢慢甦醒，他們猛然發現，昨晚還平和易處、樂呵呵的、不辭辛勞為大家烤肉的小師弟，如今冷漠至極。

    那雙眼睛除了呆滯，死寂，還有一抹血紅的瘋狂，這本是非常矛盾幾乎不可能共存的感覺，卻硬生生的出現在眼前。

    一時間，似乎剛剛熟悉的少年再次陌生起來。

    喬依抬了抬頭，目光移向半空，那裡赫然是天殘地缺所在。

    「不要」，秦沖和張逸瞳飛撲過來，一把抓住喬依的手臂。在他們看來，哪怕是喬依手持軒轅古劍，也絕非兩位成名已久的魔道妖人的對手。他們與喬依最是相近，怎可看著自己的這位小師弟如飛蛾撲火一般，前去送死。

    喬依如同機括般的緩緩轉頭，那絲冰冷和陌生幾乎瞬間就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秦沖和張逸瞳下意識地鬆開手臂。

    金光閃耀，他就如一根直直的木棍，飛上天空，舉起手中金光閃耀的軒轅古劍，直愣愣地怒劈而下。

    天殘地缺終歸是成名已久的人物，雖是大戰已久，依然法力高深。當下，二人分過一個擋下空智，另一人舉起手中拐棍法寶化作一根參天古樹，迎了上去。

    「彭」，一聲悶響，地缺身體震動，一隻手臂不由自主地輕顫，虎口處隱有血絲甭現。

    「噗」，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喬依的身軀如一片樹葉從半空中飄落。

    地缺揉了揉手臂，這少年的一身修為雖然不錯，卻還不放在他的眼裡。只是那軒轅古劍著實厲害，只需微微操控，僅憑其中的那一縷自主誘發的威能已然可以傷到他。他心中不驚反喜，那絲貪婪彷彿更深。

    風聲傳來，他抬頭望去，不知什麼時候，本應重傷暈厥的少年，已經從地上爬起，再次帶著嗜血瘋狂的狠戾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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