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3章 以後 文 / 黑曜聖石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了。三年，我就幹了這麼點事情。」
回到家中，章邁拒絕了家人們讓自己先洗澡休息的要求，而是把家人們集中到了一起，將自己這些年經歷的事情詳細的向家人們說了一遍。等事情說完，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間了。
無論爸爸媽媽還是爺爺奶奶，亦或是從福州趕來的姥爺姥姥。作為家人，他們從不關心自己的孩子成就了多大的事業。是不是健康，有沒有受罪，只要平平安安的，什麼都好。
但是章邁的經歷，還是讓眾人唏噓不已。平常人無法理解戰場上的刀光劍影，生死搏殺。承平日久的人們也無法理解戰亂中的愛恨情仇。亞述人對地球人的恨意，家人們就算說著能理解，也根本無法體會其中的無奈的悲傷。
他們最關心的事情，還是自己孩子和那位公主殿下的婚事。當他們聽到最後的時候，很是為這件事情惋惜了一下。公主不公主的他們不在意，外星人也不是問題，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就好。
「好了，樂樂啊（章邁的小名，只有他爺爺會這麼叫他），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先去洗澡，我們開飯，然後睡上他一天一夜，就啥事也沒有了！」章邁的爺爺大手一揮，結束了這次家庭談話。
略燙的洗澡水驅散了一身的疲勞。章邁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這三年就沒有好好的洗過澡。戰艦上的洗衣機裡，游擊隊的鐵桶裡，要不就是夏天的時候在河裡，就算是在塞拉龍特，也不過是在公共浴室裡洗乾淨就算完。泡澡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從浴缸裡起來，擦乾身子，穿上短褲，他正在擦頭髮的時候，衛生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哥~你換洗的衣服，剛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適。」章澪抱著一疊衣服走了進來。
「我在洗澡呢！你怎麼直接往裡闖？」對於自己老妹子依然沒變這點上，章邁很欣慰，她除了頭髮稍微留長了一點兒，還是那副人來瘋的樣子。
「哈！？說的好像我沒看過你的**一樣。有這麼可愛的妹妹伺候你洗澡，你應該感到榮幸。再說了，被我看到你能有什麼損失嗎？處男哥哥。」章澪的二次元病似乎這三年來沒有什麼好轉，看起來更加嚴重了。
三年前章邁就對章澪沒有什麼辦法，現在依然如此。對於自己妹妹各種毀三觀的行為，他只能當作沒看見。
「你自己瘋吧，懶得理你。」章邁轉過身去，從旁邊的架子上把電吹風摘了下來，準備把頭髮吹乾。
他這一轉身，章澪才看見他後背上的那一大塊傷痕。
「哥，你這是……你這是怎麼搞的啊？」章澪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那塊幾乎佔了他後背二分之一面積的疤痕，就好像一張猙獰的大嘴，呈現不正常的鮮紅色。邊緣部分參差不齊，就好像什麼怪獸在他的後背上撕扯的一樣。
「燙的。」章邁吹乾了自己的頭髮，從章澪手中拿過一件圓領的大背心套上，把自己的後背蓋了起來，「我在那邊被捕過一次，當時對方一個僱傭兵挺厲害的，把我的ufp的推進陣列摧毀了，裡面的超導電池失超，差點把我燒死在裡面。不過抗荷服是阻燃的，就是被高溫等離子體給燙了這麼一大塊。」
章邁講的很平靜，但是章澪聽的連連乍舌：「天哪，哥，你的膽子可真大，要是我非尿出來不可。現在你回來了，我帶你去醫院把這塊皮膚重新生長出來吧，這也太難看了。」
「女孩子家家不要總屎啊尿啊的什麼的，淑女淑女……」聽著自己老妹子各種摳腳大漢一樣的言辭方式，章邁不由自主的有進入了囉嗦的哥哥的角色，他剛囉嗦了兩句就發現自己雖然過了三年，數落起自己的妹妹來還是那麼輕車熟路。
看來自己回到這裡是正確的，這裡才是自己的家。
「哥，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章邁突然沉默了下去，這讓章澪有些不解，她在後面推了章邁一把，提醒他正在跟自己說話。
「哦，想到點事情。我後背上的傷疤還是留著吧，算是個紀念。」
「不是吧，什麼年代了，還把傷痕當男子漢的勳章？」章澪跟在麥子的屁股後面往外走，「再說了，你用不著留這東西也是男子漢了。」
「唉，小澪啊，男子漢這三個字哪有那麼簡單。我不是男子漢，留著這個僅僅是有個念想，畢竟，我什麼都沒帶回來。」說著，章邁自嘲的笑了笑，「就連點紀念品都沒給你帶回來。」
章澪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她注視著前面這個寬闊了不少的後背。原來這個後背青澀但挺直，充滿著向上的陽光。而如今，這個後背寬闊了，也厚實了，但卻彎了下去，充滿了暮氣。
三年，僅僅三年，一個充滿理想的人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自己，或許需要做些什麼。
章邁剛想推門，就感覺自己的後背上跳上一個人來。
「嗨~多大了！怎麼還讓我背著？」章邁知道這是自己的老妹子又跟自己開玩笑了。
「不~~~，我要你背我下去玩兒。」章澪拉了一個長聲。
「哎呀，姥姥姥爺在這兒呢，你又發什麼瘋啊。」
「哈~姥姥姥爺在這你就不能背我啦？還是你有了外星妹子就不要我了？」章澪不僅沒下來，反而抓住章邁的肩膀繼續往上爬了爬，就好像一個樹袋熊一樣。
「我說你們兄妹兩個搞什麼鬼呢，還不出來吃飯！」章邁媽媽的聲音從外面穿了進來。
「來啦！」章邁沒辦法，只好背著這
這個樹袋熊走了出去。
「你這孩子！怎麼長這麼大還沒個正行！快下來，讓你哥吃飯！」
「不，我要我哥背我出去玩。」章澪在章邁後背上就是不下來，然後還衝著自己的爺爺奶奶和爸媽擠眉弄眼的打眼色。
章澪在家裡從來都是個鬼靈精，很多時候她想的一些怪主意會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眾人們對自己兒子的狀態很擔心，既然章澪在那裡表示自己有想法，那麼就順著她來吧。
所以，章邁就背著一個「樹袋熊」從自己家走了出來。
城市上空的燈火和自己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在半空中舉著兩個巨大的旋翼的空中巴士要整晚運行。地球上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章邁就在道路旁邊的草皮上走著，章澪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後背上一顫一顫的。
「老實點，當心我把你扔下去啊。」章邁拍了拍她的手臂。
「知道了。哥，你的力氣大了好多。以前你早就累的直喘粗氣了。」
「是啊，你哥哥我力氣大了很多，你還是那二兩香油的重量，背著一點兒都不沉。」
「你才被狗啃呢（俗話叫狗肚子盛不了二兩香油）。嘿嘿。」
「哈哈哈，看看哪個小狗敢啃你吧。」
兩個人嬉鬧起來，就跟原來一樣。
鬧了一會兒，章澪把腦袋靠在了章邁的脖子附近。
「唉，哥，我終於又看見你笑了。你從落地大哭之後，就一直沒笑過。」
「是啊，我讓你們擔心了。」章邁拍了拍她的頭。
「所以啊，能過去的，你就讓他過去吧，你還要好好的生活呢。對了，明天我有個派對，你要不要一起跟著去，有美女哦！？」
「你的派對我去……」
「去嘛去嘛！」
「啊好好好，我去我去！」
……
最終，章邁還是沒有去參加章澪的派對，他在家裡睡了整整一天後，隨即購買了飛往青島的機票。
他有許多人需要去看。
一襲黑衣的置身於這個經常往來的城市，章邁舉目四望，城市依然熟悉，但是熟悉的人卻少了。他走進一家鮮花店購買了一束鮮花。然後撥通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
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略帶沙啞的女聲。
「你好劉阿姨，我是曉風的同學，我想來，想來看看她，我聽說了那件事情。您是在l4嗎？」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一聲歎息：「我就在青島，您知道我這的地址嗎？」
來到陳家的住所，來開門的是一個大男孩兒，在章邁報上姓名和來意之後，就把他迎了進去。
「靖海啊，給你這位哥哥沏杯茶，我去換件衣服，一會兒去看你姐姐。」陳曉風的媽媽還不到五十歲，但是從面容上看比她的實際年齡老上不少。章邁在客廳裡枯坐了一會兒，和他們母子兩個一起去了市區郊外的公墓。
公墓建在一個郊區公園的底下，是一個龐大的地下建築。捧著花束，行走在公墓的螺旋形甬道上，身邊都是穿著深色衣服，帶著花束和其他拜祭用品的人們。
寂靜，悲傷，壓抑。甬道的兩側就是一排排的墓牆，上面鑲嵌著照片，雕刻著名字。
乘電梯來到下面的層，幾個人沿著甬道來到了一面墓牆的跟前。
一個小小的方塊，旁邊的黑色大理石上鑲嵌著一張照片，照片的下方刻著一個名字，左邊的相片和名字都空著。
這邊是陳曉風，那邊是給王克一留著的。
一塊石碑，天人永隔。將手中的鮮花放在墓碑前方的石台上，和其他已經枯萎的花朵放在一起，章邁默默的鞠躬，默哀。
告別陳曉風的母親，章邁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必須去。
走進熟悉的居住區，走到熟悉的門前，章邁突然覺得自己敲門的手在不停的抖。
門開了，一個蒼老的讓他都不敢認的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王叔，我來看您來了。」
那個男人看了章邁好一會兒才認出來。
「麥子，哎呦，快進來坐，我都沒認出你來，變化太大了。」
進去坐下，章邁還沒開口，王克一的父親就先說話了。
「麥子，你這是，從亞述回來探親？」
章邁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在那邊混不下去了。」
王克一父親一愣，然後慢慢的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肯定想起王克一了，章邁的話在嗓子裡轉了好幾圈兒，終於說了出來。
「王叔，我見到克一了。對不起，我沒能把他拉回來。」
王克一父親的後背好像更佝僂了一些，他沉默了許久，輕輕的拍了拍章邁的肩膀。
「麥子啊，不怪你。生活是件艱難的事情，自己要魔怔了，別人拉不回來的。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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