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7 意外(還有更新 文 / 阿瑣
「寬恕胤禟?」玄燁皺眉看著伏在地上的兒子,心裡雖猜得幾分緣故,可現實卻讓他有些無法接受,難道十一阿哥的死不是意外?他將心一沉,吩咐八阿哥起身。
但八阿哥不敢起身,依舊伏地道:「請皇阿瑪聽兒臣說完。」之後便將從九阿哥口中知道的關於十一弟溺水那晚的事都稟告了父親。
說那晚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一阿哥玩在一起,十阿哥負責找他們兄弟倆,倆兄弟四處藏匿。九阿哥帶著十一阿哥到了那裡,讓他藏到橋洞底下去。一面藏的時候,遠遠瞧見有人往那邊去了,還以為是十阿哥和他手下的小太監找來了,九阿哥讓十一阿哥自己小心,然後他就跑了。
那一跑就跑得沒了影,等他意識到很晚了,但不見十阿哥蹤影也不見弟弟蹤影時,才想起來不能再在外頭徘徊,他先跑回弟弟匿藏的地方,原想看看弟弟還在不在,可是老遠看到太子在那裡,胤禟害怕被太子責備,就自己回翊坤宮了。
沒想到回去後不見弟弟的蹤影,宜妃又發了很大的脾氣,整個翊坤宮都在招人,九阿哥害怕被宜妃責備沒吱聲說出弟弟在哪兒,知道弟弟自己被人發現,他才曉得胤禟竟然落水了。原本以為,弟弟興許還躲在那裡,或是已換了別處,又或者會被太子發現。
玄燁聽得一臉冷色,果然十一阿哥是死於意外,但不知為何,聽著八阿哥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這件事和太子脫不了關係,但是這孩子並沒有很直接地說那種話,平和地敘述著事情,一字一句說得滴水不漏。
八阿哥伏地道:「胤禟當時不知道十一阿哥已落水,可是胤禟現在把一切的錯都歸結在自己身上,他已痛不欲生,兒臣認為隱瞞會讓他背負更重的包袱,才決定來稟告皇阿瑪,坦白一切。」
玄燁蹙眉:「這些都是他對你說的?」
八阿哥點頭稱是,「兒臣說的都是胤禟原本的話,他隔天就來找兒臣了,哭得十分可憐。兒臣不忍心胤禟被人誤會傷害了自己的兄弟,所以才隱瞞至今,但眼瞧著胤禟越來越痛苦,深知不能再隱瞞,求皇阿瑪斥責胤禟,更求您寬恕胤禟。」
「他一輩子背負這個包袱,足夠懲罰了。」玄燁語氣沉重,吩咐八阿哥,「去把你弟弟帶來,朕有話與他說。」
八阿哥如遇大赦,伏地深深叩首,但父親忽而又問他:「即便夜色下,即便那晚宮裡人多,他們幾個阿哥如何在宮裡到處亂竄,他們一直這麼玩嗎?」
「他們換了太監的衣裳,在宮裡遇見人時就低頭走在一旁,白天或許不能,夜裡估摸著也沒人分得清楚。」八阿哥如實回答,卻看到父親臉上微微一抽搐,可沒有衝著他來,對他仍舊是說,「去把胤禟帶來。」
而八阿哥一走,玄燁一拳重重砸在了桌案上,心中冷冷嗤笑,更是自責,怎麼他的兒子好好的皇子不做,一個一個都愛假扮成太監,太子這樣,小的也這樣。
心中恨著這些話,腦中忽然一個激靈,那晚胤禛雖然也看到太子,可若非後來撿到他的東西甚至親口聽太子承認去過那裡,胤禛並不敢十分確定自己遇見的就是太子,那樣的夜色下,那胤禟到底走得多近了才能發現站在橋邊的人是太子?
這一邊,覺禪貴人正和德妃娘娘一道給十三十四阿哥改衣裳,方纔她已把自己知道的話都告訴了嵐琪,說那晚她的確親手將十一阿哥送出了延禧宮,十一阿哥原想躲在她那裡,可她覺得那麼晚了,阿哥們不該再在外頭晃蕩,就說服了那孩子,想送十一阿哥回去,可出門就看到九阿哥,他們兄弟倆說一道走,不要覺禪貴人相送,她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就放他們走了。
覺禪氏自責道:「若是臣妾多一個心思,堅持把兩位阿哥送回翊坤宮,大概就沒有後來的事。事情至今,臣妾心裡也很沉重。」
嵐琪勸道:「孩子們自己貪玩。」但緊跟著就說,「是敏常在告訴我,她看到十一阿哥來過延禧宮,然後和你一道出去了。」
覺禪氏笑:「臣妾也如此猜想。」
嵐琪則淡定地看著她說:「敏常在終歸向著我,有些事你別怪她多此一舉,她也不是針對你。你們同在屋簷下住著,哪怕不和睦,也不要成了敵對,她無心對你做什麼,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
她覺得,與其遮遮掩掩,不如把事情挑明了,覺禪氏那麼聰明,怎麼會察覺不到杏兒在做什麼,若是互相隱瞞將來把她逼急了反而害了杏兒,不如現在就說明,往後覺禪氏要麼不在乎繼續我行我素,要麼就多多收斂別再落人話柄,至少不能讓杏兒受到什麼傷害。
覺禪氏不在乎,反而勸嵐琪寬心,看透一切似的說:「臣妾知道,沒有敏常在,也會有別的人,娘娘如今雖與其他幾位娘娘平起平坐,可無形之中,這六宮之事都在您的掌控中。不管是對臣妾還是對別人,您都會多生一雙眼睛,沒有敏常在向您說這些事,也會有別的人為您多看一眼,當初臣妾會找敏常在幫您深入西六宮,也是知道她對您的忠心,到如今敏常在更加忠心於您,對臣妾來說不值得奇怪。」
「我猜想你也是這樣的心思。」嵐琪面上波瀾不驚,再道,「咱們說好的,若有一日心意相悖,就彼此說清楚好聚好散。同樣的道理,你若嫌和她住在一起被束縛手腳,把你們分開也不難,可你不要傷害她,她也無心傷害你,只是忠於我而已。」
覺禪氏神情寧和,深深點頭答應:「娘娘的話,臣妾記下了。眼下臣妾與娘娘算不得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各自做各自的事,而您答應過會把惠妃交付給臣妾,只要您記得這件事,其他的對臣妾來說都無所謂。」
反是嵐琪微微皺眉問:「這麼久了,你還是對她恨之入骨。」
覺禪氏臉上的驕傲裡,莫名有著讓人看之心顫的絕望,可她偏執的話語裡,仍舊一字一句透著十幾年來不曾淡去的恨意,清冷地一笑說:「這才開始呢,時間剛剛好。」
嵐琪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對於惠妃的事上,覺禪氏是瘋狂而隱忍的,因為她的存在,嵐琪心中才明白惠妃已構不成威脅,從前怕的不是威脅她的地位和恩寵,而是威脅她的孩子們,但惠妃如今四面楚歌自身難保,要不是大阿哥出息了,她的人生早就完了。
可是想到大阿哥出息了,嵐琪心中猛然一顫,好好掩飾了心底的不安,但自己知道在害怕什麼,覺禪氏對親生兒子都能視若棋子,又怎麼會在乎大阿哥是否無辜,可她這麼做,傷害的都是玄燁的孩子,她若不勸阻,是不是等同成了幫兇?
想著這些事,乾清宮來人說皇帝夜裡要過來,請德妃娘娘準備,覺禪貴人便要告辭離開,嵐琪托她為十三十四阿哥改一改衣裳,兩人便分開了。
環春送客後進來悄悄告訴主子,說八阿哥先頭去了乾清宮,這會兒九阿哥也跟著一起去了,她問道:「八阿哥總是和九阿哥在一起的,您看八阿哥會不會去說這件事?」
嵐琪則道:「看皇上怎麼說吧。」
那一晚,玄燁遲遲才從乾清宮回來,莫說過了晚膳時分,連各宮各院落鎖的時辰也過了,疲倦的男人帶著滿身沉重的氣息進門,嵐琪為他替換衣裳洗漱收拾,皇帝一言不發任人擺佈,而後就靠在榻上發呆,她坐到一邊就那麼看著他,誰也不開口。
好半天燭花炸響,才叫嵐琪一驚,她走到燭台旁剪燭芯,卻聽玄燁在背後問:「你說胤禟他,到底怎麼認出來站在橋邊的人是太子?」
嵐琪回眸看著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當然聽不懂,玄燁則繼續道:「胤禛對你說,他不確定的是不是?」
「兒子說他瞧著像太子,但是天色很暗,與其說是看到了太子,不如說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嵐琪應道,「所以隔天出了十一阿哥的事後,他才去原處逛了逛,但即便撿到了那束絛子,又被毓溪認出來是文福晉的東西,他也沒敢真懷疑太子出現在那裡,直到太子親自找他說,他才信自己沒看錯。」
玄燁點頭:「胤禛都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太子,胤禟為什麼會一眼就認出太子在那裡?」
嵐琪道:「既然您都問九阿哥了,為什麼不再這句話?」
玄燁哼笑一聲:「朕問他了,他說月色明朗,看得清楚。」不等嵐琪應話,玄燁已道,「今晚天氣與那一晚差不多,月色比那一晚更明朗,朕來你這裡前,去了一趟十一阿哥溺水的地方,如此月色下,朕看到梁總管站在橋邊,也不過是依稀一抹身影。朕對他那麼熟悉了,明知道他在那裡,也不認為突然看那麼一眼,就能認定是誰站在橋邊。」
嵐琪聽得明白,但對事情之間的聯繫卻有些糊塗:「皇上的意思是,九阿哥撒謊了?」
皇帝卻道:「或許不是撒謊,而是還隱瞞了什麼,胤息的死如朕所料是意外,可是不相干的人,卻牽扯了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