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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35 太后病重(四更到 文 / 阿瑣

    玄燁乍見嵐琪出現,不禁眉頭緊蹙,嵐琪卻晃晃悠悠在他身邊坐下,背過太醫握了他的手掌,又艱難地側過身,囑咐太醫:「只要你們盡心,就沒有別的事,又豈會為了皇上多活一年少活一年,來問罪於你們?你也是一把老骨頭了,什麼事沒經歷過,難道還怕這些?」

    老太醫惶恐地說:「娘娘說得極是,也請娘娘多多勸皇上,不可再過分操勞國事,年事已高,還請放寬心,多安養,方是長生之道。」

    嵐琪嗔怪:「囉嗦,萬歲還不知這些道理?你下去吧,開了方子拿給梁總管叫我先過目看看,沒別的事了。」

    太醫忙退下,環春跟著一道出去,在門外與梁總管見了,梁總管便隨那太醫去拿方子,環春則悄聲將門合上,靜候其外。

    這一邊,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原是嵐琪握著玄燁,漸漸玄燁把她裹在了掌心,嵐琪笑悠悠道:「到底是被兒子們氣的,還是這幾日有暖床的小宮女給累的?」

    玄燁心虛轉過臉去,嵐琪則笑:「梁總管真是越來越能幹,臣妾朕打算過幾天好好賞賞他。」

    「沒有的事,你又來護犢子,還賴朕?」玄燁輕咳一聲,分明有些尷尬,不過他生氣並不是演戲。要說廢太子是計劃中的事,但胤禛和胤禵爭執,的確讓他動怒,兩人那怒目相視的模樣,讓玄燁看了心寒,當時當刻就想,嵐琪看到那一幕,只怕心都要碎了。

    「胤禛的錯,還是胤禵的錯?」玩笑過後,嵐琪心中又愧疚又擔心,伸手輕輕撫過玄燁的胸膛,「怪我沒為你教養出好兒子,你別理他們了,隨他們去,你好好保重身子。」

    玄燁見她眼中泛紅,知道是心疼壞了,笑道:「朕沒事呢。」

    嵐琪微微搖頭:「騙人,太醫的話,我一字不差地聽見了。」

    「他們總是危言聳聽。」

    「我們這個年紀,還怕什麼?」

    玄燁沉沉一歎,想摟過嵐琪,可想到她腰上有傷,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但說:「你放心,漠西的事尚無定數,朕滅了噶爾丹,策妄阿拉布坦竟再起野心,朕豈能嚥得下這口氣?就是要走,也要平定了漠西。」

    嵐琪道:「要派十四去打仗?」

    玄燁苦笑:「可他雖有野心,卻沒有膽量,朕要出師有名,現在打過去,反成了惡人。所以……」他安逸地朝嵐琪笑著,「朕不會突然就走,還會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皇額娘尚在,朕怎麼能走。」

    「不說這些了,等你好些,就遷去暢春園靜養。你愛讓小宮女暖床,我也不管,只求你把身子養好。」嵐琪安排下所有事,「我這邊隔些日子就來看看你,要緊的還是守著太后,宮裡的事就交給我。」

    「朕以為你會天天陪著我。」玄燁不禁更用力地抓著嵐琪的手,嵐琪見他戀戀不捨,越老反而越愛真情流露,便道,「那就不分開,把太后一道送去暢春園,這樣我能伺候太后,也能伺候你。太后最近精神好些,園子不算太遠,路上走得慢些就好。」

    玄燁竟像小孩子似的高興起來,眼中綻放光芒,歡喜地說:「你在身邊就好。」

    嵐琪想伸手摸他的臉頰,一時忘記腰不能動,一軟整個身子撲在了玄燁胸前,玄燁艱難地說:「朕要透不過氣了。」可嵐琪卻笑得更加沒力氣,好半天才從他身上撐起來,年齡帶來的無奈,殘酷而現實,可讓他們更懂得彼此依靠。只是嵐琪為玄燁剛剛的模樣笑不停,說道,「這兩年,我只在融芳臉上見過這模樣,你剛才那一陣高興,融芳臉上常能看到。」

    玄燁慢慢坐起來,讓嵐琪靠在他懷裡,兩人依偎著說話,說到胤禛的側福晉,不得不提起年家,玄燁對嵐琪道:「年羹堯驍勇善戰,將來攻打策妄阿拉布坦,朕會讓年羹堯跟著胤禵。」

    嵐琪奇道:「年羹堯可是胤禛的人。」

    皇帝耐心地解釋著其中的利害關係,嵐琪聽得一知半解,再問起今天兩個兒子起爭執,說到融芳闖進永和宮替胤禛來問為什麼不見她,嵐琪說:「胤禛最近聽到越來越多的話,說你要選他做繼承人,這孩子有些迷茫了。他迷茫,胤禵只怕是更著急,我便只能先偏心小兒子,好歹讓他有一處安心地。」

    玄燁哼笑:「那年送舜安顏去承德,閨女對我說,要我硬硬朗朗的,好做你的依靠,說他們兄弟姐妹都不可靠,如今看來,我們溫憲真是看得透。你這兩個兒子,到如今還要你來操心。」

    「你再說他們千般不是,也是我手心手背的肉。」嵐琪笑道,「哪有不為兒女操心的父母?」

    提起溫憲,之前玄燁原說好,讓他們夫妻遷回來,可後來嵐琪反而不答應,說回來京城還要偷偷摸摸地過日子,她不想女兒受委屈。若她真有天要走了,一定來得及等女兒歸來,溫憲如今在承德過得好,她心滿意足。

    那日嵐琪從乾清宮回去後,又把十四叫了進去,為了他和胤禛爭吵的事說了幾句,可始終沒說要見大兒子,融芳那天跑來一趟,也什麼明白話都沒帶回去,胤禛問她時,她只能說:「娘娘之後會對你說清楚,可我也不知道,之後是幾時。」

    如此一來,生生等了一個月,等太后和皇帝,並幾位體面的娘娘們都遷入暢春園,毓溪才總算見到婆婆,嵐琪依舊是從前的態度,毓溪試探著問過幾次都不得果,胤禛見到母親後,母子倆說了什麼話,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所有人都看得到,二廢太子後,瑞景軒裡就極少再能見到圓明園的人了。

    康熙五十五年,五歲的弘歷小阿哥被正式抱去佟貴妃身邊撫養,而在那之前,德妃娘娘身邊帶的都是小兒子生的孫子,娘娘與四福晉也不如往年那般親厚,明明雍親王一家比任何皇子距離暢春園都住得近,反而越發生疏。

    這幾年皇帝養在暢春園,只偶爾出一趟遠門,大多早去早回,不再像往年那樣大半年都不在京城。皇帝養好身體後,園子裡竟也陸續添了幾個小皇子,雖然很叫人唏噓,但園子裡管得很緊,那些又都是記錄在冊伺候過皇帝的,並沒有什麼荒唐的事傳出來,相比之下,沉寂多年的八阿哥身上,還背負著良妃私通的醜聞。

    但小皇子的生母們大多是出身低微的宮女,縱然德妃、榮妃也是包衣出身,可皇帝已經這把年紀,她們實在掀不起什麼風浪。那些小皇子出身後就被送回皇宮阿哥所裡撫養,反是皇孫們能在園子裡陪著皇帝和祖母。大臣們冷眼看園子裡的光景,都說這幾年雖是十四阿哥在帝妃面前吃得開,可最近皇上見天帶在身邊的,卻是四阿哥的兒子弘歷。

    這天清溪書屋裡,皇帝又不高興,說八阿哥胤祀累年病假不上朝,朝廷白養著他一家子,竟因此停了俸祿。消息傳開,真真寒了眾皇子的心,十四到瑞景軒給額娘請安時,都忍不住說:「額娘,皇阿瑪難道都不肯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八哥仁慈些?八哥又不是裝病,良妃娘娘沒了後,他一直沒見好,這麼多年還能活著,已經不容易,皇阿瑪要逼死他?」

    嵐琪卻明白,玄燁對她說過好幾次,病中的八阿哥並不安分,他不過是借口生病看著低調,暗地下不知做了多少事,九阿哥、十阿哥心甘情願被他當槍使,不知不覺的,這幾年胤祀又在朝堂中結下不少的人情,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等著他露出狼子野心。

    事到如今,玄燁既然選定了將來,對兒子們必然有親疏,與他對立不聽話的,他當然容不得,嵐琪不能去指摘玄燁對親生子是不是太狠,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火上澆油,不要讓其他阿哥,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改變命運。胤禵跑來找她說,就是想開口說幾句,嵐琪敷衍兒子,對著玄燁卻隻字不提。

    平靜了數年的朝廷和皇室,彷彿說好了似的,都擠在這一年出大事,漠西策妄阿拉布坦似乎認為老皇帝再無當年魄力,他可以前來挑釁,在草原屢屢作惡,朝廷再三警告無用,皇帝已開始準備對漠西發兵。

    可是這一年,太后重病,皇帝孝敬太后幾十年,不可能臨了不顧太后生死,發兵的事暫且擱置,舉全國之力調請名醫為太后醫治,可太后年事已高回天無力,只有一天天看著蒼老的生命離去。

    玄燁親自侍奉了幾日,結果自己的身體也支撐不住,太后尚未離世,他先病倒了,暢春園裡人人惶恐不安,就剩下嵐琪還能支撐,她將毓溪和完顏氏、兆佳氏都帶在身邊,如今許多事,只有兒媳婦們才可靠。

    這一年年末,皇帝的身子漸漸康復,這日嵐琪送藥來,見玄燁起身換衣裳,問他要去何處,皇帝道:「太后說要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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