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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好,我叫程采夕 文 / 汰笑灑作品集

    日昇月落,又是一日。

    到了第三天,飛雪悅蘭閣路邊的商販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同樣的畫面每天都在重複上演著:一群穿著褐色衣服的下人拉開架勢一陣叫嚷、胖子抖著一臉肥肉聲嘶力竭地吶喊、一頭雪白頭髮的柳傾歌給程采夕送飯,還有…那個無論如何都不肯離去、握著寶劍的絕色女子。

    人們攀談著、議論著,不斷挖掘著關於程家的秘密。隨著討論的人越來越多,人們終於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身份。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居然會是程家的大小姐。

    這樣的身份,因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而如此堅持,這份坦然的胸襟和堅持到底的態度,讓所有人都對這位大小姐好感大增。除了柳傾歌之外,甚至周邊的小商小販都會送上水果。大嫂拉著她的手苦勸,為了這樣一個絕情的男人多不值得;嬸子們嘮嘮叨叨,一邊誇她長得漂亮,一邊勸她多休息一會兒;大叔又是遞凳子又是遞汗巾,可程采夕都是微笑謝絕,堅持就這麼站著。

    人的心都是血肉長的。哪怕知道是程家對不起唐安,可是看看人家的態度,想想人家大小姐這些天吃的苦,你就算不說句話,出來露個面總行吧?總是關著門算什麼男人?

    一時間,對唐安的聲討四起。小販們舉著蘋果雞蛋,口號也從「安哥回家」變成了「唐安出來」。

    不管外面如何精彩,那個這幾天紅遍整條街的男人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彷彿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現身一樣。

    看看倔強的少女,想想「負心」的漢子,人們不由暗暗歎息:都說天底下情字最傷人,殊不知無情更傷人。

    可是,如果沒有以前的情,又怎麼會體會到無情的痛?

    又是一個夜晚,喧囂的人群終歸沒有等到想要的美滿結局,搖著頭徐徐散去。

    沒有人再規勸程采夕,因為誰也知道除非那個叫唐安的男人出現,否則再怎麼勸也沒用。心病,還是需要心藥來醫。

    今天是幾天來唯一沒有月亮的晚上,烏雲遮蔽了滿天繁星,雷聲陣陣,沒過多久,雨點便辟里啪啦地落了下來。

    程采夕拖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感受到渾身上下傳來透骨的寒冷,嘴角帶著一絲苦笑。

    想必那一天,他就是這種感覺吧?

    荒涼的街,漫天的雨,沉重的腳步,將死的心情,好像全世界都把自己拋棄了一樣。

    她仰頭看向黑暗的天空,暗暗歎息一聲。難道讓她也體會一遍他所經歷的痛苦,這就是老天爺給的懲罰麼?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不介意雨再大一些!

    「轟隆!」

    一聲驚雷,就是對她的回答。

    彷彿應了程采夕的心願,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點不停敲擊地面,如同急湊的馬蹄聲。一道道看不見的雨線,很快便打透了大小姐的衣衫,不算平整的青石路上,已經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渦,從琉璃瓦簷上流淌而下的雨水匯聚成一條條線,隔著雨幕,整條街都變得模糊起來。

    唯有一道身影,仰著俏臉對著天空,任憑雨水像刀一樣割在自己身上。彷彿身體上的痛苦每多一分,她心裡的愧疚才會少一分。

    屋子裡,柳傾歌的臉上帶著一抹焦急,道:「她都這樣做了,你還不準備見她麼?」

    唐安沉默不語,只有那散不開的眉頭在訴說著他的心情。

    「三天時間,她都沒有離開過一步。如果不是難過至極,誰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柳傾歌歎息一聲,看著雨幕中倔強的女子,「每天只能在冷風裡睡幾個時辰,飯也吃不上幾口,又要頂著大太陽,真不知道她這小小的身軀,怎麼能支撐到現在。」

    唐安不言不語,眉頭卻擰的更緊了。

    自從程采夕傷了自己之後,他已經發過誓,從此程家的一切,與他唐安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當日說的堅定,可是他發現當自己真的面對那些曾經熟悉的面孔是,自己遠沒有想像中那麼輕鬆。

    聽到外面的大喊聲,他坐在這裡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那聲嘶力竭的「安哥回家」,讓他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出自己每天都要跨過的小花園,池塘裡時不時都要逗一逗的金魚,還有雖然簡陋卻溫馨的小屋

    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比外面的那些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可是,自己還能回得去麼?

    「有這樣的家人,是你的福氣。我若是你,現在一定不會坐在這裡。」柳傾歌的聲音悠悠響起。

    唐安掙扎了半晌,表情無比猶豫。

    家人,如果是家人的話,還會刺那一劍麼?

    彷彿看穿了他的矛盾,柳傾歌道:「男朋友,程姑娘心不染塵,若非把你當做了至親至信之人,當初又怎麼會如此痛苦?現在真相大白的她,內心的痛苦一點也不比你少。」

    唐安咬著牙,聽著外面陣陣奔雷,左右兩種思想不斷交會,讓他頭痛欲裂。

    「男朋友,你多考慮一刻,她所要承受的痛苦也會多一分。」柳傾歌盯著他道,「你還要考慮到什麼時候?」

    「女朋友,我」

    話說到一半,春蔥般的食指便貼在了他的唇上。柳傾歌微笑道:「什麼都不必說,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唐安終於鼓起勇氣,一把將柳傾歌攬進懷裡,道:「女朋友,謝謝!」

    柳傾歌一聲驚呼,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還未來得及體會這種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覺,卻發現唐安已經像一陣風一向竄了出去。

    待到兩扇門不斷忽閃,柳傾歌的眼裡才閃過一絲黯然,喃喃道:「傻傻的男朋友,我何嘗希望你離開呢?我只是不想你不開心而已……」

    「卡嚓!」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呼嘯的大雨傾盆而下。程采夕猶如大雨中的一葉扁舟,那搖搖欲墜的模樣,像是隨時都要被海浪吞沒一樣。

    閉著眼睛,回想起自己這些天的點點滴滴,虛弱感傳遍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重,程采夕嘴角帶著一絲不甘,自語道:「還是堅持下去了麼」

    忽然,雨停了下來。

    程采夕驀地睜開眼睛,發現頭頂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油紙傘。傘下面,這些天來一直在腦海中盤旋的面孔,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程采夕整個人都怔住了,好半晌才揉了揉雙眼,以為自己看到了錯覺,直到聽到唐安一聲咆哮,這才如夢初醒。

    「程采夕,你想幹什麼!」

    唐安看起來很憤怒,可是這種憤怒,卻讓程采夕很想哭。可惜的是,她似乎已經沒有了哭泣的力氣,只能用一雙灼灼的眼神盯著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唐安你終於肯見我了麼?」

    「這麼大的雨,為什麼還不回家!你腦袋進水了麼!」唐安一隻手擎著一把傘,另一隻手拿著一條手帕,不住擦著她頭上的雨水,眼裡滿是焦急。

    程采夕一把抓住唐安的手,有些虛弱地道:「我只有幾句話,讓我說完。」

    「我不聽!要說進屋說!」

    「不,我現在就要說!」程采夕一臉倔強,得償夙願的她放鬆了最後一絲防備,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不知何時就會暈倒。所以她堅持到:「如果我不說,再讓你這麼跑掉,我會後悔一輩子!」

    看著眼前的倔強女子,唐安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見他不再言語,程采夕露出一個嬌美的笑容,道:「現在我知道,哪怕我再怎麼道歉,也沒法挽回你的失望,讓你對我的恨少一些。」

    雨水如幕,將整條街變成了水的世界。

    程采夕忽然退後一步,閃身進了雨幕之中,道:「這三天時間裡我一直在想:到底怎樣才能讓你會心轉意?但是這場雨讓我體會到了你當時的心情,更讓我明白了我的天真——心如果死了,要拿什麼救?」

    唐安微微錯愕,程采夕的舉止讓他心中警惕,可是來不及細想,卻聽她又悠悠說道:「我腦子笨,沒有你那麼聰明,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程采夕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後「嗆」的一聲拔出寶劍,道:「所以,現在我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如果還不靈光,我以後都不會再來煩你。」

    「程采夕!把劍放下,你要幹什麼!」

    唐安大驚失色,內心忽然湧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扔掉傘便衝著大小姐衝了過去。

    「嗤!」

    長劍入肉,程采夕居然將那把從不離身的寶劍,在當日和唐安受傷的相同位置狠狠刺了進去!

    殷洪的鮮血溢出來,又被雨水沖刷掉。少女的俏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緊接著,卻是一絲釋然的微笑。

    「程采夕!」

    唐安一個箭步將她攬在懷裡,死死瞪著眼睛,一把把劍拔了出來,緊緊按住傷口,道:「你瘋了麼!你」

    「噓!」

    倒在他懷中的大小姐將纖細的食指筆在蒼白的唇上,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你並不知道,自從傷了你以後,我的每一天都是怎麼度過的。得知真相以後,每一時每一刻對我來說,都只是一種煎熬。但是我太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回心轉意。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個辦法了——這一劍,是我還給你的。」

    程采夕微笑著說道,聲音卻是有氣無力:「只有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對你有所虧欠,我的心裡才會舒服一些。」

    「你這個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唐安徹底震撼了,抱著她就要往飛雪悅蘭閣裡趕。

    「這一下,我們算是扯平了,那以前的不愉快我們都忘掉好不好?」程采夕聲音越來越低,眼皮也越來越沉。

    聽著她夢囈般的聲音,唐安不顧滿臉的雨水,趕忙道:「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那重新認識一下」

    程采夕臉上終於揚起比花還美的笑容,顫抖地伸出小手,斷斷續續道:「你好,我叫程采夕」

    話音一落,程采夕便暈了過去,只是嘴角處,卻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我感覺,這一章應該會有不少人發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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