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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7 漸悟 文 / 沐沐格子

    此時,雖未及晌午,卻是一輪紅日當空,沒半點雲彩,實在熱不可擋。

    周氏極輕地吁出一口氣,拿著帕子擦了擦臉頰,眉頭微蹙,似乎是受不得這暑氣。

    目送著岑六娘離去,周氏側身欲進屋,卻撞上了薰然探究的目光。

    「阿娘,您和岑娘子是舊識?」薰然瞧了瞧母親,極輕又緩地試探問道。

    周氏避開薰然的目光,轉身進了迴廊朝著臥房那邊走,薰然眼眸一轉,乖巧地跟了上去。

    「算不得舊識,只是當年你父在朝為官,在一次申國公府的賞花會上見過。」周氏心不在焉地敷衍道,面上看著沒有異樣,心裡頭卻是七上八下,無法平靜。

    她極其煩惱岑六娘之事,卻也不願女兒聽聞這些,惹了憂思。今早一樁樁的鬧心之事已讓女兒心傷,身為母親,她已心疼得緊。

    薰然聽後,輕不可聞地自言自語道:「申國公府?可不就是堂外祖姑母處?」

    周氏聞聲回頭,瞅了瞅薰然,苦笑道:「難為你還記得那是你外祖姑母。」

    薰然一笑,挽過母親的手,親暱說道:「這怎麼會不記得,兒還記得頭上這隻玉蝶流蘇步搖還是外祖姑母所贈呢。」

    周氏抿唇輕笑,伸手彈了彈步搖上的流蘇,說道:「哪裡是贈的,分明是你強要的。你那時候小,外祖姑母抱著你,拿這步搖逗樂,你就抓在手上不放,別人要拿,你就哭,最後,外祖姑母便將這步搖給了你。」

    憶及往事,周氏的思緒有些飄遠,看著步下搖晃動著的流蘇,神色愣怔。

    薰然噗嗤笑了,說道:「這兒倒不記得了,只記得記事時,王嬤嬤告知這步搖是外祖姑母所贈。」

    說完,卻見母親盯著步搖出神,不由伸手在周氏面前晃了晃,輕笑道:「阿娘在想什麼?」

    周氏回過神來,面有尷尬,笑了笑,說道:「沒什麼。」目光卻從薰然頭上的步搖定格到了她脖間的金鎖上。

    之前發生了一些措手不及的事,周氏並沒注意到女兒今日戴了這金鎖,現如今見了,倒比見到這步搖更覺驚訝。

    「阿宛,這金鎖……」周氏伸手捧起金鎖細看,確實是當年薰然祖母王氏所贈,只是薰然早已不肯戴,今日怎會想到尋出來戴上。

    薰然見母親問起金鎖,臉兒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今日去見祖父求經,擔心祖父不應允,便想著將祖母贈的金鎖戴上。」

    周氏眼眸一轉,立馬明白了女兒這是戴著金鎖去勾起葉隆的回憶,以便能夠順利地拿到葉隆的手抄經。

    女兒竟有這等深的心機。

    周氏神情撲朔,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薰然並沒有注意到母親的神色變幻,微紅的臉見母親並沒拿此事苛責她,便拉扯著周氏邊走邊說道:「阿娘,我們與外祖姑母似乎已有多年沒有聯繫了,這是何故呢?」

    薰然記得父親辭官以前,他們長房這一支還是和申國公走得挺近的,但後來為什麼就疏遠了呢。

    「不過是遠方親戚,少於走動也是正常。」周氏淡淡說道。

    「說起來也不遠啊,阿娘您是申國公夫人的堂侄女,曾外祖父與曾大外祖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外祖父雖與外祖姑母是堂姐弟,說起來也是五服之內的,算不得遠。」薰然默默地排著輩分,待她將這關係理順了,卻驚覺母親臉色不佳,微瞇了眼,思忖著是不是要繼續往下說。

    母女兩個各有所思,一時間倒沒了話題。忽就聽劉嬤嬤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回稟:「「夫人,二夫人來了,她聽說您在見客,便去了東暖閣等候。」

    周氏嗯了一聲,說道:「我這就過去。」轉而又對薰然道:「阿宛,你先回芙蓉居,下午別忘了去良淑院學課。這幾日生病你落下不少課。」

    薰然心中哀歎那些課她已經會的不能再會了。

    前世,她除了讀書品香之外便是苦學針黹,也幸好她學得不錯,所以流落到莊子後,勉強還能靠這手藝混口飯吃。

    「阿娘,這兩日,兒想為祖母抄寫經書,所以良淑院那邊還得緩兩天再去。」薰然向周氏告假。

    「瞧我這記性,竟忘了這事。這兩天你就安心抄經,等會讓劉嬤嬤去良淑院幫你告個假。」周氏善解人意地讓身邊的劉嬤嬤去會那個吳嬤嬤,讓薰然和身邊的春柳都鬆了口氣。

    那個吳嬤嬤,嚴肅苛刻,每次為娘子們請假的丫鬟都是戰戰兢兢,少不得挨上一頓好說。

    周氏這樣的安排,可以讓春柳耳朵少受些罪。

    薰然高興地謝過母親,輕挪腳步朝著門外走去。

    周氏瞧著女兒清瘦的背影,忽覺心慌,不由脫口叫了聲:「阿宛!」

    薰然忽地停下腳步,回過身不解地看著母親,柔聲問道:「阿娘可還有事吩咐?」

    周氏垂下眼眸,她本想為今早喬氏所言安慰女兒,但見她似乎已恢復常態,自己多說反倒讓她不自在,便隨意笑了笑,說道:「沒事,只是想與我兒說,抄經辛苦,盡力就好。」

    薰然知母親擔心,連忙笑著保證:「阿娘放心,兒會照顧好自個,不會強求。」

    周氏點點頭,揮揮手道:「快去吧,日頭大,別中了暑氣。」

    薰然離去。

    芙蓉居的花廳內,黑漆四方桌上,挨個兒整齊擺著硯台、筆洗、紫毫徽筆,一刀刀澄心堂紙密如璽齊扎扎地攤開來。

    薰然正襟危坐,伸手接過春柳遞過來的紫毫筆,上好的墨香縈繞鼻尖,香沉濃郁。

    春柳微傾著身子磨墨,春杏則取過紈扇,為薰然搖風。

    薰然提筆仔仔細細地抄著這蘊含著大智大理的佛家箴言。

    浮提眾生,舉止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抄到此處,薰然一直紛亂難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憶及一早之事,忽有所悟。

    過往之事皆有因果,當年自己並非有意犯下此錯,沒來由為這往事苦了自己,更何況,現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

    欲求心靜,必要心清。心清則明,心明則靜。

    明靜之後,薰然忽覺心清。

    三嬸喬氏所言曾讓薰然險些失了執念,誤以為一切根源似從她起,但如今一細想,卻覺看似合情合理的事卻有令人疑惑之處,只是疑點在哪呢?

    「春柳,你去書房尋一些醫藥典籍來。」薰然放下手中紫毫,平靜吩咐。

    春柳雖有不解,卻不多問,快步便去了春蕊院的書房。

    待春柳取了書來,薰然查閱半晌,忽然合上書本,撫額沉思。

    記憶中的片段如同電光火石般敲擊著薰然,猛然間,薰然似乎看見了最亮處,驚得睜大眼睛,脫口而出:「此事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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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霧冰藜、吳千語贈送的香囊,謝謝流利瓶贈送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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