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1章 我願意去死 文 / 黑曜聖石
l1是無法地帶，無法地帶有無法地帶的好處，那就是這裡是一片灰色，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這裡找到自己想要的。
比如說這裡的拍賣會，在地球上或者太空衛星裡，越是世界一流的拍賣行越要遵守遊戲規則，比如說，比拍賣圓明園的盜竊物資不能去大中華區，否則會連人帶貨被扣下。拍賣盧浮宮盜出的名畫不能去歐洲，否則會被歐洲所有國家聯合通緝。
比如今天，在l1的首府星，蘇富比組織的一場拍賣會上，就有不少灰色的展品。但是循環者協會顯然不會去找持有人的麻煩。
不過在這裡也有另外的一種風險，持有人很可能在拿到錢後，第一時間被人綁票或者橫屍街頭。
東方浩顯然不怕這些，所以，這次蘇富比的主題拍賣會上，壓軸的東西就是他從亞述帶回來的二十三頂王冠。而且，神通廣大的蘇富比竟然請來了那位榮譽地球人，拜倫·尼平·菲爾克公爵。
人們無法猜度那名在貴賓席上，神色平靜，面帶微笑同其他人寒暄的亞述人貴族是何等的心情。西法赫王朝自青銅之王以下的二十三位國王的象徵，現在全擺在那塊黑天鵝絨上，由防彈玻璃和立體攝影裝置監控，等著有錢的人將它據為己有。
不少人惡意的猜想，這位公爵大人早就將廉恥心和自尊心拋到仙女座星雲的黑洞裡去了。
人們的目光集中在這些王冠和公爵大人身上是理所當然的，但是輪到這個壓軸戲之前，在大廳中播放的一段全息視頻卻讓人感到非常的意外，或者說，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
在視頻上，人們看到了一個亞述行星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普通的長袍，在一個看起來很莊嚴肅穆的石質房屋裡給一些燈盤裝油。這個視頻是用個人中段拍攝的，裡面采光不大好，鏡頭前的人都被裡面的油燈的光芒籠罩上了一層昏黃。
在貴賓席的上的拜倫·尼平·菲爾克公爵先生的身體，在這個人出現的一瞬間就繃緊了。
鏡頭上出現的是阿爾斯隆十一世，這是阿爾斯隆十一世在大陵寢自盡前，將所有的王冠送給東方浩當禮物時的一段錄像。記錄的人就是東方浩。在回到l1之後，他就讓「潘多拉」將這一段視頻從自己的大腦中抽了出來，製作了這一段視頻，目的一個是給自己要拍賣的這些王冠做證明，另一個方面則是增加一個噱頭，好賣上一個好價錢。
現在亞述人的王室用品在古董市場上不算多，市場價格也不穩定，增加一點悲壯的氣氛，對於增加收藏價值很有幫助。
視頻不長，從阿爾斯隆十一世和自己的女兒對話，然後將王冠遞給東方浩，一直到大陵寢起火，而且中間東方浩把艾妲的那一段給剪掉了，十幾分鐘的樣子。視頻放完之後，拍賣大廳中籠罩上了一層略顯壓抑的氛圍。不少女賓露出了悲切的表情，而她們的男伴們，也基本上都露出了差不多的表情。
雖說不知真假，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比較悲傷。
不過下面的一個插曲是在台上主持拍賣的蘇富比拍賣師所沒有想到的，那位菲爾克公爵先生竟然提前從貴賓席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拍賣師的旁邊，並且示意，他要做一次即興演講。
這位拍賣師也是心思靈活的人，看在公爵先生貴賓的面子和鈔票的面子上，他同意了這個臨時的活動。
然後，在菲爾克公爵先生站上發言台的那一刻，事情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在四十多分鐘的即興演講中，菲爾克公爵從第一頂來自青銅之王艾拉西鐸的鐵王冠開始，聲情並茂的介紹了一千多年中，西法赫王朝的二十三位國王的人生和延續了近九千年的，好像一條澎湃的大河一樣的亞述明史。公爵先生的感情真摯，吐字清晰。將整個亞述人的歷史以生動的語言簡明扼要的展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公爵先生的演講非常富有感染力，而且演講的內容跌宕起伏，令人神往，如果公爵先生不是一個亞述人而是一個地球人的話，他的口才足夠讓他去競選總統了。
在菲爾克公爵先生的渲染下，這些王冠在眾人的眼中開始發生變化，那不僅僅是一個個造型或粗獷，或精緻的工藝品，而是變成了一段段活生生的歷史，是濃縮了的西法赫王朝的一千多年的時光！
什麼樣的古董最值錢，當然是濃縮了歷史的古董最有收藏價值！
人們瘋狂的追捧開始了，在不停跳高的數字中，菲爾克公爵反而悄悄的離開了會場，在空港乘坐自己的私人飛船返回了地球。
一路上，公爵先生一言不發，表情也是平淡之極，就好像經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
回到他在亞平寧半島的家中，告訴女傭不要來打擾自己，同時吩咐管家說自己還沒有回來，不見客人。之後，公爵先生將自己關進了衛生間裡。
「陛下……沒想到，您走的如此坦然……」菲爾克公爵在喉嚨裡發出了好像受傷野獸一般的低吼。
他好像發瘋一樣錘打著衛生間內的那面出自佛羅倫薩的手工銀鏡，一拳，兩拳，無數拳，整個牆壁上鮮血淋漓。
他需要疼痛，用疼痛來壓抑自己的感情，用劇烈的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他需要用無比的疼痛來警告自己，這是在群敵環視的地球！
自由不會憑空降臨，這裡面所付出的犧牲將難以計數!有人需要付出生命，有人則需要付出名譽和人格!
而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釘在亞述人的恥辱柱上，被無數的人唾罵!
發洩完了，他隨手擦了擦拳頭上的鮮血，就這麼坐在了馬桶上，打開了自己的個人終端。拍賣已經結束了，那一套王冠
冠的價格停留在了一組天數字上。看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菲爾克無聲的笑了起來。
很好，又讓亞述行星多了一種價值，也讓地球人多了一種可以爭搶的東西。
爭搶吧，互相殘殺吧！只有你們因為利益而爭搶的時候，我們才能從夾縫中慢慢的生長！像岩石中的野草一樣生長！
我們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而你們將在名為貪婪的深淵中，永遠的沉淪！
羅伊·羅爾斯·阿卡斯特，是一個有著一頭淺藍色的頭髮的亞述女性，出身加克圖索的地區她性格柔順甚至軟弱。她是一名護工，在亞述給一名地球人醫生當助手。那名地球人是個亞述人的同情者，平常對她還算不錯。她也很認真，醫生很欣賞她。雖然亞述人很少得病，但是外傷確實免不了的。地球的醫療技術對亞述人的疾病不見得對症，但是外傷卻是小事一樁。在這三年中，她跟著這位地球人醫生，稀里糊塗的學了不少的外傷知識。
她曾經時常的想，如果地球人和亞述人，能像自己的老師和自己一樣該多好啊。
後來，地球人醫生回太陽系了，她也算出師了。本來想自己開一個小小的診所，但是沒了地球人醫生的庇護，在雙方關係最緊張的加克圖索地區，地球人的流氓們很快讓她知道了什麼是殘酷！
他們砸開了自己的門，搶走了老師留給自己的一筆積蓄。然後把所有值錢的東西一掃而光。
他們根本不缺錢，這一點羅伊小姐很清楚。這些地球人期待的僅僅是搶這個事情本身，而且亞述人還只能手足無措的默默忍受！
他們搶走財務，破壞房子，最後，用槍逼著自己帶上了項圈。
在那間老師留下來的小診所內，自己度過了好像噩夢一樣的幾天。自己就像一塊爛肉，被地球人用各種方式進進出出，腥臭的液體撒滿了自己的身體，嘴裡，身體裡，頭髮裡，到處都是。
再後來，自己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人已經在游擊隊的秘密營地裡了。身上被洗過，已經沒有那種腥臭的氣味了。
羅伊小姐是個迷糊的人，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慶幸亞述人的排卵期跟地球人不一樣，而且地球人和亞述人並不容易成孕，自己可以不必擔心懷上地球人的孩子……
艾妲和薩拉對這個毫無主見的亞述人很無語。但是這個人的外傷醫術還是很有用的，在一番說教之後，從來都被別人影響的羅伊小姐又成了反抗軍的一員。
而今天，羅伊小姐又來到了別斯托別的廣場上，西法赫王朝的末端公主要告知大家一件事。至於之後的事情，由眾人自己決定。
一開始，眾人以為那位公主殿下瘋了。雖然有各種流言，說這位殿下已經被地球人騎了，已經是什麼公爵夫人，在哄騙亞述人去給地球人當奴隸。
人們很懷疑，可是今天這位公主殿下說的話，似乎比當奴隸還過分！
她的發言只有一個意思——對不起，請你們去死吧。
三千人，首批三千人。這些人要去地球接受兩年多的培訓，然後飛向深邃的太空，在鈣質流失的每一天裡，拚命為一個名為上合的組織工作。
他們工作的進度和程度，決定著那個叫做上合的龐然大物，將對亞述人採取什麼樣的態度，賣給亞述人什麼樣的商品，以及在亞述人爭取自由和獨立的過程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那個地球人模樣的也說，自己並不強求，如果沒有人原因的話，自己就這樣回地球去覆命了。
最後，他向亞述人們說了一句話——這是個殘酷的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啊……毫無主見的羅伊小姐在猶豫，而在游擊隊裡很照顧自己的一名中年男人已經走了出去，在那一本號稱死亡合同書的東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公平的交易！」羅伊小姐根本就沒記住對方的名字，只記得是個高大的，有一頭赤銅色短髮的男人。
他這樣說著：「生命，是我們唯一能付出的東西。你們能給我們的，我們用其他的方法得不到。所以，我們願意付出生命。希望你們恪守承諾！」
那名地球男性展開了一面旗幟，一面鮮紅的旗幟，就好像燃燒的火焰，又像噴湧而出的熱血。
他說，那是他們國家的旗幟，是他們最神聖的東西。他將向那面旗幟發誓，會恪守承諾，給予這些履行協議的亞述人相等的報酬！
又一個人走了上去，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次那個人沒說什麼話，僅僅是大笑了一陣，然後就站在了第一個簽字的男人身邊。
又一名亞述人走了上去，這是個女性。她先來到兩個先簽字的人面前，在他們的臉上重重的吻了一下，然後瀟灑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更多的人走了上去，他們笑著，互相勾肩搭背，就好像去參加宴會，去野外踏青一般，將自己的生命寫在了那本薄薄的合同書上。
羅伊小姐感到自己的胸膛中有什麼東西在熊熊的燃燒，讓她感到渾身燥熱！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讓自己邁開雙腿，堅定的來到那名地球人跟前，抓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醫生。」不知為什麼，羅伊小姐向著那位地球人說出了這句話。
「我是醫生！我不會讓他們死的！我要他們好好的活著，活著見到勝利來臨的哪一天！」
那名地球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向羅伊小姐伸出了大拇指。
「我期待著那一天！」李赤騎說著，「即使那一天沒有來臨，你們也將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