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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8章 不朽神骨 文 / 第九帝天使

    沈皓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間,他心中原有的世界,似乎崩塌了一般。

    白衣人正是那日在空地上教授自己煉體術的神秘人,也是陸小汁的師父,更是當日修薦書,引薦自己進入金剛別院的正院長老。

    只是,為何一個正院長老,竟會精通煉體術?而且是金剛別院最難修煉的蒼龍之典!

    「前輩,請問您到底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又如何會救了我?」沈皓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心中實在有太多的疑問了。

    白衣人道:「你不知道我的底細,卻不甘心,對不對?」

    「前輩修薦書,讓我進入金剛別院,授我煉體術奧妙,而今又救我一命。若不能識得前輩真面目,沈皓心中難安!」沈皓恭恭敬敬的屈身行了一禮。

    白衣人臉上的雲氣逐漸消散,露出真面目來。他一身瘦骨稜稜,青須青眉,雙目微紅,清瘦的臉上,漂浮著一層淡淡的紅光,顯得精力過人,甚至連骨骸中,也隱約滲透出玉色的光芒!

    「沈皓,我師父是太岳正院的一位長老。至於他老人家的尊諱,師父還不想告訴你,你也不得過問。」陸小汁微笑道道。

    沈皓只得道:「是,長老。」心中暗想,正院共十八峰,每一座山峰都有一位峰主,也就是有十八位正長老。而普通長老卻有數十位,還有傳說中很少現身的太上長老,根本就是無跡可查。不過他既然會蒼龍之典煉體術,回去請教蕭凌風老人,相信必會有所收穫。

    沈皓歎道:「前輩的煉體術,簡直驚世駭俗。我原以為,煉體術總要差著仙術一籌,如今看來,若能修到前輩這樣的高度,又何懼仙術!」

    先前的信心和堅韌,又重回心頭。他只想知道,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而今,白衣長老那驚天一變,已讓他明白,蒼龍之典修習到最頂尖的高度,足可與仙術一戰!

    白衣長老看起來似乎貌不驚人,只是那兩隻微歙的眸子中,偶然微張,神光瀲瀲,然後又迅速的消融。

    「仙術與煉體術,孰高孰下,這是一個問題。你們跟我來!」白衣長老道。

    他週身神光盈繞,雙足如惹塵埃雲絮,一大團的雲霧,將他憑空托起。沈皓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自己,不由自主地拋向雲堆。陸小汁也輕輕一躍,縱身上了雲堆。

    三人駕雲,疾如光影,向著極樂峰巔飛去,不多時便已到了山巔,繞過星羅崖,飛向極樂峰的另一側。

    雲深萬重,蒼青山體和山石靜伏在雲霧中,難見全貌。但那縱橫的山體石勢,伏列在雲霧中,卻如猙獰凶獸,隱隱在黝暗的深淵中撲面而來,帶著一股詭異的奇寒之氣,讓沈皓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沈皓見陸小汁抱著雙臂,縮了縮脖子,當即拖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師父,這……這兒似乎有一個訣,佈施於山崖上……」陸小汁柳眉微動。

    「不錯,此處名為仙愁澗,由九華仙宗的十七位長老,布下了一個名為『封仙訣』的道訣,任何人都不得入其內。」白衣長老屈指輕彈,右手食指指尖上,撲的冒出一朵淡藍色的火焰,朝那前方的山崖飛去。

    藍色火焰極輕極細,彷彿被微風托憑著,飛在山崖上,卻彷彿觸動了一層隱秘的禁制一般,向著四周急劇擴散出一圈圈的水波紋,光華瀲灩。

    陸小汁和沈皓愕然,不明其意。「此處封仙訣,為阻攔修士靠近。只因任何仙力靠近封仙道訣,即可自動觸發警報。」白衣長老道。

    陸小汁奇道:「這……這是為何?」

    沈皓心中念頭電閃而過,脫口而出:「因為這個仙愁澗,乃是極樂真人的修仙之所!」

    白衣長老回過頭來,臉上有讚賞之意,點了點頭:「不錯!沈皓,你心思縝密,立刻便想到了這一點。」

    沈皓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一聲:「長老,您是誇獎我鬼心眼兒多吧?或者每一個宗派,都有著一些不讓外人所知的秘密。而這仙愁澗即是在極樂真人的座峰上,那必然與極樂真人有關。」

    白衣長老不置可否,道:「封仙訣只對仙力有效,卻對凡人無效。沈皓,你的魂魄之皿中沒有蘊藏仙力,不會觸發封仙道訣,這便施展蒼龍之典的煉體術,背著小汁進去看看吧!」

    白衣長老身在半空中,急劇變化,一條金鱗閃耀的丈許神龍,從衣領飛躍而出,反爪抓住跌落雲端的衣袍,便飛向那寒氣森森的山崖!

    怪石林立,以各種奇異的勢布成一個巨大的天然道訣,交拱錯立,犬牙相並。整個山崖上,看似到處都是突起的立足之處,但細看卻發現,光溜溜的石體山崖,竟無半分立足之處,凶險之極,凡人根本無法攀沿。

    沈皓心念一動,在雲端上脫去上衣,幻化三丈多高,龍軀人首,四肢如爪。陸小汁抱著他的脖頸,半伏在他背上,從雲端斜躍而下,落在山崖上。

    那「封仙道訣」所佈施成的山崖,極其滑溜,但沈皓的四肢如爪一般,緊扣在山崖上,竟像一隻巨大的壁虎般,爬了上去,跟隨著白衣長老幻化的丈許神龍,在一道形如太極圖案的石縫中穿了進去。

    此處是一個山谷,與星羅崖互為背倚。山谷中溪水淙淙,雲氣幽深,偶爾有小鹿喲鳴,飛越過溪水,毫無戒備的望著站在山谷口的三人。數丈長的大青蛇,頭上蛇冠微聳,盤在溪邊石上,完全不為外人所擾。

    「想不到這兒卻別有一番天地。」沈皓奇道。

    一方瀑布,從頭頂雲霧間洩下,碎玉滿天。

    瀑布旁,青潭邊,築落起一個石頭小屋,丈許高,佈滿淺淺的青苔。那每一塊石面上,都鑄刻著淺淺而略顯繚亂的紋路,如一道道訣一般,充滿著歲月悠深的古韻。

    那石屋中設施極其簡陋,唯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想以極樂真人仙術高深,道訣淵博,但屋中竟連一書一筆也沒有,更不用說鍋碗瓢盆之類的世俗之物了。

    一個葛衣長衫的老者,端坐在桌前,虛懸一指,在那石桌面上,劃出一行字來。

    沈皓吃了一驚,暗想,怎麼這山谷中還居住著一個老頭?如果這山谷被封訣二十年,那這老者豈非已不出山谷二十年了?

    他與陸小汁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詫異,只有白衣長老仍然神色淡定,視若無睹。

    奇怪的是,三人進了石屋,那葛衣老者卻仍然坐在桌前,似乎凝望著石桌上的字跡,不發一言。沈皓越發覺得奇怪,細看那老者,面色有些灰敗,一襲葛袍上,居然沾滿了厚厚的灰塵,竟如一尊雕塑一般!

    再看他右指虛懸的石面上,他一根枯槁的手指,竟然在石桌上劃出字跡來,筆劃細緻枯瘦,有如懸筆書於白紙上,只是落字頗有些狂態,筆力縱亂。

    「大道艱難,如一葉之舟,橫渡漠海,難抵彼岸。亦如螻蟻負重千鈞,抵足九萬重天梯。五百年前,余渡幽冥劫,成為尊者。百年前,余抵魂之天空境,為九華仙宗立派第一人。然渡賢劫三次,無一成功,耗盡壽元,難敵星辰渡魂之力。劫散之時,余思仙道維艱,萬難可索,世間萬道皆成空,空得有跡證仙道?」

    字跡頗有些凌亂,甚至於最後一個「道」字,都有意未盡之意。

    沈皓吃驚不已:「長老,這……這是極樂真人?」

    白衣長老道:「正是極樂真人,也是我的師父,數百年來九華仙宗求仙問道第一人,二十年前坐化於此,屍骨不朽。」

    沈皓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極樂真人,有三位弟子。當今的大宗主無妄,修習仙術,領袖九華仙宗,是其大弟子。而我玄天宗,從金剛別院走出來,為真人收授,成為第三個弟子,如今潛修於觀日峰。」白衣長老侃侃而談。

    沈皓卻忍不住問道:「真人還有第二位弟子?那卻是誰?」心中卻暗想,你也算是我半個師父了,到如今方知道你的大號玄天宗!只是,在十八峰的十八位峰主中,卻沒有玄天宗這個名字。想來也是,九華仙宗怎麼可能讓一位煉體士來擔任峰主呢?縱然他的本事再高,那也不能開宗立派,否則便是大逆不道。

    但他立刻又想到,大宗主無妄真人,傳承極樂真人的道統,卻仍然要為了九華仙宗的名聲,將這座仙愁澗給訣封起來,不讓外人知曉其中的秘密。要知道,極樂真人可是大宗主的座師!

    白衣長老玄天宗的神色夾雜著幾分慨歎和悲涼,連眉頭也不禁抽動了幾下。

    「第二位弟子,乃是我的師兄,名號金蛇神君,亦修習蒼龍之典。不過,他的故事,在九華仙宗,卻已經成為了禁忌,而他也消失在這天地間,或已化成了塵埃……」

    沈皓猛覺胸口被什麼撞了一下。金蛇神君!原來他懷中那部金蛇藥典的作者金蛇郎君,竟是玄天宗前輩的師兄!可為何他會成為九華宗的禁忌?他在思忖想不要將金蛇神君的枯骨被自己發現,遺留下藥典的事情告訴玄天宗,但一想這仍是禁忌,也不知道兩人是否有什麼仇恨沒有,還是先不說為妙。

    玄天宗本如秋水寒潭般森冷的雙眼,卻如悄然泛起波光。或者他想起了三位絕代才華的師兄弟們,共同承訓於極樂真人座下的美好日子。

    但這到底是什麼禁忌?為何在九華仙宗,煉體士追求長生之道,就是大逆不道?玄天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圖,而是避開了這個話題,良久沉默不語,而沈皓也不敢再問。

    陸小汁望著這山谷的一切,巨石,青潭,流溪,垂瀑,巨蟒,巖羚,還有石屋,屍骨,那石頭上雕刻的紋路,眼神逐漸迷離起來,似乎覺得即使是一草一木,都彷彿深蘊著難以言喻的古意和道韻。

    她耳朵裡根本就聽不見師父的言語,眼中只有那無盡的古韻悠悠。這是一代仙賢極樂真人曾經修真之谷。他所觸摸過的每一塊青石,走過的每一個印跡,都曾代表著他追索仙道和星辰奧妙的無上真意。

    可是這些無上真意,都已如那具不朽的屍骨一般,已永久塵封了。

    玄天宗長袖一抖,微風過後,吹起那屍身上的灰塵。待灰塵散盡,那屍身已是片塵不沾,鮮活的儀態栩栩如生,連肌膚的紋裡也清晰可見,透著些許的紅潤和光澤,便宛如睡著了一般!

    玄天宗呵呵地笑了幾聲,手指在那屍身的額頭上輕敲了敲,竟然發出如銅聲般的錚然嗡響!

    他笑聲中卻充滿了悲涼和無奈之意:「極樂真人享壽八百載,五百年前便已度過幽冥劫,三次沖星辰劫,已是九華仙宗第一人。但縱然如此,他老人家仍然在第四次衝擊星辰劫時失敗,魂歸星辰大海。」

    沈皓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暗想既然極樂真人是玄天宗的師父,為何他口稱師父,卻要稱為真人呢?

    「真人如果是死了,為何屍身卻能如持不朽,竟好像神骨一般?」沈皓望著眼前這尊如活人般的屍骨,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或者是他老人家的另一種長生不死罷!」玄天宗悠悠一聲歎息,但歎息聲中卻道不盡的滄桑無奈,說不完的艱深苦澀。

    沈皓吸了口涼氣:「對於修士來說,莫非長生不死,竟是這般艱難?」

    「長生不死

    ,不過是春秋大夢罷了!多少人,便如極樂真人這般,將數百年辛苦換來的歲月,都虛度在苦熬歲月中,卻終究不過一個空字!」玄天宗眸子中凌厲的光芒一閃而過,彷彿黑夜中的星辰那般明亮而灼目!

    沈皓若有所思:「長老的意思是,將一生之力,致力於求仙問道,卻不理世俗之事,是很愚昧的事情。然則我這麼努力的修習煉體術,卻是為何?」

    玄天宗哈哈大笑,笑聲舒暢而歡欣:「哈哈哈!沈皓,我就知你,心懷野望,不甘屈於人後。野心,只有一顆野心,才是修習煉體術的真正天賦!這個道理,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懂得!」

    陸小汁一臉的疑惑:「師父,為何野心才是真正的天賦?」

    「小汁,你可知為何我會收你做弟子,修習仙術?」玄天宗反問道。

    陸小汁搖了搖頭。

    「因為,修習仙術者,卻需心性淡泊,不羈於生死,以逍遙無為之心修仙,方可追索無上仙道。這是你的天賦,你因此能夠解悟到這山谷中極樂真人所留下的處處真韻道意。然而多少偉大的修士賢者,即使是明智達慧如極樂真人,對於長生不死,追仙問道,太過於執著,反而忘卻了世間真正的歡樂趣離別苦,這豈非捨大道而求小道?」玄天宗話鋒一轉,「可是!修習煉體術,卻截然不同,它需要一顆野心!真正的野心!」

    沈皓也聽得如雲山霧裡的,搖頭道:「我不明白,請長老解釋。」

    「沈皓,你以為仙術和煉體術,誰高誰下?」玄天宗凝視著沈皓的眼睛。

    沈皓道:「世所公認,仙術終究比煉體術要高一個檔次。當然,如果能夠修習到長老這樣的境界,亦可與仙術並駕齊驅了。」

    「錯!」玄天宗厲聲道,「煉體術要勝過仙術!」

    沈皓與陸小汁一齊愕然,望著這鬚髮皆張的玄天宗,忽覺他的整個人的神態,似乎在瞬間都發生了變化,一種難言的氣勢,浸漫了週身,如一張蘊勁而張的弓,只微微仰首,便如箭頭怒對蒼天!

    「這是煉體士該有的一種信仰!也是一種不羈的野望!」玄天宗幾乎是怒吼了起來,雙腳踏定在青潭邊,似乎整座山谷,乃至於整座極樂峰,都被玄天宗踏定在腳下。這種絕大的氣勢,讓他蒼瘦的身軀,幾乎如一柄怒劍,直立上蒼空一般,只有森寒而不屈的冷意!

    玄天宗猛一跺腳,卡嚓數聲,那腳下青石為巨力一擊,像龜紋般四散裂開,逐漸蔓延開去,彷彿整座山谷,乃至於整座極樂峰,都要在他雙腳下踏成齏粉!

    不知為何,沈皓胸口的熱血,彷彿被點燃了一般,燃燒了起來,呵呵而低吼:「不錯!煉體術要勝過仙術!我沈皓,要勝過姜子羽!」

    或者在理智上來說,他明白修仙之力的極限,要遠高於煉體術。但他需要的是一種深入骨髓,決絕般的自信。彷彿這煉體術終將超越仙術,不是因為煉體術本身,而是因為他沈皓自己!

    「極樂真人雖是我九華仙宗了不起的人物。但我要讓你看看,即使是這麼了不起的人物,也有他的極限!那就是他們的極限,與煉體士一般,身死魂消!所謂長生不死,終究不過一場春夢!沈皓,你要永遠相信自己,在靈魂深處烙下印跡,你要強過一切修仙者!」玄天宗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不息。

    他凜然注視著沈皓:「這世間,最偉大的力量,既不是毀天滅地的神魔之力,也不是巔倒乾坤,化生萬物的仙力,而是一顆足以吞納洪荒,包容宇宙的心!而這顆心,也是凡人能屠龍,俗者可誅仙的奧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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