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悸的黑暗 文 / 十九週年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好似已經有些忘了,畢竟,從那時候開始,她渡過的每一天,都變得漫長起來,漫長的令她心悸,讓她心冷。
在那沉悶的記憶中,剛開始的時候,是感覺到眼前灰濛濛的,並且伴隨著眼眸的不適。去了小醫館,也去過大醫院,都檢查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只是說她用眼過度,多休息就好了。
誰知,之後變得愈發嚴重起來,一直到那個早晨,她睜開眼,眼前卻是幽暗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從那天起,她所能看到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宛若將她的心神都吸進去一般,令她在裡面迷茫、在裡面瘋狂。那段時間,她不吃不喝,沉默不語,宛如失去靈魂的石像一般。她一度以為,她的生命會伴隨著失明而終結。
但,她最終走出那段陰暗的深淵,慢慢的平靜下來,學著如何去習慣失明後的生活。不為別的,只為父母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她摸索著割傷手腕後,父母那灼熱、痛苦的淚珠,滴落在她手背,滴落在她心中,灼傷的同時,將那已經破碎的心靈癒合在一起。
是啊,無論如何,她身邊都有父母陪伴。即便眼前一片黑暗,即便迷茫找不到方向,即便上帝注定遮住她的眼簾,父母還會牽著她的手,一起走!
父親,母親,她這一生,注定為之虧欠的人,她豈敢再讓他們為自己擔憂?那兩道名為父親和母親的光芒,射入她黑暗的世界中,指引著她如何活下來,如何再次成為蘇曉雯。
除了奔波於各大醫院之外,她開始學著如何適應現在的生活,她開始在自己的臥室內試著走動,然後擴散到客廳,然後慢慢的能扶牆走遍房子。
她很堅強,堅強的讓人心疼,一次次的磕傷扭傷,她依舊沒有放棄,直到終於成功的繞遍了整間屋子。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再次找到生活下去的勇氣,也讓父母為之舒了一些心,咽著聲稱讚了她一番,說她很聰明。
其實,她一直都懂,她並沒有別人說的那麼聰明,只是比別人心細而已。她清楚地明白,自從自己失明之後,家裡的雜物變得越來越少,就連一些傢俱也慢慢的消失,她清楚那是為什麼,所以才愈發的堅強。
現在的她,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著,也是為了父母活著。
只不過,得空之餘,她依舊會覺得失落
藍天、白雲,秋風、落葉,這些人們輕而易舉就能收入眼簾的東西,終是已經離她而去,無法再次親眼見到:她偷聽過醫生和父母的談話,雖沒聽到到底是什麼病症,但,醫生說,恢復的幾率很小。即便能恢復,也需要支付一筆很大的醫療費,而且好像還需要很重要的東西,好似是眼角膜。
她對那些東西不瞭解,父母也不曾和她說及過,只隱約知道,她很可能終其一生都將在黑暗中渡過。
唯有失去,才真正懂得珍惜,所以她珍惜每一刻時光,現在的,未來的,也有過去的--那是她唯一有色彩的東西,即便只是記憶而已。
父母沒有放棄她的治療,除了帶著她奔波於各大醫院之外,還會經常性地離家辦事。自從她失明之後,父母就辭去了工作,現在說的離家辦事,她隱約知道是去借錢,更為父母心酸,哀怨起自己現在的無能為力。
現在的她,真的,有些沒用吧?
遠處似乎有熱鬧的聲響傳來,驚醒了蘇曉雯的失落,回過神來輕微地歎了一聲,茫然地看著身前。其實,現在的她,睜眼閉眼又有何區別?
床鋪已然柔軟無比,躺在上面蘇曉雯卻沒感到多少溫度,摸索著下了床。走出臥室後,憑著記憶扶牆來到一邊的陽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再三確保雙手扶在扶欄上,這才茫然地看向聲響傳來的位置。
失了明,她的日夜觀也在逐漸混淆起來,白天和黑夜對她而言區別愈發的不明瞭。隨之而來的,是日期的模糊,她很難知道今天是幾號,除非有人告訴她。
按著時間估摸,現在應該是元宵節了吧?鬧元宵是這邊的習俗,那邊熱熱鬧鬧的,就是在鬧元宵吧?
有點可惜,她可能無法再參與進去了,終其一生。
「曉雯,你怎麼去陽台了?」
從廚房內走出,趙瑩猛然看到陽台邊的小身影,心中止不住擔憂,連忙來到蘇曉雯身邊,「陽台這邊不安全,我們進屋好不好?」
因為女兒失明的緣故,本來保養還算可以的趙瑩,這段時間白了諸多髮絲,人也變得有些蒼老。其實,不僅僅是她,就連一向嚴謹的蘇正堂,這段時間也蒼老許多。
那是她和丈夫唯一的女兒,心頭肉啊!怎麼會遭了這份罪?為何,為何不是她來代替女兒遭受這份罪?!
「沒事的媽媽,我只是來吹吹風。」
微笑著道了一句,蘇曉雯並沒有堅持,隨著趙瑩進了屋,在沙發上坐好。而在扶著女兒進屋後,趙瑩似有所感地看向傳來熱鬧聲響的位置,那裡是步行街,現在人們正在那裡鬧元宵。一瞬間,她明白蘇曉雯為何會站在陽台眺望。
心中一澀,趙瑩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但,女兒就在身前,她不想讓她聽到任何異樣的反應,扶女兒坐好後,趙瑩柔著聲開口道:「曉雯,中午想要吃什麼?」
「媽,好久沒吃稀飯了,中午我們吃稀飯好不好?」
自從她失明後,父母愈發重視她的伙食,似乎是希望通過改善伙食的方法,改善她的病症一般。因此,這段時間家裡的伙食一直很好,即便看不見她也清楚,伙食肯定會花掉很大一筆開銷。
她,真的不想再浪費多少錢了,也算是減輕父母的負擔。
這是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是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輕勉著唇,趙瑩撫著女兒的髮絲,低聲道:「好,中午我們吃稀飯。」
--
在蘇曉雯家一段距離的步行街,這裡正舉行著一年一次的鬧元宵。
元宵佳節,南方一般都會抽出一天的時間,用以舉辦各式各樣的元宵節目。在p市,白天會有抬佛出巡、舞獅鳴炮、即興舞團的表演;到了晚上,便是美輪美奐的燈會,屆時除了猜燈謎之外,還有一些大型綵燈巡遊展覽。
現在正是臨近中午時分,街上在舉行舞團的大型舞會表演。這些舞團表演者,都是自願參加的市民,挑選出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學習,穿上統一的服裝便是一個舞團。在舞團邊沿,是舞獅表演,倒是熱鬧不已。
不想錯過這一年一次的大型表演,早上的時候,莫秋柔就跟著莫秋風來到市內。穿行在人群中,莫秋柔拉著莫秋風的手,興致勃勃地四處看看打量著,偶爾會對舞獅的表演評頭論足一番。
相比莫秋柔,莫秋風的興致倒不是很高,只是任由自己的手被妮子拉著,穿行在亢奮的人群中。
忽地,似是察覺到什麼一般,莫秋風抬起眼,看向遠處的一棟樓房。在他臉上,有著一種連自己都不曾明瞭的、奇怪的神色。
他的佇步,令前面的莫秋柔疑惑了一下,轉身看見他在遠眺著什麼,下意思問道:「哥,你在看什麼?」
「啊,沒什麼。」
收回目光,莫秋風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麼,只是在那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想要看向那個方向。而真正看過去後,卻是不知道為何,入眼的好似也沒什麼,依稀好似看到一個女孩和她的母親?
錯覺吧
這時,莫秋風的左肩被人撞了一下,卻是有人和兄妹倆反向而行,與莫秋風碰撞了一下。在撞到之後,莫秋風下意識地看向這人,約莫四十歲的男子,臉色有些憔悴,連撞到人都沒什麼反應,依舊邁著自己的步伐,走的方向正是莫秋風所看過去的方向。
這人好似根本就不在乎周邊熱鬧的環境,好似心中正在憂慮著什麼一般。
「哥,那人好沒禮貌!」
見那人顧自離開後,莫秋柔在一邊不滿地嘟噥了一下,「明明是他不看路撞到人了,連一聲道歉都沒有,真沒禮貌。」
「呵呵,也許人家有急事,釋懷就好。」
「哦。」
其實莫秋柔也不曾將那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會兒之後便又拉著莫秋風的手鑽進人群中,四下打量著,尋找熱鬧的場面用相機拍下。
那相機是新買的,莫守毅給兄妹倆的新年禮物,被莫秋柔帶出來了,美名曰為了在元宵上留下美好的回憶。
來回跑動後,莫秋柔也覺得有些累了,和莫秋風牽著手慢悠悠走著。許是受到周圍氣氛的影響,有些可惜地歎聲道:「輕語和輕謠有事不能來,可惜了。」
在這之前,兄妹倆給洛輕語還有洛輕瑤發了邀請,不過她們兩人臨時有事來不了,好似今天要去市一中,去看望一位長輩。
據輕謠所說,那位長輩好似是狄韋的親戚,狄韋能轉學到一中讀書,還是靠那位親戚的運作。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莫秋風並未表態,臉上也沒什麼異樣的神色露出。不過,莫秋柔還是能察覺到,哥哥原本的好興致在得知後消減了不少。
呀,她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
反應過來後,莫秋柔偷偷摸摸地用眼角打量著莫秋風的反應。不過,莫秋風臉上依舊沒有明顯的神色變化,提到她的話語後,也只是沉吟了一下,而後輕聲開口道:「嗯,確實可惜了。」
即便這樣,哥哥他,應該是有些介懷的吧?
正想著,莫秋風已經看向她,柔和地輕聲道:「不過沒關係,有你在,也夠了。」
如莫秋柔所想的,對於狄韋和他長輩的事情,莫秋風的確有些介懷,心情不算很好。不過,妹妹一向是他的開心果,只要有妹妹陪伴在身邊,倒是顯得舒心不已。是啊,重生後,這妮子就注定引導他絕大部分的心情走向。
唔
「嘻嘻。」
笑著應了一聲後,莫秋柔點點頭,而後掩過臉上一瞬間閃過的異樣,拉著莫秋風的手,笑著道:「哥,我們去那邊,那邊好熱鬧的樣子!」
「慢點,時間還有的是,不用這麼急著。」
周圍的人群有些擁擠,莫秋柔一時間加快腳步,倒是令莫秋風有些跟不上,只能隨著她的牽引前進。而他這幅模樣,倒是令莫秋柔極為開心,「哥,你好笨拙哦!」
「你這妮子,敢取笑哥哥了?」
「啊啊,如果我說是呢?」
「嗯哼?」
「啊,好癢,哥,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