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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3章 誰解誰其中意 文 / 第九帝天使

    「沈皓,為何還不導引仙力?你命魂之皿中那淵深如海的仙力,是用來給女人做飯的嗎?」沈皓耳中,忽然想起一聲虛無飄緲的聲音,正是玉狐狸夫人姬青綿,以秘法透過虛空,只傳輸到了沈皓一人的耳中。沈皓心中一動,他聽出來姬青綿那話聲中的關切之意。

    不用姬青綿提醒,沈皓的龍軀,遭受到如此重壓,已是極端痛苦難熬之際,他那胸口的龍之心臟,已開始猛烈的跳動著,那九龍巡天圖的異象,在胸口的尺許方圓內唐突隱幻,若隱若現。若非他死死地扼制著自己的神識和那命魂之皿中,金氣繚繞的靈種,恐怕他很難控制自己了。

    蒼龍之典只修到了第七重,他已運轉到了極致。這就是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沈皓很清楚,那姜子羽根本無需再擲下一座神峰,而只需要手指一點,他恐怕便承受不起那九岳壓身了!

    但沈皓也不知道,姜子羽的仙力損耗,也已經到達了極致。

    「沈皓,他將要擲下那第十座神岳!這恐怕也是他最後一座神岳,神岳上有三重峰巔,你蒼龍之典絕難抗住!」姬青綿傳音道。

    姬小夭和陸小汁,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不停地在母親耳邊聒噪,一個卻在師父身邊,侷促不安,欲言又止。

    玄天宗卻仍然鎮定如桓,反而將陸小汁的小手,攥在大掌中,示意她不可輕舉妄動。

    魔犬小黑,那倆狗耳朵,豎得筆直,狗眼睛瞪得像燈籠一般,死死地盯著那姜子羽懷抱中.將擲未擲的最後一座三重神岳!

    「我若不以蒼龍之典堅持,那這一戰,輸的便不是我一個人了!」沈皓奮起殘餘的神力,低喝了一聲。他很清楚,這一戰在千餘弟子面前,代表著什麼意義。他可以敗,但必須是以蒼龍之典,敗在姜子羽手中。至於師父與無妄真人的賭約,在金剛院那數百弟子的尊嚴前,顯得那般渺小。不知為何,他心裡竟然期盼著自己能夠一敗,在天下人面前一敗!

    姬青綿見沈皓,仍然冒著性命之憂,只以神力相抗,驚得面無人色,拉著小夭,飛雲而起,落在無妄真人身前,道:「要如何,才能休戰?」

    無妄真人略感疑惑:「你……看起來很關心他……」

    玉狐狸夫人姬青綿斷然道:「他……是我未來的女婿,我不關心他,誰來關心?他為了讓金剛院在九華宗立足,不惜以蒼龍之典,硬抗神岳千峰。哼哼,無妄,若他真拋開一切顧慮,未使便不能勝!」

    姬小夭聽得俏臉通紅,躲在母親後面,一聲不吭,卻將小嘴緊緊的撅著。

    無妄真人眼見其弟子薑子羽,似已勝券在握,如果現在就此放棄,未免太過不值,不由有些沉吟。

    玉狐狸夫人急道:「為了所謂的臉面,要爭個頭破血流,連性命都不要,值得嗎?無妄,讓你弟子速速收手!」

    天空中,姜子羽臉色有若金紙,透明一般,不斷有金黃色的氣息,有若龍騰,在七竅中吞.吐不息。這是他在急速運轉仙力的徵兆。「沈皓,就此認輸,第十座神岳,便不再擲下,我們點到即止,就此收手!」

    沈皓蒼蒼一笑,聲音彷彿從地底深處爬出,沉濁不堪。「你擲下第十座神岳,你的仙力也已損耗怠盡,你卻如何知道,我不能再接下你這最後一座神岳?」

    姜子羽長聲道:「第十座神岳,有三百六十萬鈞之重,三峰鼎立,若是壓落,你絕然抵擋不住。我縱然可能仙力損耗,三個月內難以復原。但你週身龍骨,將寸寸斷絕,苦修的蒼龍之典,也將一朝盡失!」

    沈皓奮然一聲龍吟,有若金鐵之擊。良久,他並不回答,反而奮力將那九座神岳,往天空中一頂!龍軀再度亢起一丈!

    玉狐狸夫人姬青綿縱聲道:「沈皓,你已證明了自己,為金剛院贏得了榮耀,不必枉送了性命,速速認輸!」

    姬小夭幾乎便人奔過去,但小黑卻往往地咬住她的褲腿,又將她拖了回來。

    玄天宗望著玉狐狸夫人那關切而又俏美的容顏,不禁一聲長歎,緩緩閉上了老瞳,兩顆濁淚緩緩滲出,歎道:「皓兒,不可硬抗。我命你現在認輸!此一戰,已讓你收益良多!」

    沈皓心中一鬆,黯然良久,忽然道:「好,姜子羽,此戰你贏了。」

    姜子羽竟然如釋重負,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掌心中那三重峰的神岳,悄然隱沒。他迅速捏起法印,望空一拍一吸,那九座神岳,便依次從沈皓頭頂飛起,隱沒在他胸口。良久的仙力運轉,他金紙般的臉色,終於恢復了血色。

    沈皓四爪凌立,一動也不動,靜靜的運轉著蒼龍之典,直到將胸口那最後一絲遲滯,也消解怠盡。這一戰,他也耗光了幾乎所有的神力,並且自動認輸。但只有他知道,這一戰,不過是做給那世人看的!

    他重新幻化為人身,連衣袍也沒有力氣穿了,身軀汗水淋漓,一動也不動。玄天宗解下衣袍,為了裹了起來,望著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澀然道:「皓兒,此戰你已盡力,不用心中有愧。」

    沈皓默然良久,鼻中有些發酸:「師父,你知道,我並未盡全力。此戰一敗,你這一生都不能再見姬阿姨。我知道師父您會恨我,但我願意承擔這恨。只是我要你知道,你的弟子,絕不會遜於任何人!」

    玄天宗的大手,緊緊壓在沈皓的衣袍上,瑟瑟發抖。那手掌,已然枯瘦,老筋畢露。他早已蒼老,面然湛黃,如久病之人。為了戰勝無妄真人,他耗費了一生的精力,只是最後關頭,仍然功虧一簣。

    「師父這一點小小的執念,在金剛院的福祉,還有尊嚴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皓兒,不必自責,大丈夫擔得起,也放得下,你既然輸了,我玄天宗便信守承諾……從現在開始,我不再見……青綿一面……」他背對著姬青綿,緩緩站起,卻不轉身,「從今而後,我也離開九華宗……皓兒,你聰明才智,遠勝於我,我本也沒什麼東西可教授給你……我們就此別過,你好好保重……替師父照顧好小汁……」

    沈皓大吃一驚:「師父,你……你要離開?」

    玄天宗蒼蒼一笑,如在蕭瑟秋風中顫抖的枯葉,隨時都要飄零。他輕輕地摩梭著身邊陸小汁的頭,卻對身後的姬青綿道:「青綿……你也保重……」然後騰身而起,在半空中幻化龍軀,如一道焰影,在遠方的雲空消失不見了。

    姬青綿和姬小夭母女,怔怔地望著迅速消失的玄天宗,不由驚呆了。

    沈皓忽然悲從中來,跳了起來,想要去追,但玄天宗飛得極快。他蒼龍之典的修為遠勝於沈皓,這疾飛之下,當真有若流光瞬影,早已消匿,沈皓根本追不到。

    沈皓有種深切的自責,暗想,這一戰,我神力耗盡,卻仍沒有動用仙力,只求慘烈的一敗。然而,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金剛院,為了師父!我若以初修仙力戰勝姜子羽,那於金剛院,又有何益?姬阿姨並不愛師父,我縱然勝得姜子羽,師父仍然在那陷阱中無法自拔,直至耗盡一生。我這麼做,錯了嗎?

    無妄真人望著師弟消失的身影,悵然若失。他獲得了賭約的勝利,可是姬青綿就在身邊,那望去卻如遠在雲端。這一戰,沒有贏家,只有輸家。一戰,撕裂了所有人的傷口。

    陸小汁坐在那極樂峰的玉石道旁,手中拈著幾根乾枯的草,想起師父離去,恐怕此生遙遙,永難再見,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沈皓輕聲歎道:「小汁,是……是我無能,對不起……」

    陸小汁突然側倒在他的懷中,嚶嚶地哭泣起來。沈皓輕輕的順了順她柔細的長髮,安慰道:「以後即使師父不在了,大宗主與我,也會照顧你……」

    陸小汁逐漸停止了抽泣。沈皓抬起頭來,道:「大宗主,我有一事相求。」

    無妄真人道:「天宗既然離開,他唯一的女弟子,我會親自收授,不會讓她有任何的委屈。小汁,以後你成為我的第八個弟子,若何?」

    陸小汁柔肩輕動,抬起頭來,卻道:「大宗主,請恕……恕小汁無禮,小汁不願意改投他人為師。我想……想在第二峰等著師父回來……」美眸中深蘊粉淚。

    沈皓道:「大宗主,此次祭天大典,原本要產生兩個名額,進入雲界修行。第二個名額,我給小汁,她代為修行。」

    他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陸小汁使勁地搖頭:「不……不可……」

    無妄真人尚未回應,那諸峰長老,都竊竊私語起來。眾人都顯得極為憤慨,皆認為沈皓此舉,實在是太過叛逆。

    「沈皓,按九華宗的規矩,你並不具體進入雲界修行的資格。你只是一介煉體士,而雲界專為修士的修行之界。自然,你沒有資格,那也就沒有指定別人代理你的資格了。」江別鶴道。二個名額,姜子羽必然佔據一個。另外一個就極其重要了。如果這個名額,被某一峰的弟子拿到,那對興旺這一峰的實力,實在大有助益。

    沈皓呵呵一笑,緩緩伸手。那極樂峰巔,祭天台下,一塊裂開的玉石磚,在十餘丈外,彷彿為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吸攝,緩緩升上天空。沈皓五指輕輕捻動著,有白色的光華,如匹練攪動,簌簌有聲,那玉石磚,竟在十丈高空,為無形的力量徹底捻碎,化成玉粉垂落!

    姜子羽的眼神,驀然一歙!十丈高空,以仙力捻動,粉碎玉石磚,這樣淵深如海的仙力修為,竟不在自己之下!為何剛才他只在蒼龍之典,強抗自己的九座神岳?這是為什麼?

    一瞬間,姜子羽那鎮定如泰岳般的雙手,竟然有些輕微發抖,卻不知是仙力損耗過度導致,而是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擔憂。

    「我既是一名煉體士,也是一名修士。我雖敗給了姜師兄,但第二個進入雲界修行的資格,非我莫屬。各位若自忖勝得了我,便請站出來。若沒有異議,我便將這個資格,讓給我師妹。」沈皓目中光,斂動著一種奇異的神彩。

    其時,祭天大典已散。各峰峰主,率領門下弟子匆匆離去,而觀禮的客人們,也早都散去。極樂峰上,只有如置身於夢幻中般的金剛院弟子們,還有大宗主,姬家母女,沈皓,姜子羽,陸小汁等人。

    八輪太陽垂落,夕色如血,如墜深淵。那夕陽墜下之處,正是玄天宗消失的方向。姬小夭望著那西方的殘陽,一臉的憂鬱,撅著小嘴道:「龍老頭這一去,不知道會時候還能再見到他。」

    姬青綿握著女兒的手,輕聲道:「傳說中數萬年前,曾有九輪太陽。有一輪太陽,墜入了深淵,從此不見了蹤影。但是,它的光芒,卻曾經很絢爛,舉世無匹。」望著那天邊的夕色,她美麗的眸子中,悄然滲滿了淚水。

    對於女人來說,這世間有一個最愛她的人,總是一種幸福。但這種幸福,她從未珍惜,只有失去時,卻感覺到那種痛徹心扉。

    當第八輪太陽也墜入西方的天幕下時,從遙遠的西面雲空,傳來一聲震天動般的龍吼聲。沈皓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師父!」縱起龍軀,騰身而起,便向西方追去!那熟悉的龍吟聲,如穿雲裂石,隱隱地帶著幾聲悲壯和淒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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