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4 重回將軍府 文 / 瀟湘非墨
她一邊抬腳邁進門檻,一邊回頭向人群中四下張望。
慕容辰卻回頭,溫聲說道:「跟上,不是肚子餓了嗎?」
那聲音端的溫潤動聽,還帶著一絲寵溺和霸道,外面一群女人頓時聽得癡了。一個個眼睛像探照燈似的向翠微投射過來。
「原來就是這麼個小姑娘,長得也一般般嘛。」
「還這麼瘦小,你看看哪裡像個女人了?」
人群中議論的開始又慕容辰轉向了翠微。
翠微自己到不覺得怎樣,她一門心思都放在找秦贏上了。
女人們卻議論的更加起勁兒,尤其是站在最靠近門口的三個長相破清秀的少婦。
「嘖嘖嘖,真是可惜了。你看看她那小個子,前面平平的,啥都沒有。呵呵。」一個捂著嘴做作的笑起來。
「後面也是平平的。」另一個抬手指一指,嗤笑道。
「別說了,也許人家會什麼妖媚的手段呢,不然那樣的公子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怎麼會為了這麼個黃毛丫頭包下醉香居這麼大的酒樓?」一個表面上是在勸說,卻故意挺起胸脯抖了抖,還朝慕容辰飛去一個自以為誘惑的媚眼兒。
慕容辰好看的長眉微皺,轉頭低聲朝身邊的護衛說道,「為什麼沒有清場?」
護衛臉上一僵,他只是包下了酒樓,可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立刻帶了幾個護衛走出門口,就要驅趕圍觀的人群。
「翠微,不必理會這些無聊的人,我們上樓。」慕容辰走會翠微的身邊,安撫的說道。
「不必了,我們就在一樓吃吧。聽聽大家的議論也蠻有意思的。我說其實你大可不必包下整個酒樓,沒有人氣吃飯也沒有意思了。而且我還勸你,不深入民眾,怎麼瞭解民生啊?反正我是熱鬧慣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吃飯到吃不下去了。公子要不要試試像個普通人一樣吃飯的感覺?」翠微壓低聲音,偏頭對慕容辰說道。
慕容辰唇角微勾,眼神微微閃亮,問道,「翠微喜歡?好,那就試一試。」
不待慕容辰吩咐,隨從的人員便已經把護衛叫回來,並且告知老闆不再包場,這下人群轟的一下都湧進來,尤其是女人們爭相往慕容辰這邊擠過來。
「點菜吧。」慕容辰恍若未覺,長指一指小二遞過來的菜單,對翠微說道。
這種喧鬧的氣氛讓他有些不習慣,可是卻絲毫不影響他淡如遠山的溫潤鎮定。
翠微毫不客氣的拿過菜單,垂眸細看,心裡卻在暗暗得意:秦贏,看看我給你創造了多好的機會,還不快來這邊吃飯
可是,慕容辰和翠微旁邊的桌子最是搶手,人們一湧進來就奔著這個剛想跑。
他們的桌子是靠牆的,前、後、左也就是三張臨近的桌子,瞬間其中兩張就被幾個女人佔領了,剩下左邊最後一張卻被兩撥女人爭執不下。
他們都擠在桌旁一手拉著桌角一邊瞪著眼睛,誰都不肯相讓。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幾個女人吸引了,都興致勃勃的等著看事態的發展。
店門口忽然響起女人的哀嚎,大家又齊齊的朝門口看去。就連翠微和慕容辰也不由抬頭看過去。
三個女人正捂著自己的臉,驚恐的四下張望著。
卻正是之前嘲笑翠微的三個人。
「怎麼回事?你們鬼叫什麼,沒得嚇著我店裡的貴客!」掌櫃的厭煩的看著這三個不斷哀嚎的女人,說道。
「有人打我們!你沒看見嗎?」其中一個女人叫道,放下手掌,指指自己紅腫的臉頰,上面赫然交錯的手指印,已經凸了出來。
「切,剛才你們好好的,我低頭下幾個字的功夫就成這樣了?難道是鬼打的不成?」掌櫃的看看他們的臉,一點也不同情。
他雖然只是隨口一說,門口三個女人卻是齊齊變了臉色。捂著臉抬頭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大太陽,就是有鬼這青天白日的也不可能出來啊。
可是明明他們連個人影都沒有看清就被打成這樣了,至少被打了五六個耳光。
其他的人也嘲笑的看看這三個女人,回過頭來繼續盯著這邊搶桌子的幾個女人。
「誰?到底是誰打我?」門口又是一聲大叫。
緊接著兩外另個女人又接連的哀嚎出聲。
等人們又把目光轉過去的時候,仍舊是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這時,爭搶桌子的女人們卻突然安靜下來,他們征征的盯著門口,一個黑衣的頎長身影正走進來。
由於是背光,一時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人們都可以看出這是個高大挺拔的男子,黑衫黑靴,步履瀟然,筆直的朝著翠微左邊的這張桌子走來。
幾個女人此時都忘記了爭搶什麼,眼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比旁邊這個白衣公子可是絲毫不差,都目光如炬的盯著秦贏冷然白皙的臉。
見他走過來都不由自主的讓開座位。
秦贏目不斜視的在正對著翠微的座位上坐下來。
幾個女人互相看看,見桌上只有秦贏一人,都試探著想要做到秦贏旁邊的空座上。
秦贏抬起頭來,淡淡的掃視一圈,目光冷酷犀利,幾個女人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走開了。
翠微看著秦贏酷酷的樣子,很想大笑,可是又生生忍住了。
很快清魂和冷面也走進來,門口的三個女人也驚慌的逃回家去,再也沒有心思看美男,更沒心思嘲笑別人了。
「不知道是哪位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好漢打了人家三個大美女,不過倒是大快人心!」翠微看著秦贏三人也猜出一定是秦贏讓冷面和清魂幹的好事,忍不住端起茶杯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
秦贏眼眸一垂,清魂和冷面直接繃緊了臉,齊齊低下頭去。
就連慕容辰也忍不住眼中浮起笑意,也端了茶杯輕抿一口,「護衛,傳令下去。是誰打了剛才三個胡言亂語的女人報上名來,本公子重重有賞。」
他的聲音不高,可是也足夠店裡面所有的客人聽到了,大家都暗暗揣摩,本以為是這位公子護美心切,原來下手的還是另有其人啊。
「慕容公子,打了就是打了,你再賞賜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何必多此一舉?」翠微不以為然的看看慕容辰,說道。
「這麼說翠微是埋怨本公子剛才沒有為你出頭了?」慕容辰玩味的看著翠微。
「不敢,我是說今後我們還是離得遠一點比較好,就像剛才那三個女人說的,翠微粗鄙醜陋,走在您身邊實在是有傷公子儀容。」翠微無所謂的笑一笑,低頭繼續喝茶。
慕容辰碰了軟釘子,臉色也不見變化,只是低聲說道:「沒關係,本公子不嫌就可以了。」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曖昧,秦贏的臉色更冰冷了幾分,漆黑的某種暗沉的光芒一閃。
翠微飛快的瞟了他一眼,知道秦贏一定是生氣了,忙搶先說道,「抱歉,我自己嫌棄。」
這話說的極妙,你既可以理解為翠微嫌棄自己,也可以理解為翠微嫌棄慕容辰。
慕容辰眼眸一沉,饒是他再好的涵養,對翠微這樣大不敬忤逆之詞也有些惱怒。好在他很快就掩藏了情緒,。
秦贏的臉色也略略緩和了一些,長指不動聲色的輕敲一下桌子,聲音冷靜低沉,「小二,上酒。」
翠微這時根本不敢抬頭看秦贏,怕被慕容辰發現。可是卻沒有想到秦贏竟然偏偏這個時候開口,這分明是要引起慕容辰的注意呀。
其實慕容辰在秦贏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
這樣冷酷而強大的存在感即使是身居上位的慕容辰也為之暗暗心驚。而今這清淡冷靜的聲音更加讓他不得不對秦贏更為重視。
他身上有一種一般人沒有的張力和威壓,即使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都讓人無法忽視。這樣的感覺……
慕容辰凝目朝秦贏看過去,此人定然是非同小可的人才,或許可以拉為己用也說不定。
這樣想著,慕容辰就朝秦贏的方向看過來,面色含笑,想要結識秦贏。
恰恰秦贏也抬眸朝慕容辰看過去,兩人四目相對,秦贏依舊眼波淡淡,慕容辰卻是心頭大驚。
怪不得他感覺到他週身的氣勢有些熟悉卻又說不出來在哪裡見過,此時這樣正面對視,才發現他的眼神和已故的護國大將軍秦薄天頗有幾分相像。只是眸色中少了幾分義氣更多了許多冷厲和漠然。
他心中暗暗盤算,秦府不是早就說秦將軍的嫡子已經染病去世嗎,天下竟然會有這麼神似的人?
而另一邊他也感到幾分高興,如果這人當真是秦將軍的兒子,又是如此人才,豈不是一件喜事。
更何況,父皇多次當著群臣的面和他說起年輕時與秦將軍的手足情,每每感歎惋惜,不能見到故人之子長大成人。
更歎息如果秦將軍的孩子還活著定然能成為慕容辰的左右手。
如果能夠將這人帶到父皇面前,無論是不是秦家後人,他老人家一定會高興的。
想到這些,慕容辰的結交之意更盛。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慕容辰淡淡的移開目光。即使有所行動也要探清對方的底細才可以。
翠微已經從慕容辰的神色間看出他對秦贏的興趣。不過她並不擔心什麼,反倒吃飯吃的格外的香,也許因為是又秦贏在身邊,即使是面對著慕容辰她也不感到時間那麼難熬了。
慕容辰也發現中午這頓飯翠微一改早晨風捲殘雲的氣勢,吃的很慢很斯文,細嚼慢咽到幾乎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
喝一口湯也要用小湯勺舀水了一點點的抿下去。
而且她又黑又亮的眼睛裡一直喊著淺淺的笑意,粉嫩的臉頰隨著咀嚼一鼓一鼓的更顯得生動有趣。
冷面和清魂早已經吃完,其他客人也走了幾撥了,翠微還在慢慢的吃著喝著。
慕容辰很有耐心的坐在一般,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秦贏卻一直端著酒杯低頭輕抿,長指捏著酒杯的動作讓旁邊一眾女客都看的呆了,癡癡的看著秦贏眼睛都一眨不眨。
翠微喝下最後一口湯,環視一下四周,才發現自己的男人已經快要被一幫花癡用目光瓜分了。而那個始作俑者還一臉淡定的低頭飲酒,墨發披肩,俊顏微垂,烏黑的長眉,濃密漆黑的睫毛覆蓋著他冷漠的雙眸,活脫脫一個冷漠的憂鬱王子。
走到哪都是禍水!這讓翠微心頭微微的有些不爽。
「叮噹」一聲輕響,翠微吧手中的湯匙放到碗裡,站起身來,清脆的聲音響起,「吃飽了,我們走不走?」
站在旁邊的護衛眉頭齊齊皺了起來,早晨吃飯飛快是她,現在中午飯吃的又慢的人心頭發急,大家都在等她,她卻反過來催促別人。
真虧了太子殿下怎麼能容忍這樣沒規沒距的村姑這麼胡作非為?
翠微也抬頭覷一眼慕容辰,虧了這傢伙還能這麼堅持著維護他的好形象,愣是沒有都沒有皺一下,只是站起身子,瀟灑的抖抖長衫的下擺。
女人的目光此時已經不夠用了,來來回回的在秦贏和慕容辰之間游移動。
秦贏也已經無聲的放下酒杯,先翠微和慕容辰一步走出了酒樓。
慕容辰看著秦贏的背影,目光變得格外暗沉犀利。
——
馬車一路行駛在大道上,午後的陽光隔著厚厚的車簾也透過來了。
翠微坐在車上有些懨懨欲睡,可是又熱的有些發悶,索性打開車窗上的簾子讓風吹進一些來,倒覺得涼快了一些。
昏昏沉沉的正要睡著的時候,馬車似乎滿了下來,一個護衛騎馬過來遞進一壺酸梅湯。
「翠微小姐慢用。」
翠微用手摸摸壺身,還是冰涼的,就知道又是加了冰的酸梅湯。
太子就是好啊,一路上行車都能有加冰的酸梅湯和,不知道這些冰塊和酸梅湯是從哪裡弄來的。
前面馬車裡慕容辰也在喝酸梅湯。
「給翠微送過去了?」他喝了一口,也微微敞開一些衣領,更顯出幾分慵懶的俊美之感。
「是,太子殿下。」護衛一拱手答道。
「嗯。」慕容辰靠在椅背上,又喝了幾口,「那個人就在我們前面?」
「是。就在我們前面幾十里的路上,看樣子也是往京城去的。」這是影子的聲音。
慕容辰點點頭,揮一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如果那人也是去往京城的,那麼起碼印證了自己一半的猜測。慕容辰閉上眼睛,暗暗思忖。
秦贏的馬車有時候會停在路邊休息,翠微的馬車經過時,就能看到他黑色的馬車停在路邊,從敞開的窗戶裡可以看到秦贏白皙冷毅的側臉,在她經過時唇角微微勾起的一絲笑意。
然後他們又是又會快馬加鞭超過翠微的馬車。
路上不是有馬車經過,到沒喲引起慕容辰過多的注意。
一路上的行程變得有趣起來,翠微每每懷著期待的神情看秦贏的馬車經過自己身邊,也等待著在路邊見到他停下來等候自己的樣子。
三天後,三輛馬車終於前後進了京城。
「老大,我們去哪?」冷面見慕容辰和翠微的馬車一路朝皇宮的方向駛去,拉住韁繩問道。
秦贏也看看遠去的馬車的影子,眸中劃過一道犀利的光華,「去將軍府。清魂去和慕辰取得聯絡,看看宮裡面的情況。陸將軍已經到了沿海,東方旬的船隊已經登陸,我們不日也該見見重情重義的正和皇帝了。」
進了城門一直往南行駛,街道逐漸多了起來,越往裡走,道路越來越寬敞,知道走過林立的熱鬧商舖,慢慢的進入官員居住的地區,便愈發安靜些了。
街道寬敞,古樹蔥蘢。
將軍府很是醒目,朱紅色的兩扇大門上有著金黃色的碩大鋼釘,門兩側姿態腳矯健英武的石獅子是一路行來看到的石獅子中體積最大的,由此將軍府的隆盛可見一斑。
尤其門口還有左右兩個士兵站崗,裝容整齊漂亮,抬頭挺胸,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冷面停下馬車,拿這秦少東的令牌走過去,兩個士兵頓時喜笑顏開的回身打開大門,一個則一路小跑的進去通報。
已經快要申時了,秦薄義還在小妾房中小憩沒有起來。小妾正拿著一串葡萄一粒一粒的餵給他吃,房間裡不時發出嚶嚶的嬌小。
「將軍,有客人來訪,手裡拿著少主人的令牌。」層層通告之下,貼身的護衛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說道。
「少主人的令牌?」秦薄義坐著身子,順便在小妾的臉蛋上捏了一把,「我去看看是誰來了,東兒的令牌怎麼會輕易就給別人呢,真是太不小心了。」
那小妾嬌笑著親了秦薄義一口,猜想了床替他穿好衣服。
秦薄義一路走著,一路尋思著到底是什麼人入了兒子的法眼,竟讓把貼身少主人令牌都給了別人?
穿過庭院迴廊,過了垂花門再走了一段路程才到了正房的門外。
秦贏正在正堂背對著門口看著對面牆上如真人一般大小的護國大將軍像。
這座將軍府的格局和從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裡面的佈置現在確實更加奢華講究了。桌椅擺設沒有了一絲從前的樣子,只是這幅畫像還是一如既往的掛在這裡。
秦薄義走過來,遠遠的看到秦贏黑色長袍的背影站在畫像面前,愣怔了一下才繼續往前走進去。
「這位公子,你有什麼事情嗎?」秦薄義一邊進來一邊問道,有轉頭吩咐道:「看茶。」
他慢慢的踱到椅子前坐下,氣度雍容,態度頗有些倨傲,看著秦贏。
秦贏聽到秦薄義的聲音,眼中的眸色冷冷沉沉,緩緩轉過身來。
秦薄義正伸手接過丫鬟遞上的茶水,就看到前面清冷的面孔,那眉眼,輪廓,還依稀可見兒時的樣子。尤其是那雙彷彿漠視一切的眼神,比小時候更冷更犀利。
「你、你是誰?」秦薄義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濺出來弄濕了他的長衫,他顧不得擦拭一下,雙眼死死的盯著秦贏。
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他?他又抬頭看看秦贏和他身後秦薄天的畫像,眉宇間的相像令他更加心驚膽戰。
秦贏的目光淡淡的凝視著秦薄義,站在面前的這個華衣錦服,氣度富貴的男人和當年那個剛剛走進將軍府時畏畏縮縮的人判若兩人。
看來他已經完全適應了將軍府的生活並且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將軍了。
秦贏無聲的移開目光,也走到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秦將軍,十三年前我們一起住在這裡。」
真的是他!他沒有失蹤,更沒有死?
秦薄義手中的茶杯砰的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對待這個突然出現的秦府主人,是不是現在就意味著自己要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那個小山村裡幹農活?
可是,他怎麼會有東兒的令牌?自己暗中只是秦積年給他投毒的事情他知道多少?萬一皇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會怎麼樣?
這麼多年來自己盯著秦將軍的身份走到哪都是橫著走的,將軍府的俸祿和待遇是最高的,皇上也最重視的,可是,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秦薄義一時心中慌亂,竟然呆愣在當地忘記了要說什麼。
「我會在這裡住下,把我的房間收拾出來,還是原來那間。」秦贏並不理會秦薄義,又繼續說道。
這樣的人甚至都不值得他鄙視。
秦薄義到這時仍然沒有回過神來,只是茫然驚慌的看著秦贏。
「我兒回來了?」花園深處又傳來一個響亮的女人聲音,中氣十足的樣子。接著在三五個丫鬟的攙扶下,一個中年婦人正滿面笑容的往這邊走過來。
她膚色白皙,圓潤的臉盤面頰上帶著淡淡紅暈,一看就知道保養得當,生活優渥。頭髮盤成高高的髮髻,上面金釵玉鳳插了滿頭,在夏日的陽光下燦燦生輝,隨著走動一顫一搖的好不熱鬧。
頸子上一串珍珠項鏈瑩瑩生輝,昨晚上衣服雕花的寬大的金鐲子,右手腕上則是衣服翠玉的鐲子,溫潤柔和,定時極品的好玉。
腰間還像個少女般的掛著環珮叮噹,一眼便知都是極品貨色。
再看身上,穿著桃紅色的織錦長裙,幽光浮動,一看就是極好的錦緞做成。翠綠的長袍裡面隱隱露出淡紅色的薄紗襯裙,像一團火似的走過來。
「東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想死娘了。」她一邊擺動著臀部款款走來,一邊抬手去扶頭上的搖搖晃動的金釵。
「夫人小心腳下。」旁邊一個丫鬟看到前面有一粒小石子,連忙送了攙扶這秦氏的手上前一步把小石子踢走。
卻不料,秦氏正在專心的整理頭上的發叉,差點被她晃得一個踉蹌。
「你這個作死的丫頭!有事沒事鬼叫什麼?不就是一顆石子兒嗎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這要是外人聽了去,不會笑話你沉不住氣,只會笑話我們偌大的將軍府竟然調教出這麼沒規矩的丫頭!」秦氏將將站穩身子,一個嘴巴子扇過去,嘴裡兀自高聲訓斥。
那丫頭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心裡只覺得委屈可是又不敢表現出來,連忙跪了求饒,「夫人教訓的是,是春桃失了體統,下次一定會注意的。夫人涵養大度,就饒了春桃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群丫鬟下人早就總結出了經驗,只要是誇夫人知書識禮,溫文爾雅之類的詞,她就會心情大好,往往會網開一面,多少年來這個法子屢試不爽。
果然,秦氏垂下眼皮掃了這丫鬟一眼,傲慢的說道,「今天就饒你一次,下次再不能這樣。我們是大戶人家,就是丫鬟也要知書識禮,說話做事要慢聲細語才有將軍府的體統。」
說完又轉向其他丫頭掃視一圈,「都聽到沒有?」
「聽到了。」其他的丫鬟也都低頭連連稱是,嘴角卻都劃過一縷輕視的弧度。
秦氏自己到不覺得,逕直走過來,腳一踏進門檻就愣住了。
面前站的可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寶貝兒子,將來將軍府的繼承人,反而是一張她永遠都不想見到的臉孔。
儘管這張臉已經變得更加冷毅俊朗,可是在她看來確實厄運當頭。
「你,你,你是秦贏?」秦氏的嘴唇直哆嗦,但是她問的更直接。
十多年了,這小子竟然沒有死還找上門來了。當年不是早被毒藥毒死裡嗎?現在看他好好地站在這,高大俊朗的樣子,簡直比見了鬼還讓她害怕難受。
「我是。」秦贏眉目不動的說道。
「哦,哦……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秦氏結結巴巴的說著,腦子裡有些短路。
見秦贏又恢復了當年對她完全無視的表情,這麼多年培養起來的優越感瞬間蕩然無存,不知怎麼的,儘管她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了將軍夫人,這些年所有的人都對他恭敬有加,可是,秦贏一旦出現,自己看到他冷漠無視的臉心底裡那股子謙卑自卑就不受控制的冒出來,讓她不知不覺的態度就恭敬起來。
「把我的房間收拾乾淨,我會住一段時間。你們退下吧。」秦贏實在不願看到他們這幅臉孔,淡然說道。
「好好好,我這就去吩咐人收拾。」秦氏一拉秦薄義的胳膊,使個眼色,兩人連連彎腰告退跑了出去。
一眾丫鬟看到堂堂大將軍和夫人這樣狼狽的樣子,都暗自好笑。
再抬頭看看秦贏,又都紅著臉蛋默默的退下去了。
秦贏當年的住所是和父親母親同住的一個庭院,也是秦府最漂亮的一個院落,名為「青園」。
因為秦贏的母親閨名青木,所以秦薄天特意給這個院落起名為「青園」,看似平常,其實是包含了秦贏母親的名字,又取「情緣」的諧音。
「青園」是很不很豪華的四進的院子,建築風格和裝修都簡潔雅致,和前面的廳堂相距較遠,需要穿過長長的迴廊,經過將軍府的大花園再往裡走,才到達一個**的小花園,裡面種了各種花草,小徑石桌,凸顯的是古樸自然的雅趣,而青園就坐落在裡面。
秦氏和秦薄義一路叫了家丁趕往青園,這裡已經成了秦氏偶爾過來賞春小住的地方,裡面重新裝修成金碧輝煌的模樣,從前古樸的大床被換成了雕刻著蝙蝠,牡丹,和鴛鴦戲水圖樣的紅木床欄,鋪著大紅大粉的被褥和床幃。其他的擺設也一律換成奢華反覆的款式,到處裝飾著絲綢錦緞的帷幔,到處擺滿了古董玉器,牆上還掛著附庸風雅的字畫。
就連花園裡的石桌石凳都換成了漢白玉的雕花的樣式。
「當初你非要重新裝修我勸你你不聽,這下好了這小閻王回來了,我看你怎麼向他交代!」秦薄義一路走一路埋怨。
「切,我就不信了從前灰撲撲的窮酸樣子有什麼好,哪襯的上將軍府的名氣?要是被人看到了不會笑掉大牙才怪。前段時間我請尚書府的夫人和其他夫人過來做客,他們都直誇獎這院子弄得闊氣呢。」秦氏瞪了秦薄義一眼,不以為然的說道,「怎麼就換一床新被褥,洗漱換洗的東西都換成新的,管保那窮小子驚掉下巴。他是多少年都沒見過這麼闊氣的地方了吧?」
秦薄義想想也對,誰不願意住在又敞亮又氣派的地方,還願意住在寒酸簡陋的地方不成。當下也放了心。
秦氏命人把房間重新打掃了一遍,又換上了新的床幃床幔和被褥,毛巾臉盆什麼都換成新的,自己就覺得萬無一失了。
「他娘,這牌匾也快快換一下。別的都能變,這牌匾還是趕緊找工匠刻一個「青園」的名字掛上。
「好吧,就依你。我就想不通了『富貴苑』這名字多好聽,多氣派,比那什麼青園不是好聽多了。換吧換吧,反正早晚我得想法子把他弄走。」秦氏低聲陰沉的說道。
「哎,還是先等兒子回來再做計較吧。那小子手裡可拿著東兒的令牌呢。不知道東兒是怎麼想的,竟然把令牌給了他。」秦薄義歎一口氣,眉頭不展的說道。
「恐怕是有什麼蹊蹺。這小子從小就陰,我看現在長大了回來更加不好惹了。咱們先穩住他再說。」秦氏也點點頭,一時沒有什麼好辦法。
而秦少東卻完全沒有想到秦贏的到來會給他爹娘帶了什麼樣的困擾,只是自顧悠閒的慢慢行路。
熱了不走,晚了不走,還要吃好喝好住好,一路上還免不了惦記著逛逛煙花柳地,興許小地方也會有艷遇呢?
就這樣,在秦贏和慕容辰已經到達京城的時候,他的馬車還慢悠悠的行在來往京城的路上。眼看著日頭漸漸偏西了。
「少主人,前面就是鄴城了,天也快黑了,我們就在那裡留宿怎樣?」一個護衛湊到馬車前請示道。
「好,你先走一步,到醉香居定一桌好酒席,再定一家最好的客棧,幹了一天的路我也該好好歇一歇了。」秦少東懶洋洋的說道。
馬車行的不快,到達醉香居的時候已經是燈火通明的夜晚。
包間和酒席都是提前定好的,那護衛遠遠的見到秦少東的馬車就立刻吩咐小二上菜你,自己則迎了上去。
鄴城的夜晚也很熱鬧。醉香居也是人滿為患。
秦少東下了馬車,週身珠光寶氣環珮叮噹,再加上他長得本就高大,容顏也很俊美,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人們低聲議論,不時拿眼飄一飄秦少東,不發艷羨和仰慕的眼神。
只有角落裡一個身穿土布短衫的漢子一直在悶頭喝酒,頭都沒有抬一下。
秦少東掃視一眼偷偷打量他的人群,「啪」一聲打開扇子,不忘朝著一些俊俏些的小媳婦大姑娘勾唇微笑,風度翩翩的往樓上走去。
無疑這樣被人矚目和羨慕的感覺讓他很受用。
「這幾天咱們鄴城這是怎麼了,總是有貴人來。這個人雖然和前天來的兩個年輕人沒法比,可是也是一表人才了。尤其是他看上去可比那兩個人有錢有勢,你看看這做派,這衣裳,肯定是京城的貴人。」一個男人低聲對同桌的夥伴說道。
對方點點頭,「我看也是。不然可沒有這樣的做派。不過我倒覺得之前那個白衣服的年輕人雖然沒有這麼招搖,不過說不定比這位更有錢,你沒見一開始他都打算包下整個醉香居嗎?」
「對呀,還是那小姑娘說清他才改變了注意。你說那位會不會皇親國戚呀?嘖嘖,真讓人羨慕。」剛才那人又說道。
他們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桌上那個穿著土布短衫的漢子把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放到在桌上,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一手又抄起酒罈往碗裡咕嘟咕嘟的到了一大碗酒。
斜著眼睛往這邊盯了一眼,低聲罵道:「勢利眼!」
「喂,你罵誰?」剛才說話的男人騰地站起來,問道。
這漢子卻又自顧端起碗來,朝嘴裡大口灌下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旁邊的男人更加氣惱,就要走過來議論,卻被同桌一把拉住了。
「老兄,你何必跟個醉鬼計較。你沒看到他腳邊都喝空了兩個酒罈了?」
那男人低頭一看,果然是這樣。也就氣憤憤的坐下身來,低聲說道,「這傢伙總是來醉香居喝酒,看他穿的破破爛爛的樣子哪裡來的銀子喝酒?而且一喝就喝的酩酊大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啊,我估計是個光棍流浪漢吧,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所以說一個酒鬼又何必理他?」另一個說道。
兩人都搖搖頭,低頭繼續喝酒吃飯。
那漢子也不再說話,只顧著一碗一碗的喝酒。轉眼手邊的一罈酒也喝光了。
「小二,再拿一罈酒來!」漢子拍一拍桌子大聲嚷道。
「程瘋子,你已經喝了三大壇了,可別再喝了。」店小二跑過來勸道。
程瘋子是醉香居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來喝酒,只點一碟花生米,酒卻是一喝就是幾壇。可是今天他似乎喝的更集啊不痛快,三壇下肚還要喝,小二也忍不住要勸兩句。
「別廢話,上酒。老子不會少了你的酒錢!」這個被叫做程瘋子的漢子大嚷一聲,紅紅的眼睛一瞪嚷道。
「哎,我說成瘋子,你要是今天心裡不痛快就回家睡一覺,何必喝這麼多酒?」小二和程瘋子熟了,他平時不喝酒的時候還是挺和氣的。所以堅持著勸道。
「對,老子今天就是不痛快!小子你說,皇上是個啥玩意?皇親國戚又算個屁!還不是個個道貌岸然,一肚子陰謀詭計,男盜女娼,殺兄霸嫂的敗類!也就是你們這幫子不明白真相的人還羨慕他們!」程瘋子真的醉的厲害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指著旁邊桌上剛才說話的兩個男人氣憤的說道。
「你這醉鬼!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小心被官府聽了去把你押進大牢!」旁邊的男人平白被罵,這時候也氣的夠嗆,開口說道。
那小二則嚇了變了臉色,連忙伸手去捂程瘋子的嘴,「哎喲餵我的大哥,你就省省吧,你知道自己在說啥不?這些瘋話平時背地裡和我們說說也就罷了,現在沒憑沒據的這麼胡言亂語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呀。快回家歇著去!」
他一邊拉扯程瘋子一邊回頭招呼別的客人,「大家吃飯吃飯啊,程瘋子喝多了,別聽他胡說八道。」
哪只程瘋子卻猛地掙脫開他,嚷道,「老子是受夠了。我今天就是不要在躲躲閃閃了,我藏了一輩子了,苟延殘喘有什麼意思?今天我就是要說個痛快!你們知道當年的護國大將軍秦薄天是怎麼死的?都是當今的狗皇帝害死的,你們知道嗎?」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了,醉香居裡登時安靜下來,人人都盯著程瘋子不敢說一句話。
秦少東坐在二樓雅間也聽得清清楚楚,眉頭一皺,低聲道,「把下面那瘋子給我抓了。必要讓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