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 前04 彩虹之橋 文 / 第九帝天使
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天空雨雲密佈，大雨如箭。
楊偉望著窗外的漆黑天空，嘟囔了一句：「媽蛋，早知道就不來旅遊了。」
沈皓一直沒有靜下心來。剛才在車廂中小小地報復了黃志誠一番，但迎來的是他更大的羞辱和報復。
可是，那些男人間的戰鬥，失敗並不可恥。讓他真正內心痛苦的是，吳綺麗已經毀掉了他原本就存在於心中的綺念和幻想！
雨越下越大，積水像河流一般，從前方的道路上衝下來。天空也越來越黯，烏雲如城，彷彿有千軍萬馬，從雲上碾過，崩裂天空。大巴車在雨中慢行，甚至不得不打起車燈，才能照亮道路。
沈皓耳朵迴響起黃志誠的嘲諷聲，只覺血在耳後根熱滾滾地燙著。是的，自己只是一隻癩蛤蟆，她吳綺麗是天鵝，怎麼會看上自己呢？她與我做了四年的好朋友，難道她看不出來，我對她的心意嗎？
但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自己對她的付出，也從不點破，亦不曾有過一絲拒絕。這又算什麼？如果她讓自己知道，原本就無望，那自己又怎麼會傻乎乎地越陷越深？
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慢慢行駛著，前方的車也越來越多，積水如洪流般流過路面。
沈皓不經意間回頭，竟然看到，黃志誠已坐到了吳綺麗的身邊。而陸小靜也與黃志誠換了座位，坐到了楊偉的前面。
窗外的閃電，猛然拉過長空，照得沈皓的臉，蒼白得可怕。沈皓可不是傻子，很明顯看得出來，黃志誠與吳綺麗，其實早就已經偷偷相好了，而自己卻仍然蒙在鼓裡，被黃志誠擺了一道！
楊偉看他的臉色極其難看，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頭，歎道：「沈皓，你不是她的菜，何必強求？天涯何處無芳草……」然後壓低了聲音，嘴角努了努前面，「你自己眼睛瞎了，陸小靜其實就挺喜歡你的……」
沈皓心頭一怔，看著前面那陸小靜的幾根秀髮，從座位的間隙中露出來，正一動一動著。她正捧著手機，不知道看著什麼，一個人咯咯地笑著。
「別胡說！」沈皓瞪了他一眼。楊偉神神秘秘道：「剛才小靜好像在你書包裡，塞了什麼東西。騙你是豬！」
沈皓正要拿起書包查看，卻又猶豫了。這是一場不可承受之重，而他正在茫然間。
前方有人披著雨衣跑來，傳達消息，雨太大，大水沖垮了道路，車已經是難以通過了。大巴車在同學們的埋怨聲中，拐進了路邊的一個廢棄的採石場。
旅遊計劃徹底泡湯了，眾女生皆有怨言。楊偉卻不顧眾怒，哈哈大笑：「老子早就想回家了，旅遊，旅遊個毛啊。」
沈皓望著採石場外的山邊，一條百多米寬的大河奔騰著從山後流來，被濁黃的洪水擁擠著，像一條滾滾黃龍一般，咆哮而過。巨大的山體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深坑，裸.露出深黃色的泥土和白色的花崗岩。
極度無規律的濫採石材，已經徹底將這座巨大的山體植被破壞掉了。不斷有泥土石塊，被雨水沖涮著，衝入河中。大部分學生都是在城中長大，從未見過鄉野山區的這種山洪暴發的駭人景色，都有些懼怕。
這場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才停了下來。而吳綺麗與黃志誠，正低聲說著話，兩人的手，已悄無聲息的扣在了一起。
天空初霽，雲層逐漸散開，學生們的臉上，又開始有了笑容，只是前面的路被衝垮，半路上擠滿了車，看起來旅遊計劃是泡湯了，可能連回去都難了。
沈皓不想再看吳綺麗一眼，將書包放在車上，一個人下了車，朝採石場旁邊的河邊走去。他從小生活在農村山區，春夏兩季的洪水暴發，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相反，他總容易被那奔騰的壯景深深的震顫著。
河邊的道路為雨水沖涮著，顯得鬆垮，裂紋四處可見，顯然巨大的山洪力量，將整個山體都給震鬆了。大塊的泥土仍然可見從山體上滑下來，被水流衝入河中。
奔騰的山洪水，捲起千重浪，連浪花都是淡黃色的，氣勢駭人。沈皓站在河邊，只覺那奔騰的巨浪，掀起嘶嘶冷氣迎面而來，如欲將他瘦小的身軀瞬間吞沒！衣襟當風，沈皓回過頭來，忽覺心中既是酸楚，又是酸驕傲。
楊偉遠遠地在後面大喊：「沈皓，你他娘的給我回來！」楊偉非常焦慮，顯然是覺得沈皓受了打擊，想要投河自盡了。但他害怕山洪，根本就不敢靠近。
沈皓望著這奔騰山洪，暗想，我堂堂男兒，若為一個女人而跳河輕生，豈非浪費了我爹娘養育我的一番心血？豈非折辱了我大好男兒的一番壯心？吳綺麗雖然漂亮溫柔，與自己曾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可她終究只愛多金帥男，這也怪不得她。
他撿起一塊石頭，投入濁黃的河水中，眨眼就消失無蹤了。
吳綺麗仍然很關心她，下了大巴車，不顧危險，跑到河邊，拉起他的胳膊，嗔怨道：「沈皓，你……你就非得讓我為難嗎？趕緊回去！」
沈皓看著她熟悉而美麗的大眼睛，此刻卻顯得份外陌生，半晌才問道：「為什麼？」
吳綺麗明知故問：「什麼為什麼？」見沈皓罕見地沉默良久，支吾了幾聲，終於說道：「沈皓，你的心思，我……我又何嘗不明白？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可是……可是你為什麼要破壞我們的關係？這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你卻……永遠地破壞了……」不經意間，俏麗的臉上，浮起淡淡的嫣紅。
沈皓吃了
了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你覺得，為了維持你眼中那最好朋友的假象，寧可讓我背負上一生的遺憾？」
吳綺麗一愣，不知如何說是好。或者，她從未站在沈皓的立場上去想這樣敏感的問題。
「我……我真的沒有這樣的意思！沈皓，你不要多想了，我只是覺得……覺得我們做朋友挺好的，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這幾年來，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吳綺麗囁嚅道。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是他，而不是我嗎？」沈皓心痛如絞！
吳綺麗搖了搖頭：「你又何必知道？我不想說。」
沈皓嘿嘿地笑著：「我都不害怕聽，你又何必害怕說？我們都知道，男女之間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誼的。我喜歡了你四年，你連一句真話也不肯給嗎？」
吳綺麗嬌臉掙得通紅，使勁跺了跺腳，終於道：「沈皓，你是個好人，好男孩，以後會有好女孩的愛上你的。只是……只是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我只是將你當成朋友！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沈皓呵呵地笑了起來，笑聲蒼蒼。這種台詞，都是爛梗了，但卻是現實。
吳綺麗的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彷彿帶著一點難以查覺的愧意：「沈皓，我從小就明白自己需要什麼，而你要的，不過是虛幻。你知道嗎？現在大學畢業後，找工作好艱難，志誠的爹，是咱們教育局的局長……」
「我懂了！」沈皓猛地吁出一口氣來，彷彿要排遣胸中的郁氣一般。原來就是一個李剛的問題！
這，才是狂放肆意的青春！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祝友誼萬歲！去他.媽.的友誼！這世間，沒有男女友誼。如果有，那不過是為了日後更進一步的掩飾罷了。我們總是喜歡自欺欺人，不敢面對真實的自我。
吳綺麗仍然一臉的關切，希望他離開危險的河岸。
沈皓看著她，像看著一個陌生人般，笑道：「我沒事，你先回去吧，你不會以為我要投河而死吧！拜託！如果被你拒絕一回就要尋死，那我都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我家就在河邊，所以山洪暴發的情景，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我小時候總是喜歡在洪水過後再去游泳，被急流衝下去的感覺真的很刺激……」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不由有些悠然神往了。可惜歲月如光，他現在都已經荒廢了自己的游水技能。在老家，洪水過後，水流慢了很多，他便會偷偷跑進河裡去游泳，順水而下，那種在急流中泛波的感覺，讓他有些神往。
吳綺麗皺了皺眉頭，顯然難以想像沈皓腦袋中的場景：「你真是瘋子！真的沒事吧？」
沈皓說道：「沒事！你先回去吧，反正現在國道堵了，得讓後面的車先掉頭回去，我們才能回去了。我再看一會兒，估計再過一個小時，山洪水就要小下來了。」
吳綺麗猶猶豫豫地回到了採石場。很多同學也都跟著下了車，出去呼吸雨後的新鮮空氣。黃志城滿臉不郁，將吳綺麗拉回了車上，又狠狠地盯了沈皓一眼。
楊偉嚷嚷道：「就些黃尿似的洪水，有什麼可看的？」壯著膽子走了上來，緊緊地抓著沈皓的肩頭。他現在倒不怕沈皓會投河了，而是怕自己不小心滑進了山洪中。
「快拍照，出現彩虹了！好漂亮！」有個女生大聲叫了起來。
沈皓和楊偉同時抬頭。只見天空中雲層仍未完全散去。一道七彩長虹，橫貫東西，將天空映射得如同仙境一般。學生們紛紛取出手機拍照，連一向對拍照不感興趣的楊偉，也忍不住取出「小老婆愛瘋4s」猛拍了好幾張。
大巴車上的學生們都下了車。因道路不通，所以整條道路都擠滿了車。無數人都從車中走了出來，紛紛拍照留跡。
看著那天空彩虹，深皓忽然發出一陣奇想，古代傳說中，彩虹是人間天上的橋，那些道家修煉者，可以踏著彩虹登上九天，成為謫仙人，不知道今天的彩虹，又有幾位人間的隱者，會踏著彩虹之橋，登上九天？
突然間，所有人仰望的眼神中，抹過一絲異色！原本鬧哄哄的採石場，竟然一下子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