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71 對話 文 / 沐沐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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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然挪了挪身子,挨近范歲禎,附耳輕語道:「阿禎妹妹,我聽聞范大郎擅長調香,在長陽小有名氣。」
范歲禎點頭道:「阿兄是極喜歡調香,他調的香極受歡迎,特別是那仙荑香膏,都已清售一空,還是常有人上門求著阿兄再調製一些。」
「哦,徐家娘子也提過,說這仙荑香膏很受歡迎,長陽縣的婦人幾乎人手一盒。沒想到范大郎竟如此有才,製出了這等好東西。」薰然誇讚道。
范歲禎眉眼兒彎彎,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阿兄制的香其實遠勝於長陽其他制香人,只可惜我們家世平庸,阿兄難以借風成事,所以阿爺才會想到將嬌顏香送入宮中,為阿兄揚名。」
「如此說來,范大郎對嬌顏香未能入皇后鳳眼,定是十分失望?」薰然揣測道。
范歲禎輕輕搖頭,說道:「我原先也這麼認為,便幾次相勸,阿兄卻對我說他不在意這個,還說他本就沒想過靠嬌顏香立名。」
薰然淺笑:「會不會是他安慰你?」
范歲禎道:「之前我也以為阿兄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麼說的,後來我見他仍是一副怡然自樂的開心模樣,連阿爺讓他一起去徐家理論,他都不去。看著似乎真得是不在乎。」頓了頓,范歲禎道:「倒是阿爺,似乎對此事非常的生氣。對徐家非常的惱恨,不准我娘再與徐家往來,也不准我去那邊走動。」
薰然聽了,側身回頭,正對上了范庭梧的眼睛。
濃黑的眉毛下,他的眼睛如夜空一般深邃、神秘。
薰然莞爾一笑,頷首示意。讓臉有探究之色的范庭梧愣了愣。前兩次遇見薰然,第一次她蒙著臉,第二次燈光幽暗。似乎都沒有仔細地瞧清楚了,這一次,直面而視,嬌俏一笑。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竟讓他有些失神。
恍然間,就聽門口傳來小二的詢問聲。
「郎君、娘子,樓下大廳正在表演糕點製作,不知幾位有沒有興趣下去一觀?」店小二敲了敲門,大聲問道。
各有所思的眾人聞言皆是一愣,轉頭看向門口有些不明就裡。
薰然輕拍腦袋,輕笑道:「瞧我。竟忘了告訴你們,這吉祥糕餅鋪之所以生意如此紅火。也是因為每日有兩場的現場糕點製作表演,那些師傅的上色、雕花、壓餡技術也是一絕,大家是否要下去看看?」
范歲禎因徐家姐妹的無盡勸說,正覺得坐在這兒有些憋悶,一聽有表演看自是拍手稱好,徐家姐妹見狀,只好也同意下去瞧瞧。
一行人起身離了雅間往樓下去,薰然特地慢了幾步,落在後頭,與范庭梧走到了一起。
「娘子是有話想與我說?」范庭梧心思敏銳,見薰然此舉,已猜出薰然之意。
薰然微笑道:「范君真是厲害,我確實有話想問。」
范庭梧道:「娘子請問便是。」
薰然瞧了瞧前頭走著的徐艷紅和徐玉玲腳步明顯放緩,知道她們想要偷聽,便朝著范庭梧使了個眼色。
范庭梧瞬時明白,淺笑著先往前頭去了。不一會兒,便跟上了走在最前面的范歲禎,兩人先行步入了表演大廳。
薰然見他們已走在了前頭,便快走幾步,走到了徐艷紅、徐玉玲身邊,輕聲說道:「二位別急,待我勸勸范大郎。」
徐艷紅原本失望的眼睛裡瞬時有了光彩,欣喜問道:「真得?葉二娘,你有把握能夠說服表兄?」
薰然笑而不語,抬眸對上了徐玉玲的目光,見她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瞧,也不解釋,快步就朝大廳走去。
廳內擺著五六張的大桌子,每張桌子都有一個糕點師傅在那表演如何製作出那些精美的糕點。
前來欣賞的人們圍在各張桌子前,看到精彩處,也有人高聲叫好。
薰然瞅見范庭梧和范歲禎正站在最左邊的一張桌子前觀看,便走了過去,站到了范歲禎的身邊。
「這是什麼點心?」薰然探頭一瞧,見那師傅正在捏一隻小白兔造型的點心,不一會兒,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這叫玉兔仰月。」糕點師傅身邊的小學徒下巴尖兒微抬,得意洋洋地對薰然說道,「你要預定嗎?這道點心不是隨時都有的,今日不訂,以後可能就吃不到了。」
埋頭捏造型的糕點師傅聽了小學徒的話,眼風嚴厲地掃過徒兒的臉,嚇得小學徒低下頭,不敢吭聲。
片刻後見師父沒有開口訓斥,又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伸手將捏好的兔子擺上了盤。
薰然瞧著這點心確實精緻,只是為何這小學徒說這點心不是尋常能吃到的呢,難道是這製作的材料不一般?
正想著裡頭的玄機,就見徐艷紅擠了進來,挽住范歲禎的胳膊說道:「阿禎妹妹,那邊有更好看的點心,我們過去看看吧。」
說著,朝薰然眨了幾下眼睛。
薰然立即明白,徐艷紅這是要給她創造機會與范庭梧說話呢。
范庭梧似乎也明白了徐艷紅的意圖,對一頭霧水的范歲禎說道:「阿禎,你先過去瞧瞧。我預定兩份『玉兔仰月』,要在這等候。」
范歲禎好奇道:「阿兄,家中就你我、阿爺三人,一份這個糕點就好。」
范庭梧好笑道:「葉二娘贈你如此好的香方,今日還請你吃了這些個美食。你卻連一盒糕點都捨不得?還真是個小氣的饞貓。」
范歲禎聞言,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臉兒一紅。速速跟著徐艷紅去了另一邊。
「多謝范君。」薰然就勢謝過。
范庭梧呵呵一笑,隨即付了銀錢,定了兩盒「玉兔仰月」的糕點。
等候之時,范庭梧說道:「娘子現在可以問了。」
薰然道:「今日相邀其實是徐家娘子的好意。」
范庭梧點頭道:「知道。」
薰然再道:「她們與我說了嬌顏香與華蓋香之事。」
范庭梧目光瞧向徐艷紅、徐玉玲那邊,沒有接話。
薰然只好繼續說道:「華蓋香是不是嬌顏香,對於范君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又或者范君的意圖就是要徐家偷梁換柱。不知我所言是否正確?」
這句話讓范庭梧的眼中充滿了驚訝,不由自主地收回飄遠了的目光,看向薰然。眼珠兒一動不動。
薰然被范庭梧盯得不自在起來,卻又不想示弱,便不留痕跡地微側過臉,看向桌子上的一隻隻小兔子。似是自言自語道:「如此可愛的糕點。怎讓人忍心入口。」
范庭梧瞧著薰然,宛轉輕盈的體態,容光煥發的姿容,雲淡風輕的神態,諱莫如深的目光,給人以恍惚迷離之感。
這葉二娘,不簡單。在樓上雅間她挨近歲禎,與她交頭接耳說個不停。他便有所警覺,但想著歲禎什麼也不知道。應該探聽不出什麼,卻不想她已從一些隻言片語中猜測出如此準確的答案。
「二娘子何出此言?」范庭梧雖然驚愕,但卻沒有打算承認。
薰然撫了撫衣襟,含笑道:「制香者對自己所研製出的香,就像是對自己的孩兒一樣珍視。若是精心研製出來的香品被人竊取或是丟失,那自然是傷心難過,難以言表,然……」後面那句「你卻毫不在意」,薰然便沒再說了,欲言又止,是為了試探范庭梧有沒有坦誠之意。
范庭梧極輕地吁了口氣,說道:「我確實另有打算,但絕沒有惡意,也不會累及二娘子,所以,您不必擔憂。」
薰然見他坦言,也不藏頭露尾,直言道:「如此最好。范君若是想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也得看看對方是誰。」
這一句帶著威脅的話,從薰然帶著美艷笑容的口中吐出,倒多了一分善意的提醒,少了一分脅迫的氣勢。
范庭梧淡淡一笑,說道:「我們拜訪貴府,只是想尋求幫助,而非借力上爬,這點娘子放心。我的意圖並非是爭奪貢品香,更不會危及葉家地位,我只是想完成一個心願罷了。」
薰然聽後,轉回頭來,抬眸瞧了范庭梧一眼,想要看看他說得是真是假,卻只看到高深莫測的一張臉。
可惜,自己重活之後依然沒有看透人心的本事。防人之心不可無,心中輕歎,薰然頷首淺笑,低聲輕語道:「望范君牢記今日所言。」
范庭梧沉思片刻,終點了點頭。
「好!好!」正當兩人有些不自在的沉默時,忽聞右面傳來幾聲喝彩聲,原來是一位打糕師傅在那揮動著木頭錘子錘餅胚。
這位師傅功夫了得,一人高的錘子舞起來如游龍穿梭,頗有氣勢,故而引得滿堂彩。
驀然間,薰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片段,頓時對如何去莊子調查那位害死父親的女人有了主意。只是,其中細節還得再回去想想。
正兀自想得出神,忽見徐艷紅站在對面朝她揮手,心下一驚,竟忘了剛才為了不讓她們見自己和范庭梧單獨說話生疑,自己哄騙她們是為她們說項,徐艷紅更是費盡心思地將范歲禎帶走,自個兒卻忘了這事。
正要回頭與范庭梧協商,卻見范庭梧傾身低語道:「娘子可直言事已成。」
薰然愕然抬眸,只見范庭梧溫潤一笑,輕甩袍袖朝對面走去。
斂裙快走跟上,在離他半步之遙時,薰然輕言多謝。
范庭梧未及回話,兩人已到徐艷紅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