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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劫獄 文 / 汰笑灑作品集

    沿著皇宮東門一直走,穿過兩條大街,有一座諾大的庭院。》

    庭院裡沒有極盡妍態的假山,沒有優雅的荷花池,沒有威嚴的琉璃,只有不怒自威的金剛石像和肅穆壓抑的灰色高牆。

    這裡是大唐刑部。

    刑部最為有名的兩個地方,一處是代表著公正嚴明的公審大堂,一處是清剿奸佞的刑部大牢。大牢最深處,一座三層高層分外醒目,如同**於雞群之中的仙鶴。

    「仙鶴」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叫做——天牢。

    程雲鶴和六王爺秦越,此時就被關押在天牢之中。

    按道理來說,刑部所在之處應該算是大唐中心,本該人丁興旺才是。可是空曠的街道、零星的燈火,都在無聲的吐露出此處的凋零與蕭瑟。

    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人,絕不會在這般壓抑的地方安家落戶。據迫不得已久居於此的人說,三更時分經常能聽到讓人不寒而慄地哀嚎聲,不知是刑部的公人正在對囚犯用刑,還是命斷於此的冤魂仍然在回憶生前所受之苦。

    這些冤魂,九成都來自於天牢之中。因為在大唐始終流傳這樣一句話:坐穿天牢無活路,轉世投胎不入堂。

    月黯星稀,北風蕭瑟。

    一襲黑色勁裝的程采夕踏著寒夜,獨自走在空曠寂寞的街上。

    她的眼角還帶著眉筆勾勒的黑色長線,白皙的俏臉依舊嫵媚。這樣的一張臉應該讓眾生顛倒,但此刻卻沒有一絲表情。

    她知道,每多走一步,自己就離死亡更進一步。

    人說油燈苦盡之人,才喜歡胡思亂想,而此刻的她已經陷入了這種狀態。

    她不禁在想:黃泉路到底是什麼樣子?孟婆湯究竟好不好喝?將來投胎轉世以後,自己的父母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遇到一個疼愛自己的娘親?

    還有…會不會忘記那個總是帶著一臉壞笑的影子?

    無數的問號,無數的畫面,將自己的腦海充斥地一片混亂。她開始懷念曾經那些美好的日子,無論是被爹疼愛的,還是與唐安賭氣的,都是如此珍貴。

    她很想延續這種被忽略的快樂,如果讓她重頭再活一次,她保證會無比珍惜地渡過每一天,不再跟爹發脾氣,不再嘲笑哥哥一無是處,不再刺唐安那決絕的一劍。

    可惜,往昔一去不復還。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所能做的只有拼勁全力搏上一搏,不會讓自己的後半生在悔恨中渡過,為親生父親慘死於眼前、自己無動於衷而感到羞恥。

    不管結局會如何,起碼為人子女……她曾努力過。

    黑色的靴子踩在青石板凝著的白霜上,發出輕輕的「沙沙」聲。堅定而有力的步子,讓四周冷冰冰的屋舍徐徐倒退,不多時,便穿過了整條街。

    灰色的刑部大院,如同一隻張開巨口的猙獰扼守,等待著像是饕餮美食般的自己送入腹中。

    但大小姐毫無懼色,步子一如從前,沉穩而堅決。

    大門前,兩尊石獅像旁,兩名身著公服的佩刀侍衛仍在盡忠職守。但是臉上的倦容,卻透露出他們並未將守門當成一件重要的差事。

    這麼多年來,還從未有人挑戰過大唐朝廷的權威。他們只記得多年來路過這兩扇丹紅大門前時路人臉上的敬畏,卻不記得有人敢單槍匹馬擅闖這座大唐的牢籠。

    今夜注定是個例外,因為一個身著黑衣的女人正直衝他們走來。

    右側的侍衛趕忙招呼一聲,提起精神來盯著遠遠走來的不速之客,當看清楚來人的模樣,表情卻微微一滯。

    來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們無暇欣賞女人的美。

    她背後的三柄長劍,已經讓侍衛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二人幾乎同時將揣進口袋中的手抽出來,緊緊握在刀柄上。

    「刑部重地,閒雜人等速速離開!」

    程采夕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微笑,這句話實在太過熟悉,她這才發現,原來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和用耳朵聽起來,感覺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距離大門十米開外,止步。

    冷風扶開她額前的秀髮,露出一張比明月還要動人的嬌顏。

    「我不是閒雜人等。」

    程采夕玉唇輕吐,伸出手指指了指兩扇大門:「我叫程采夕,隸屬飛天門,也是朝廷的公人。按道理來說,擅闖衙門的事絕不應該發生在我身上,但是此時此刻,我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朝廷中人——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受了冤屈,被關在這兩扇大門後面,如果我什麼也不做,那麼幾天之後他或許就會死掉,所以我要救他。」

    聽完這席話,兩個侍衛悚然動容。

    不是因為她的孝,而是她將擅闖刑部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話語說出來,如同鄰里間的攀談。

    但是這番話並不難理解——她想劫獄!

    飛天門中都是些什麼人,整個朝廷都知道。而飛天門中有一個姿色超群的女魔頭,恐怕整個京城的老百姓都不會陌生。

    「嗆!」

    二人抽刀出鞘,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這個女人的身份,讓他們感覺到了如山一般的壓力。

    不可否認她的確很美,但據他們所知,她的武功比她的容貌猶有過之。

    右側的公人冷冷道:「程姑娘,我等並不知道令尊的情況,對你的遭遇也深感同情。但是職責所在,還望你不要令我們為難。」

    這樣的回答早在她的預料之中,程采夕歎了口氣,微微搖頭道:「我的一切都是那個人給我的,我已經沒了一個親人,不能再沒有另一個。所以現在並非我令你們為難,而是你們令一個絕望的女人為難。」

    右側侍衛苦心勸道:「程姑娘,你我皆為朝廷辦事,希望你不要自誤。」

    程采夕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纖細而白皙的玉手已經探到了背後,緩緩拔出最右邊的一柄長劍。

    兩個侍衛看到了她背後的武器,不禁暗暗皺眉,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程采夕救人的決心。

    她之所以帶三把劍,是因為一把劍對擋多了會起卷。

    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絕不可能做出這種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抉擇。

    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敵襲!」

    左側的侍衛扯開嗓子,用盡渾身力氣呼喊出來,妄圖提醒院子裡的同伴。要阻止一個豁出性命的女魔頭,他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月光之下,丁字街頭,一襲黑衣的女人站的筆直如松,俏臉寫滿決絕。

    輕輕閉上眼睛,腦海中把唐安的笑臉重新溫習一遍。當最後一股溫暖的血液流過心房,程采夕驀地睜開眼睛。

    整條街的溫度驟然降低,橫劍當胸的程采夕,再也沒有了煙火之氣,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意。

    「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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