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林平之 文 / 葬魂梅香
和風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國春光漫爛季節。
福建省福州府外,慕容燕正沿著一條大路前行。突然,他見前面路旁挑出一個酒招子,正感到腹中有些飢餓,便緩步走向酒肆。來到店前,酒店中卻靜悄悄的並沒有客人,只見酒爐旁有個青衣少女,頭束雙鬟,插著兩支荊釵,正在料理酒水,臉兒向裡,也不轉過身來。
慕容燕進去,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伸手敲了敲桌子,高聲叫道:「店家,店家。」
內堂裡咳嗽聲響,走出一個白髮老人來,說道:「客官請坐,喝酒嗎?」說的是北方口音。
慕容燕問道:「你這裡都有什麼酒?」
那老人道:「小店裡有上好的竹葉青。」
慕容燕道:「那就來一壺竹葉青,再上幾個拿手的小菜。」
那老人道:「是,是,宛兒,打三斤竹葉青。」
那青衣少女低頭托著一隻木盤,在慕容燕面前放了杯筷,將一壺酒放在桌上,又低著頭走了開去,始終不敢向客人瞧上一眼。
慕容燕見這少女身形婀娜,膚色卻黑黝黝的甚是粗糙,臉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醜,她好似初做這賣酒勾當,舉止有些生硬。
那老頭又道:「爺們要下酒,先用些牛肉、蠶豆、花生。」宛兒也不等爺爺吩咐,便將牛肉、蠶豆之類端上桌來。
慕容燕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聽得馬蹄聲響,幾乘馬自南邊官道上奔來。
不多時,馬蹄聲在酒店外停下,只聽一人道:「少鏢頭,咱們去喝一杯怎麼樣?新鮮兔肉、野雞肉,正好炒了下酒。」
又聽另有一人道:「你跟我出來打獵是假。喝酒才要緊。若不請你喝上個夠,明兒便懶洋洋的不肯跟我出來了。」
慕容燕向店外看去,店外立著五騎馬,當先一匹馬全身雪白,馬鞍腳鐙都是爛銀打就,鞍上一個錦衣少年,約莫十**歲年紀,左肩上停著一頭獵鷹,腰懸寶劍,背負長弓。身後跟隨四騎。騎者一色青布短衣。
他五人翻身下馬,將坐騎在店外繫好,走進店來。一名青衣隨從,高聲道:「老蔡呢,怎麼不出來牽馬?」另有兩名隨從拉開長凳,揮衣袖拂去灰塵,請那錦衣少年坐了。說話那人和另一名四十來歲的隨從在下首相陪,其餘兩人則另坐一桌。
那老人和那少女忙去招呼他們,只聽剛才喊話的那名隨從問道:「老蔡哪裡去啦?怎麼。這酒店換了老闆嗎?」
那老人道:「不瞞眾位客官說,小老兒姓薩,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兒子媳婦都死了,心想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這才帶了孫女兒回故鄉來。哪知道離家四十多年。家鄉的親戚朋友全不在了。剛好這家酒店的老蔡不想幹了,三十兩銀子賣了給小老兒。唉,總算回到故鄉啦。聽著人人說家鄉話,心裡就說不出的受用,慚愧得緊,小老兒自己可都不會說啦。」
那隨從拿了一隻野雞、一隻黃兔,交給薩老頭道:「洗剝乾淨了,去炒兩大盆。」
薩老頭道:「是,是!」
那隨從道:「這位林公子,是福威鏢局的少鏢頭,少年英雄,行俠仗義,揮金如土。你這兩盤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鏢頭的胃口,你那三十兩銀子的本錢,不用一兩個月便賺回來啦。」
薩老頭道:「是,是!多謝,多謝!」提了野雞、黃兔去了。
諸位看官看到這裡應該都知道了,那錦衣少年就是福威鏢局的少鏢頭林平之。話說這林平之身為福威鏢局的少鏢頭,從小在蜜罐裡長大,衣食無缺,平時無事就愛騎馬打獵。今日他又帶著鏢局裡的史鏢頭、鄭鏢頭和兩個趟子手白二、陳七出城打獵,回城時路過這間小酒店,便正好進來喝一杯。
這時,婉兒將三壺酒放在桌上,鄭鏢頭在林平之、史鏢頭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乾,伸舌頭舐了舐嘴唇,說道:「酒店換了主兒,酒味倒沒變。」又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聽得馬蹄聲響,兩乘馬自北邊官道上奔來。
兩匹馬來得好快,倏忽間到了酒店外,只聽一人道:「這裡有酒店,喝兩碗去!」
慕容燕聽話聲是川西人氏,轉頭張去,見兩個漢子身穿青布長袍,將坐騎繫在店前的大榕樹下,走進店來,向慕容燕和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剌剌地坐下。
這兩人頭上都纏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卻光著兩條腿,腳下赤足,穿著無耳麻鞋。此時的川人大都如此裝束,頭上所纏白布,乃當年諸葛亮逝世,川人為他戴孝,武侯遺愛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
只聽那年輕漢子叫道:「拿酒來!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馬也累壞了。」
宛兒低頭走到兩人桌前,低聲問:「要什麼酒?」聲音雖低,卻清脆動聽。
那年輕漢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兒的下頦,笑道:「可惜,可惜!」宛兒吃了一驚,急忙退後。
另一名漢子笑道:「余兄弟,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張臉蛋嘛,卻是釘鞋踏爛泥,翻轉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張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林平之氣往上衝,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說道:「什麼東西!兩個不帶眼的狗崽子,卻到我們福州府來撒野!」
那姓余的年輕漢子笑道:「賈老二,人家在罵街哪,你猜這兔兒爺是在罵誰?」
林平之相貌像他母親,眉清目秀,甚是俊美,此刻聽這漢子叫他「兔兒爺」,不禁大怒,提起桌上的一把錫酒壺,兜頭摔將過去。那姓余漢子一避,錫酒壺直摔到酒店門外的草地上,酒水濺了一地。史鏢頭和鄭鏢頭站起身來,搶到那二人身旁。
那姓余的笑道:「這小子上台去唱花旦,倒真勾引得人,要打架可還不成!」
鄭鏢頭喝道:「這位是福威鏢局的林少鏢頭,你天大膽子,到太歲頭上動土?」這「土」字剛出口,左手一拳已向他臉上猛擊過去。
那姓余漢子左手上翻,搭上了鄭鏢頭的脈門,回力一拖,鄭鏢頭站立不定,身子向板桌急衝。那姓余漢子左肘重重往下一頓,撞在鄭鏢頭的後頸。喀喇喇一聲,鄭鏢頭撞垮板桌,連人帶桌地摔倒。
史鏢頭見鄭鏢頭竟讓這人一招之間便即撞倒,不禁一驚,問道:「尊駕是誰?既是武林同道,難道就不將福威鏢局瞧在眼裡麼?」
那姓余漢子冷笑道:「福威鏢局?從來沒聽見過!那是幹什麼的?」
林平之縱身而上,喝道:「專打狗崽子的!」左掌擊出,不等招術使老,右掌已從左掌底下穿出,正是祖傳「翻天掌」中的一招「雲裡乾坤」。
那姓余的道:「小花旦倒還有兩下子。」揮掌格開,右手來抓林平之肩頭。
這時史鏢頭和鄭鏢頭也已和那姓賈的動上了手,白二和陳七兩個趟子手則一個舉著一柄長劍,一個提了一桿獵叉,在旁指著那姓余的大罵。
林平之、史鏢頭和鄭鏢頭三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只怕連三流都排不上,那姓余和姓賈的兩名川人武功雖然也不高,但比林平之三人卻要強得多。因此,不一會兒,林平之三人就落入了下風。只見那姓余的一拳中宮直進,正中林平之胸口。林平之身子一晃,領口已讓對方抓住。那人臂力一沉,將林平之的上身撳得彎了下去,跟著右臂使招「鐵門檻」,橫架在他後頸,狂笑說道:「龜兒子,你磕三個頭,叫我三聲好叔叔,這才放你!」
史鄭二鏢師大驚,便欲撇下對手搶過來相救,但那姓賈的拳腳齊施,不容他二人走開。趟子手白二提起獵叉,向那姓余的後心戳來,那姓余的左足反踢,將獵叉踢得震出數丈,右足連環反踢,將白二踢得連打七八個滾,半天爬不起來。陳七破口大罵,卻是罵一句,退一步,連罵**句,退開了**步。
那姓余的笑道:「大姑娘,你磕不磕頭!」臂上加勁,將林平之的頭直壓下去,越壓越低,額頭幾欲觸及地面。林平之反手出拳去擊他小腹,始終差了數寸,沒法打到。
突然,那姓余漢子大叫一聲,鬆開雙手,退後兩步,臉上現出恐怖之極的神色,只見他小腹上已多了一把匕首,直沒至柄。他張開了口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伸手想去拔那匕首,卻又不敢。
林平之嚇得急退數,那姓賈的和史鄭二鏢頭住手不鬥,驚愕異常地瞧著那姓余漢子。
只見他身子晃了幾晃,右手抓住了匕首柄,用力一拔,匕首離腹,登時鮮血直噴出數尺之外,旁觀數人大聲驚呼。
那姓余漢子叫道:「賈……賈……跟爹爹說……給……給我報……」右手向後一揮,擲出匕首。
那姓賈的叫道:「余兄弟,余兄弟。」急步搶過去。那姓余的撲地俯跌,身子抽搐了幾下,就此不動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