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寒天之意 無言之殤 文 / 夏將離
滿室寂靜,只聞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一屋子的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顯然還在消化流蘇剛才講的話。
微風吹過東方莫離的裙角,猶似翩躚的蝴蝶,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流蘇的話讓她意外,也讓她很震驚,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個未婚夫,一個從小就定下的未婚夫。
記憶忽然間就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天,那個時候流年還是個天真無憂的小小少年,和流蘇一起跟在飄渺寒天身邊,見到自己的時候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與興奮,言語之間欲說還休。
現在想起來,原來那個時候的欲言又止,和多次在稱呼上的異樣都是源於她和飄渺寒天的婚約。
飄渺寒天微微低著頭,纖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也讓東方莫離無法分辨此刻他的心情,可是自己呢,即使知道了,又該如何呢?
流蘇對於大家的反應很不開心,都沉默不語是什麼意思,難道對公子的感情就可以這樣視若無睹?
他不甘心!
「城主大人,還記得我們剛入離城的情景嗎?離城遭遇困境,公子可是幫了不少的忙,若是城主忘記了,那在山谷中的半年,城主大人也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嗎?」
「流蘇,不得無禮!」飄渺寒天一聲大喝止住了流蘇的話語,神情微怒,然眉眼間都是愛而不得的無奈和心酸,還有那痛到骨髓卻又不得不割捨的痛苦。可是他不敢看那個女子,他怕自己的感情成為她的負擔,如今的她,已經經歷了太多苦難,他只要她幸福。
而這種幸福,他給不了,他唯一能給的,就是放棄,是成全。
「流蘇沒有,流蘇只是說實話而已。公子為什麼不讓流蘇說。就為了怕城主大人心裡有負擔,可是公子你自己呢,為什麼就不為自己想想!」流蘇一雙紫色的眸子裡氤氳著朦朧的水汽,使得他的眼睛看起來更加純淨無暇。彷彿被春雨洗滌過的紫色水晶。熠熠生輝。
可是這樣的一雙眼睛。卻看得東方莫離心裡陣陣緊縮,針扎一般的疼。
「公子早知自己有這樣一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所以待成年後公子帶著我和流年出來找你。我們找了很久才到離城,可是沒想到我們千辛萬苦的到了離城後卻發現城主大人身邊已經有了別人,儘管龍公子那時還是孩童形態,可是我們都看得出來龍公子對城主大人不一般,只有城主大人你自己沒有察覺。」
「後來,城主大人去了蓬萊,這三年公子一直記掛著你,直到那次山谷的重逢,流蘇很高興能再見到城主大人,甚至私心裡盼著城主的傷能好的慢一點,流蘇知道這樣想不對,可是只有這樣,公子才能在你身邊待得久一點。城主大人,你的心裡除了修煉成仙復活離城百姓,就只有龍公子一個人,可是公子怎麼辦,你們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啊,為什麼」
「沒有什麼是注定的。」
「」未說完的話被飄渺寒天淡淡的一句話打斷,流蘇心裡更是難過,看著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女子,有些憤恨。
「如果城主大人不在意公子,那流年呢?流年為了城主大人不惜離開公子和我這個哥哥,跟在你身邊三年,為了那一抹所謂的溫暖,三年來你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即使不能跟在你身邊,他甚至不惜在你身上施展與天同壽,只為了能夠體會你的痛苦」
「哥哥」
「與天同壽?」
「糊塗啊!」
三個不同的聲音,相對於流年急切的阻止聲,另外兩個聲音則是充滿著驚駭和震怒。
大長老幾乎在流蘇話音剛落的時候拍案而起,怒目圓瞪,看著緊咬下唇,表情怯怯,不安的看著東方莫離的流年。
「流年,流蘇說的可是真的?」大長老顧不得在場的其他人,他現在只想弄清楚這件事情,與天同壽雖說不上是精靈族的禁術,但是施展此術對施法者本人也是有極大的損害,而且這種潛在的危險並不是精靈族的長生不老可以抵抗的。
東方莫離緩緩抬眸,看著那雙帶著惶恐不安的眸子,依舊清澈,卻也或多或少染上了些許塵世的感情,而此刻,那雙眼睛裡的不安和忐忑,讓她的心自潤之離去後再度疼痛起來。
「流年,大長老問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真的?」
大長老眼睛微瞇,看著那個不知所措的少年心裡歎息,卻又無可奈何,而流年此時全部的心神都在東方莫離身上,對於大長老的問話置若罔聞,他只看到流蘇說完後那個女子猛然抬起的眼眸,還有那種若有若無的情緒波動,讓他坐立難安。
「莫離,你別」
「是真的嗎,流年。」東方莫離慢慢走近流年,看著她的眼睛,重複到,「流蘇說的可是真的?」
流年被東方莫離的眼神看的有些發虛,眼睛四處亂飄,就是不敢看她,那種眼光太過複雜,再看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但是流年只覺得心裡有些發慌,垂下視線不知所措。
「事實就是如此,流蘇從不說謊話。這三年我們不在流年身邊,具體請情況也無法瞭解,但是與天同壽卻能讓流年感受到你所承受的每一分痛楚,你身體上的每一個傷口,哪怕是再小的傷口,只要你感覺到痛楚,流年亦是如此,不僅如此,與天同壽需要的是施法人對此法承受者的絕對信任與忠誠,任何微笑的背叛與懷疑都會讓施法者法力銳減,而且。若是你死了,流年也不會活著。」
看著那個女子眼底近乎絕望的痛楚,流蘇覺得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扼著自己的咽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有那麼一瞬間他後悔了,後悔告訴她這一切,也許就這樣讓她蒙在鼓裡,也好過她知道後增加心裡的負累。
流年低著頭,可是儘管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到炙熱的目光。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他無法承受。
室內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
這樣濃烈的感情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有該說些什麼,而那個女子。站在那裡。如同開到荼蘼的桃花。艷麗無雙,卻帶著無聲的悲傷,讓人心疼。
東方莫離的心裡五味雜陳。面前的少年如同一個犯錯的孩童,等待著她的責罰,可是她的心裡卻是無以復加的複雜。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年來說如此重要,與天同壽,她不瞭解,可是從兩位長老的反應和流蘇的解釋中,她便知道這不是一般的術法,對於流年本身的損害定是巨大的,可是為了自己,他卻做到了這個地步。
「流年。」
東方莫離輕喚著流年的名字,可是流年卻依舊低著頭,不敢回應,心裡正惴惴不安時卻落入了一個涼薄有溫暖的懷抱。
「流年,謝謝你做的這一切。」說完這一句,東方莫離只覺得自己眼底酸澀,疼的厲害,繼而微微低頭,將臉埋在流年的脖子裡,不讓人看見自己眼底那洶湧的淚意。
而流年,則是身體一僵,眼裡閃過痛色,那樣灼熱到近乎滾燙的溫度讓他的心止不住的抽搐。
他知道,他讓她感動,可是也讓她難過。
平復好情緒,東方莫離看向臉色平靜的飄渺寒天,還有眼神複雜卻透著心疼的爹娘,緩緩開口:「爹爹,娘親,能說說這件事情嗎?」
東方凌天點點頭,有些不忍,可是這件事情必須快刀斬亂麻,盡快解決:「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十幾年前我和你娘親四處遊歷,偶然間救助了一隻受傷的精靈,後來族中長老為了感謝我們,便將精靈族中的寶物也就是你現在手中帶的指環送給了我們,而且那時你娘正懷著你,與族中一個同為母親的精靈一見如故,兩人在長老的建議下為你們指腹為婚,相約待你成年後便帶你回精靈族與其完婚,誰知道世事難料,我和你娘多年來不在你身邊,故而這件事情也沒人知道。」
說完,東方凌天歎了口氣,世事自有定數,也許,卿卿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並不是當初他們指腹為婚的那個孩子,而是這些年來陪在他身邊,陪在卿卿身邊,和卿卿一起共擔風雨的潤之,只是,現在的情況
秦雨若也是難受的緊,看著自己的女兒這樣她卻無能為力,精靈族向來重諾,而她自己也是個極為守信之人,可是如今看來,當初的決定卻是錯的,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耽誤了卿卿的一生。
「大」
「兩位長老,自古姻緣雖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與莫離都非凡人,這指腹為婚更是比起父母之命有過之而無不及,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而且莫離自小就獨自一人撐起離城,作為名義上的未婚夫,我沒有盡到絲毫責任,而這些年來,當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都不在她身邊,她甚至不知道有我這樣一個人的存在,而經過這些時間的接觸,寒天心裡明白,寒天和莫離並不適合在一起,所以這婚約,做不得數,我不會帶她回精靈族的。」
飄渺寒天長長的一段話,驚呆了眾人,東方凌天夫婦心裡更是喜憂參半,而流蘇則是憤怒,失望,自責,震驚,種種情緒錯綜複雜,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東方莫離靜靜的看著那個視線落在自己手中茶杯上的紫眸少年,眼眸微縮,也許她以前不懂,可是明白了自己對潤之的心意之後,她便漸漸也明白了這個美麗的精靈對自己的感情,可是,她的心裡,已經住進了一個人。
回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選擇在這個時候放棄,成全她,更讓她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是那麼的厚重,深沉,讓她動容,卻也讓她心存愧疚。
她知道,現在的情況下她已心力交瘁,儘管如此,那個跌落懸崖的人依然佔據著自己的心,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增加無謂的負擔。
既是放棄,也是堅持。
這其中的割捨與成全,掙扎於痛苦,不是她幾句感激道謝的話就能表達的,而且她也知道,他不需要。
似乎是感受到東方莫離的視線,縹緲寒天抬眸看向東方莫離,淡淡一笑,那其中包含的釋然和深藏眼底的情愫,如針扎一般刺痛了東方莫離的眼睛。
那種無言的傷痛,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