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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擂鼓山棋局2 文 / 葬魂梅香

    萬籟無聲之中,段譽忽道:「好,便如此下!」說著將一枚白子下在棋盤之上。蘇星河臉有喜色,點了點頭,意似嘉許,下了一著黑子。段譽將十餘路棋子都已想通,跟著便下白子,蘇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兩人下了十餘著,段譽吁了口長氣,搖頭道:「老先生所擺的珍瓏深奧巧妙之極,晚生破解不來。」

    眼見蘇星河是贏了,可是他臉上反現慘然之色,說道:「公子棋思精密,這十幾路棋已臻極高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連說了四聲「可惜」,惋惜之情,確是十分誠摯。段譽將自己所下的十餘枚白子從棋盤上撿起,放入木盒。蘇星河也撿起了十餘枚黑子。棋局上仍留著原來的陣勢。

    段譽退在一旁,望著棋局怔怔出神,蘇星河向函谷八友道:「你們大伙都起來!百齡,這個『珍瓏』牽涉重大,你過來好好地瞧上一瞧,倘能破解得開,那是一件大大妙事。」

    函谷八友中的范百齡是個棋迷,聞言大喜,應道:「是!」站起身來,走到棋盤旁,凝神瞧去。

    范百齡精研圍棋數十年,實是此道高手,見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或反撲,或收氣,花五聚六,複雜無比。他登時精神一振,再看片時,忽覺頭暈腦脹,只計算了右下角一塊小小白棋的死活,已覺胸口氣血翻湧。他定了定神,第二次再算,發覺原先以為這塊白棋是死的,其實卻有可活之道,但要殺卻旁邊一塊黑棋,牽涉卻又極多,再算得幾下,突然眼前一團漆黑,喉頭一甜,噴出一大口鮮血。

    蘇星河冷冷地看著他,說道:「這局棋本來極難,你天資有限,雖棋力不弱,卻也多半解不開,何況又有丁春秋這惡賊在旁施展邪術,迷人心魄,實在大是凶險,你到底要想下去呢,還是不想了?」范百齡道:「生死有命,弟……我……決意盡心盡力。」蘇星河點點頭,道:「那你慢慢想吧。」范百齡凝視棋局,身子搖搖晃晃,又噴了一大口鮮血。

    丁春秋冷笑道:「枉自送命,卻又何苦?這老賊布下的機關,原是用來折磨、殺傷人的,范百齡,你這叫做自投羅網。」

    蘇星河斜眼向他睨了一眼,道:「你稱師父做什麼?」丁春秋道:「他是老賊,我便叫他老賊!」蘇星河道:「聾啞老人今日不聾不啞了,你想必知道其中緣由。」丁春秋道:「妙極!你自毀誓言,是自己要尋死,須怪我不得。」

    蘇星河走到大樹邊,提起樹旁一塊大石,放在那**名和尚中為首的一名老和尚身畔,說道:「大師請坐。」

    那老和尚當下合十說道:「多謝!」坐在石上。

    蘇星河又道:「這個珍瓏棋局,乃先師所制。先師當年窮三年心血,這才布成,深盼當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來苦加鑽研,未能參解得透。」說到這裡,眼光向諸人一掃,說道:「玄難大師精通禪理,自知禪宗要旨,在於『頓悟』。窮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見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氣橫溢的**歲小兒,棋枰上往往能勝一流高手。在下雖參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眾,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師當年留下了的心願,倘若有人破解開了,完了先師的心願,先師雖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然後又道:「我這個師弟,」說著向丁春秋一指,說道:「當年背叛師門,害得先師飲恨謝世,將我打得無法還手。在下本當一死殉師,但想起師父有此心願未了,若不覓到才士破解,死後也難見師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這些年來,在下遵守師弟之約,不言不語,不但自己做了聾啞老人,連門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強著他們做了聾子啞子。唉,三十年來,一無所成,這個棋局,仍無人能夠破解。這位段公子固然英俊瀟灑……」

    包不同插口道:「非也,非也!這位段公子未必英俊,瀟灑更加不見得,何況人品英俊瀟灑,跟下棋有什麼干係,欠通啊欠通!」蘇星河道:「這中間大有干係,大有干係。」包不同道:「你老先生的人品,嘿嘿,也不見得如何英俊瀟灑啊。」蘇星河向他凝視片刻,微微一笑。包不同道:「你定是說我包不同比你老先生更加醜陋古怪……」

    蘇星河不再理他,續道:「段公子英俊瀟灑,可喜可親,而所下的十餘著,也已極盡精妙,在下本來寄以極大期望,豈知棋差一著。下到後來,終於還是不成。」

    段譽臉有慚色,道:「晚生資質愚魯,有負老丈雅愛,極是慚愧……」

    一言未畢,猛聽得范百齡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向後便倒。蘇星河左手微抬,嗤嗤嗤三聲,三枚棋子彈出,打中了他胸口穴道,這才止了他噴血。

    眾人正錯愕間,忽聽得啪的一聲,半空中飛下白白的一粒東西,打上棋盤。

    眾人看去,見是一小粒松樹的樹肉,新從樹中挖出來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這「珍瓏」的關鍵所在。眾人抬頭看去,見左首的一棵松樹之後,露出淡黃色長袍一角,顯然隱得有人。

    蘇星河又驚又喜,說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勝之喜。」正要以黑子相應,耳邊突然間一聲輕響過去,一粒黑色小物從背後飛來,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蘇星河所要落子之處。原來是慕容復見獵心喜,用一小塊松樹皮代替棋子應了一招。

    慕容復的黑子剛下,左首松樹後又射出一粒白色樹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慕容復見此,又摳下一塊樹皮,以螺旋勁向上發出。只聽得嗤的一聲響,一粒黑物盤旋上天,跟著筆直落下,不偏不倚地跌在「去」位四五路上。旁觀眾人見此,心下欽佩,齊聲喝彩。

    彩聲未歇,只聽得松樹枝葉間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慕容公子,你來破解珍瓏,小僧代應兩著,勿怪冒昧。」枝葉微動,清風颯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瑩然,寶相莊嚴,臉上微微含笑。

    慕容燕認得那個和尚,正是鳩摩智。只見鳩摩智雙手合十,向蘇星河、丁春秋和那坐在大石上的老和尚玄難各行一禮,說道:「小僧途中得見聰辯先生棋會邀帖,不自量力,前來會見天下高人。」又道:「慕容公子,這也就現身吧!」

    慕容燕「哈哈」一笑,帶著慕容燕和王語嫣從樹後走出。突然段譽走前兩步,衝著王語嫣跪倒在地,口中叫道:「神仙姊姊,我……我想得你好苦!」因為慕容燕的影響,段譽沒有向原書中描述的那樣去過曼陀羅莊,所以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王語嫣。段譽自在無量玉洞中見到那尊玉像後,在夢魂之中,已不知幾千幾百遍地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親見王語嫣與那玉像全然無疑的相貌,真不知身在何處,是人間還是天上?

    在場諸人見此,都驚訝的看著段譽,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王語嫣輕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躲在慕容燕身後,驚道:「你……你……」朱丹臣在心中大叫:「不好,公子爺的癡病又發了。」急忙上前扶起段譽。向王語嫣歉意的道:「姑娘莫怪,我家公子沒有惡意。」

    段譽站起身來,他目光一直瞪視著王語嫣道:「自那日在石洞之中,拜見神仙姊姊的仙範,已然自慶福緣非淺,不意今日更親眼見到姊姊容顏。世間真有仙子,當非虛語也!」

    王語嫣道:「你……你是誰?我又幾時見過你了?」說著怕慕容燕誤會,又急忙向慕容燕說道:「表哥,我真的不認識他。」

    慕容道:「無妨。」隨後又向段譽道:「段兄,咱們又見面了。」

    段譽剛才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王語嫣身上,對旁的人都是視而不見,所以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她身邊的慕容燕,便道:「慕容公子,好久不見。」

    這時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早搶著迎上。公冶乾向慕容復低聲稟告蘇星河、丁春秋、玄難等三方人眾的來歷。慕容復和眾人一一行禮廝見,言語謙和,著意結納。「姑蘇慕容」名震天下,眾人都想不到竟是這麼個俊雅清貴的公子哥兒,當下互道仰慕,連丁春秋也說了幾句客氣話。慕容復最後才和段譽相見,說道:「段兄,你好。」段譽見王語嫣脈脈含情的看著慕容燕,不禁心中一痛,嘴裡發苦,眼圈一紅,險些便要流下淚來,神色慘然的搖頭道:「你才好了,我……我一點兒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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