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為什麼不是我 文 / 鍾小樆
回到家的時候,我習慣性地去包裡翻鑰匙,這才想起自己把鑰匙留給林越了。
我敲了門,裡頭卻沒有回應。
「林越?」我壓低聲音叫了他的名字,然後將耳朵貼到門上,裡頭沒有任何聲音。
天都已經黑了,約莫是他等得不耐煩就走了吧。
我背靠著門在地上坐了下來,地板很冰,我忍不住雙手將自己環保住,將臉埋進手臂裡。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家咖啡館坐了多久,直到章星辰離開,還有阿姨離開,我在那張桌子上趴著,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癱瘓了,不能動了,也不能思考了。
最後咖啡館打烊了,我才被請了出來。
不遠處的電梯間傳來一陣聲響,我頓時緊張起來,這樣的深夜,若是遇到奇怪的人可怎麼辦?樓下沒看到蕭颯的車子,他沒回來,我一個求助的人也沒有。
我正想著把自己藏起來的時候,走廊的聲控燈亮了,我看到林越背著蕭颯走了過來。
「你回來啦?」林越吃力地說了句,背著蕭颯到了他的門口就鬆了手,蕭颯順勢滑坐在地上,吃痛地嘟噥了幾句,還是處在半昏迷的狀態。
「你們去喝酒啦?」蕭颯滿身的酒氣,林越也不另外,全身散發著濃烈的酒精味。
林越點點頭:「在小區外面的夜宵攤,他喝掛了,我背回來的。」他喘著粗氣說:「看你的面子,要不然我就把他扔大街上去了。」
「我不是讓你別去惹他嘛……」我蹲下身去蕭颯包裡翻鑰匙,只看到了車鑰匙,找了遍也沒找到門鎖鑰匙,於是我又去翻口袋,正要去翻蕭颯的褲子口袋時,林越一把抓住了我。
他莫名其妙衝我大吼:「陸小朝,你膽子挺大的,誰告訴你隨便翻男人的褲子口袋了?」
「我找鑰匙。」我無辜地回答。然後縮回了手。
林越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然後語氣沖沖地問:「以前翻過他的褲子口袋沒有?」說著,他伸手去翻蕭颯的口袋,果不其然在他的右邊口袋找到了兩片鑰匙。一片是我的,一片是他自己的。
「沒有。」我說著,站起身來。
林越冷哼了一聲沒說話,拿起其中一片鑰匙去開蕭颯的門,正要插進鎖孔,我攔住了他:「不是那片,是另外一片,那片鑰匙是我……」
我話還沒說完,林越便狠狠地瞪著我,他索性也不開門鎖了。就直勾勾地看著我。
「怎……怎麼了?怪冷的,你就讓他在地上躺著啊?」我心虛地說。
「嗯,讓他躺著,凍死算了!」林越冷冷地說。
「幹嘛啊?你生什麼氣?鑰匙嗎?那是因為我經常忘記帶鑰匙,我因為忘帶鑰匙的事不知道找過多少個開鎖師傅。所以才……」
林越睨著我,半晌才舒了一口氣,然後撇撇嘴說:「他就是個管鑰匙的嘛,總比進不了門去他那裡過夜來的好。」
我失笑出聲,看著林越的樣子,下午的陰霾似乎也漸漸消散。
林越將我的鑰匙從蕭颯的鑰匙扣上取了下來,揣進褲子口袋裡。他衝我挑眉說:「沒收。」
我瞪了他一眼,攤開手掌說:「還我。」
「有本事自己拿。」他指著自己的褲子口袋說。
「下流!」我罵了他一句,然後從他手裡奪了蕭颯的鑰匙開了門。
蕭颯罵咧咧地把蕭颯拖進了他的臥室,好不容易把他弄上了床,他便衝進客廳癱坐在沙發上,我在臥室給蕭颯脫鞋襪。林越便在客廳裡隔空朝我大喊:「陸小朝,你什麼時候把我們的事告訴蕭颯?我已經答應給他介紹正妹了。」
我給蕭颯整理好被子之後,出了臥室。
林越拍了拍他身邊的座位,示意我坐到他身邊去,我沒理會。在離他最遠的沙發角落上坐下。
林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說?有必要瞞著他嗎?你們只是朋友。」
「林越,你要是敢給蕭颯介紹奇怪的女生,我一定會大義滅親,把你辦了!」我蹙著眉頭盯著林越說:「你身邊那些女生形形色色的,有適合蕭颯的嗎?你別看蕭颯看上去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不強求,其實他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很善良也和單純,你介紹的那些女生能真心對他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談戀愛是一碼事,結婚是另一碼事,兩者不能混為一談的,戀愛呢,就是要找漂亮玩得開的女生,結婚嘛,找個差不多能燒菜做飯會照顧人的就行了,蕭颯又不是要結婚,沒那麼多忌諱的!」林越滿不在意地說。
我瞪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林越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話帶來的反效果,他立刻眉開眼笑地湊了過來:「我沒把你算進去,你不算。」
我聽了更是來火:「什麼叫我不算?」
林越露出惡質的笑容:「你也不漂亮,也不會照顧人,又不溫柔,你不適合結婚也不適合戀愛……」
「林越!」我大叫。
「你看你看,說你不溫柔你還不服氣。」林越越發笑得得意。
我只差沒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然後從包裡拿出手機來,邊翻號碼邊說:「我這就打電話幫你約丹妮,她又漂亮又溫柔還會照顧人,你最好還可以準備一枚戒指,把戀愛給省了,直接求婚得了!」
「喂!」林越好笑地撲過來一把抱住我,從我手裡奪過手機,信手一丟,手機落在了地毯上。
林越抱著我的手沒鬆開,他在我身側坐著,雙手將我圈在他懷裡,他笑著,聲音裡滿是鼻音,我氣得捶他,他卻紋絲不動。
「你這是在吃醋,沒錯吧。」林越咧著嘴笑:「你適合戀愛,我覺得挺好的,原來戀愛。很像小時候捧著棉花糖的感覺。」
我沒再掙扎,挑了個舒服的姿勢靠進他懷裡,我問:「你喜歡棉花糖嗎?」
「嗯,對媽媽最深的印象就是她給買的棉花糖。」他的聲音裡有了落寞。我伸手碰了他的臉,他便低下頭看我,在我額上吻了一記。
「棉花糖一直捧在手裡會化掉的。」我忍不住潑冷水。
林越又嗯了一聲,說:「是會化掉。」
見他似乎又不開心了,我伸出雙手將他的嘴角扶起:「我喜歡看你笑,真的。」
「今晚我不走了吧?」林越嘴角揚起濃濃的笑意。
「好啊!」我趁他不注意,將手伸進他的大衣口袋裡,拿了我自己那串鑰匙站起身來,「我回去睡了,你留在蕭颯這裡睡好了。」
「我還有鑰匙。」林越陰笑著說。
我衝他比比拳頭。威脅說:「你敢開門進來,我今晚就睡蕭颯這裡了。」
林越陰沉著臉瞪我,然後在沙發上躺下,衝我擺擺手說:「趕緊走,趕緊走!」
我笑了笑。從蕭颯的衣櫃裡抱了一床薄被子丟到他身上:「不要著涼,明天見。」
我走到門口,正要開門,林越卻又叫住了我:「陸小朝?」
「嗯?」我回過頭,看到林越趴在沙發上看著我,他喝了酒,眼睛半瞇著。微醺的樣子看上去像個小男孩。
見他只是看著我不說話,我便問:「怎麼了?」
林越搖搖頭,笑了笑說:「沒什麼,就想說,謝謝你陪在我身邊。」
「人同此心,也謝謝你讓我能陪在你身邊……晚安。」我莞爾一笑。然後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我想,許是我的心已經在不覺著衰老了,我似乎習慣了逃避內心複雜的情感糾葛,我突然貪戀其自己和林越之間的這份安寧的平凡,不過幾個小時。章星辰白天在我心底紮下的那些刺,竟被我就此遺忘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去辦公室,我無非就是不想隔壁那兩個大麻煩醒了之後要是鬧起來,再把我牽連進去。
凌美最近一直在幫忙處理玉函決賽的瑣事,聽同事們說玉函的短片拍攝都很順利,請的演員也是上次五月雪系列的廣告代言人。
玉函的性格很討喜,辦公室裡幾乎沒有不喜歡她的人,這次她晉級決賽,同事也都很為她高興。
相較而言,我的人緣就不堪入目了。
如果不是因為林越……想到這裡,我又是一陣咬牙切齒,應該在報復他之後再戀愛的……
「陸小朝!」辦公室響起一聲大吼,同事們紛紛側目。
是蕭颯,我太陽穴頓時一陣刺痛。
我站起身,壓低聲音問:「你幹嘛?」
蕭颯見我一臉尷尬,聲音也放緩:「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我歎了口氣,在大家的注視下,出了辦公室。
蕭颯今天和往常有點不一樣,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也有點怪異,我跟在他身後上下打量他,他穿的倒是和平時一樣,不過,襪子穿了顏色不同的兩隻。
一直出了公司後門,蕭颯才停了下來。這裡少有人經過,週遭種著許多常青植物,跟這個季節有些格格不入。
「蕭颯,你襪子穿錯了。」我指著他的襪子提醒。
他低頭看了自己的襪子一眼,然後低咒了一聲。
「你怎麼啦?怎麼臉色這麼難看?」用猜的都知道,一定是林越招惹他了。
「你真的跟林越在一起啦?」蕭颯鐵青著臉問。
「……嗯。」
「陸小朝!」蕭颯極少這樣吼我,他看上去確實很生氣。
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便急忙道歉:「我沒告訴你沒跟你商量,是我的錯,其實林越他人不壞的,瞭解了之後你就會……」
「星星呢?那麼多年,你在我面前表現得,就是你這輩子只愛星星一個人,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是星星?為什麼不是星星也可以?」蕭颯緊皺著眉頭衝我又是一通吼。
我啞口無言,無言以對。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感覺很奇怪,為什麼失去章星辰消息的日子裡,我可以堅定著自己的感情,好似這一輩子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他一個人,可當他出現了,我心裡的彆扭卻那麼那麼多?
人果然永遠都學不乖,珍惜眼前人,這件事,約莫真的永遠學不好。
「蕭颯,以前我和林越……你不這樣生氣的。」我小心翼翼地說。
「那時候你眼裡沒有他,那時候不是真的不是嗎?可現在呢?」他大聲反駁。
過了許久,蕭颯再次開口:「我呢?」他臉上是我看不懂的痛苦,他皺著眉問我:「陸小朝,我呢?」
「蕭颯?」我滿心驚慌。
「如果不是星星,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可以是我?」他眉眼悲傷地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