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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0 繡娘 文 / 沐沐格子

    當眾人在各自位置坐定,剛剛的危機似乎就這樣化解了。

    可是,薰然分明感覺的寶笙那滿心的怒火正從眼中噴射出來。

    抬頭瞧向寶笙,薰然以為會對上她滿是怒火的眸子,沒想到,卻驚訝的發現,寶笙那憤怒的目光是看向新柔的。

    再看看新柔,頭低得低低的,自顧自在那繡花,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現寶笙對她的敵意。

    是因為新柔剛剛為自己說話,寶笙才會如此生氣嗎?

    可是寶笙為什麼這麼恨自己呢?是因為汀然嗎?但看得出今日汀然並沒有對自己動手的意思,寶笙怎就忽然像瘋了一樣的打擊污蔑自己?

    苦思憫想間,就聽姜嬤嬤怒氣沖沖地罵道:「你還真是蠢鈍如豬,你娘不是湖城錦繡坊的繡娘嗎?怎麼你一點真傳都未得,繡的東西都是這般不堪入目。」

    說著,拿著剪子就將新柔手中的繡布拿過絞了。

    新柔狠狠咬著下唇,眼淚不住往下流。

    薰然皺眉,前世這新柔就沒少被姜嬤嬤辱罵,因為她父親是葉氏極為旁枝的一脈,家境又極其一般,母親更是出生低位的坊間繡娘,所以像姜嬤嬤、汀然、寶笙之流便極其看不起她,時常欺侮她。

    當初,她能進良淑院,也是因為她母親苦求了自己母親,又幫著母親繡了不少的香囊,這才讓她進了這裡,希望她能結識一些葉氏宗族中有地位的小娘子。

    新柔母親的苦心在前世換來的是新柔屈辱離去不知所蹤,這一世,薰然的刻意破局沒有讓她重蹈覆轍。然而,她的境況卻依然那般讓人揪心。

    「說不定她是她母親從外頭撿回來的野孩子也說不定。」寶笙冷聲諷刺,嘴角扯扯,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新柔猛地抬頭,出口回擊:「你才是野孩子!」

    寶笙見她回嘴。順手就操起繡繃子扔了過去,正好砸在她的眉角上。

    「哎呦。」新柔一聲慘叫,用手摀住了眼睛,殷紅的鮮血從她的指縫中流了出來,順著手背流下,洇濕了潔白的袖口。

    「快請大夫。」薰然和芷然趕緊上前查看。茹然則提裙跑去院子後頭的小廂房,大夥兒帶來的丫鬟都在那歇著,她得讓她們去喊大夫。

    「站住!」姜嬤嬤攔在了茹然前頭,低聲阻止了她的行動。

    「嬤嬤,新柔流血了。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吧。」茹然著急道。

    「不過砸破點皮,死不了,請個大夫來,你也得問問她出不出得起診金。」姜嬤嬤譏笑道,瞥了圍著新柔的眾人一眼,逕直走到堂前的香案上,抓了一把香灰,擠到新柔面前。喊她閉上眼,然後將香灰拍了上去。

    鮮血混著香會凝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香土,粘在新柔臉上。又醜又滑稽,引得一些人忍不住掩唇偷笑。

    新柔不用看也知道此時自己的狼狽相,摀住臉「哇」的一聲哭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衝。

    「當心。」芷然攔腰摟住新柔,將她按回椅子上,掏出帕子為她擦拭。

    「地上的爛泥永遠都只能是爛泥。瞧她那個樣,醜八怪。」肇事者寶笙沒有絲毫的歉意。雙手抱胸,冷嘲熱諷地站在那旁觀。似乎新柔受得傷和她一點關係都沒。

    芷然本就是熱血心腸,剛剛汀然、寶笙的挑釁和姜嬤嬤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已讓她怒火滿滿,礙於薰然,她忍著,現在看著寶笙那樣,卻是忍無可忍了。

    「沒見過打傷人的人還如此囂張,也不知家裡頭是怎麼教的。」芷然指著寶笙說道。

    寶笙雙眉一挑,雙目一瞪,罵道:「這兒哪輪的到你說話,我不過是用著那繡繃不稱手,想把它扔了,卻不想有些人不長眼,自個兒往槍口上撞,這怪誰?」

    「你還真是睜眼說瞎話,新柔明明坐在自個兒的位置上沒動過,這怎麼就成了她自己撞上去的?還有,你用得不稱手,換了就是,為何到處亂扔,說你沒家教你還不承認。」芷然脾氣上來可是誰也攔不住。

    寶笙氣得不行,叉著腰罵道:「小妖精,你紅口白牙的說誰沒家教呢,我們西府向來家規甚嚴,誰像你們,仗著賺了幾個臭錢,就整日裡耀武揚威的,也不知道誰才是葉氏正統。」

    芷然見她扯到血脈上去,越發惱了,眼睛氣得發紅,指著寶笙鼻子罵道:「小雜種,你說誰不是葉氏正統?我們葉家是名正言順的葉氏宗脈,住得是葉氏祖宅,不像你們,半路分家,在外頭買了房,還敢和我們說什麼正統。」

    寶笙說不過,暴跳如雷,衝到了芷然面前,昂首挺胸,死命瞪著芷然,芷然也毫不示弱的回瞪她,這架勢一看就是一觸即發。

    「夠了!你們還是不是大家閨秀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就吵吵,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姜嬤嬤忍無可忍了,一手一個,將她們扯開。

    薰然讓茹然繼續安慰著哭個不停的新柔,這邊走上前去將芷然拉到了自己身後。

    剛才薰然沒有上前勸阻,是因為她知道那種情況下,是勸不住芷然的,何況寶笙確實說得過火了些,都扯到了血統上去。他們是葉氏正統,這誰不知道?寶笙那番話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現在,姜嬤嬤既然出面制止了,她擔心芷然會吃姜嬤嬤的虧,這才讓她到自己身後,善後的事就由她來吧。

    「姜嬤嬤,我看新柔傷得不輕,這傷又在臉上,小娘子的顏面有多重要,想必不用我說,姜嬤嬤也清楚,所以還望姜嬤嬤給個假,由我們帶新柔去瞧瞧大夫。這診金自然由我支付,姜嬤嬤也就不必擔心了。」薰然哪會沒聽出姜嬤嬤話裡話外對新柔家境的諷刺之意,剛剛她拿香灰給新柔治傷,雖說薰然聽過香灰止血,可這舉動實在是讓人覺得是在侮辱新柔,所以薰然也實在是看不慣。

    而寶笙對新柔的敵意讓薰然想到前世也是寶笙的火上添油,才讓事情越來越嚴重,最後便成了葉氏宗族的一宗小丑聞。

    寶笙和新柔有仇?薰然對心頭這忽然閃過的念頭感到一絲不解。她們能有什麼仇恨?是在良淑院結下的嗎?

    可是,一直以來,新柔都是受欺負的那個,根本對寶笙起不到任何的威脅,寶笙又何苦苦苦相逼呢?

    「就她這破落出身,大餅醜臉,破相就破相,你著什麼急?」寶笙真是不遺餘力地尋找機會羞辱新柔。

    薰然白了她一眼,說道:「寶笙,你若是再喋喋不休,我們就一起去太祖父那說個清楚吧。請他說說,到底是這繡繃碰著了新柔,還是新柔碰著了這個繡繃?」

    「你!」寶笙狠狠地吐出一個你字,卻又接不上話了,她心裡頭清楚得很,此事是她不對,所以在這裡鬧鬧沒人敢怎麼樣,但是若是鬧到了太祖父放那,那怕是自己得脫層皮了。

    雖說她知道太祖父未必會見薰然,更不會去管這種小事,但一旦去了西府,那父親、母親知道後也饒不了自己。

    特別是薰然的出面,會讓他們更加怪責自己。

    薰然見她臉色變幻不定,知道她怕了,這才轉身和芷然一起扶起新柔,朝門外走去。

    「二娘子,三娘子,我准假了嗎?」姜嬤嬤有些低沉嘶啞的聲音飄進了三人的耳中。

    薰然瞧了瞧姜嬤嬤,咧嘴冷笑:「姜嬤嬤這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你雖是我們的教習嬤嬤,但是也是我們葉家僱請來的,若是嬤嬤覺得這差事不好,那我回去便稟明了阿爺、阿娘,還嬤嬤自由。」

    薰然說得極快,語氣裡的訓斥之意明顯,姜嬤嬤臉色鐵青,壓著脾氣說道:「二娘子這是拿身份壓我呢?我還真是教不了你們了。」

    「嬤嬤言重,您教我們規矩禮儀,也教我們為人道理,難道這救人不對嗎?」薰然說著,給茹然使了個顏色,示意她過來扶著新柔,自己走到寶笙面前道:「寶笙,今日之事就算了,新柔的診金我也不去西府討要,但若以後你再如此跋扈,那少不得要讓三伯、三嬸親自教導你。」

    說完,轉身就走,也沒有再與姜嬤嬤說話。

    姜嬤嬤氣得渾身發抖,卻沒有再攔,而寶笙,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心裡頭的那把火燒得極旺,讓她恨不得衝上去將薰然他們幾個都給撕碎了。

    上了馬車,新柔軟軟地就癱倒在了墊子上,幾縷頭髮散落下來,粘在臉上,混著香灰和血漬,樣子極其狼狽。

    吩咐春柳取了車子上備著的濕帕子,為新柔清理了傷口,洗淨了臉。薰然這才柔聲喚著新柔,問她一些問題。

    待聽了新柔的回答後,薰然能夠基本肯定,今日發生的魯郎君爬牆頭之事,絕對不是偶然。只是,這件事要針對的是新柔,而自己不過是因為一時心軟,想要阻止新柔重蹈前世覆轍而攪進了此事中。

    而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最有可能的就是寶笙了。

    葉寶笙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為何如此憎恨新柔?

    瞧著弱質纖纖的新柔,薰然覺得此事定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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