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8 我很害怕 文 / 阿瑣
胤禛在門外脫了雪衣雪帽才進來,在太祖母榻前行了禮,太皇太后看見小重孫十分歡喜,因已不大能言語,只是慈祥地笑著。
「今天怎麼不與三阿哥他們一道來?」嵐琪起身摸摸四阿哥的手,見手很涼,拿了一旁的手爐給他,又想喚環春上小點心,可她才轉過身,胤禛突然在身後說,「我是來看望您的,所以他們就不來了,若是來看望太祖母,大概會一道來。」
嵐琪愣愣地轉過身,不解地問:「看我?」
「小和子說您今天差點暈厥了。」胤禛一手抱著手爐,一手騰出空,輕輕拉著嵐琪往後退,讓她又坐回太皇太后身旁,認真地說,「娘娘您要保重。」
嵐琪不知所措,她一直被身邊的人呵護著,可也一直看著四阿哥心疼皇貴妃,偶爾會在心裡想,若有一日兒子也那麼疼她該多好,但她知道四阿哥心裡有親娘,就已很滿足。
太皇太后發出孱弱的笑聲,瞇著眼睛看這對母子,嵐琪知道老人家心裡想什麼,更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不由得紅了臉,隨手摸到擱在榻上的花繩,便岔開話題問胤禛:「會不會翻花繩?」
四阿哥搖頭,微微皺眉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不大有興趣地說:「這是女孩子玩的。」可這話才說出口,便見德妃娘娘僅是稍稍動了動手指,一根簡單的繩子就在她手裡編出百般花樣。
「這兩個人也能玩。」嵐琪笑著,朝兒子伸出手。
「是,我見端靜姐姐和溫憲玩過。」胤禛點頭,看著母親伸手過來,他不知該怎麼拒絕才好,只能放下手爐,笨拙地伸出手指頭,在母親手裡轉了又轉,可把繩子全挪到他指間,稍稍一繃,繩子就全散了。
太皇太后看著笑了,胤禛見太祖母高興,也憨憨地笑說:「雖是女孩子玩的,也不容易,太祖母,您會不會?」
太皇太后咽喉間似清了清嗓子,嵐琪知道她要說話,本想湊近了聽,可老人家聲音卻比之前要清亮許多,對胤禛說:「女人家做的事何嘗就簡單容易?你身上穿的這些衣裳,一針一線多少學問在裡頭,不是只有書本裡才有學問,胤禛啊,你要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這天底下,還有很多很多值得你學的東西。將來你長大了,更要禮賢下士,皇室子弟大多自以為是見識短淺,你要走出去,和有學問有見識的人往來。」
太皇太后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四阿哥聽得很認真,眼中閃爍著光芒,朗聲答應祖母他會記在心裡。
嵐琪擔心老人家辛苦,本想讓她歇歇,可太皇太后卻招手讓胤禛到跟前,伸出蒼老的手顫巍巍地要與他一道翻花繩,胤禛笨拙地在手上繞了幾圈,舉起一團亂麻。嵐琪看不下去,伸手來幫他,又扶著太皇太后的手挑開,四阿哥見繩子在太祖母手裡成了型,橫七豎八的似乎很複雜,一時沒有頭緒,睜大眼睛盯著,想能看出些門道。
嵐琪見四阿哥難得露出這可愛憨實的模樣,情不自禁綻開笑容,心裡的抑鬱也散了好些,便一面扶著太皇太后的手,一面努著嘴指給他看該挑哪幾根繩子,四阿哥抿著嘴一臉認真樣,手指在繩子間穿梭,好半天抬手要把繩子抽開,結果卻把留在太皇太后手上的繩子繃得死死的,連同德妃娘娘的手也纏在了一起,他慌張地要甩開,可自己的手指也被纏住了。
祖孫三人的手被綁在了一起,嵐琪愣愣地看了須臾,太皇太后笑了,她也跟著朗聲笑,只有四阿哥漲紅著臉很不好意思,很小聲地說:「德妃娘娘,怎麼解開?」
嵐琪的一隻手沒被纏進去,小心翼翼把纏繞的花繩解開,太皇太后將胤禛的手捧在掌心輕輕揉搓,慈愛地問:「纏疼了吧?傻孩子,下回找你妹妹學學,叫他教給你,將來哄媳婦兒用。」
太祖母突然說這話,四阿哥更加侷促了,剛才就通紅的臉,此刻直接連脖子都跟著紅,惹得太皇太后十分歡喜,輕輕摟過小重孫說:「可惜太祖母等不到那天啦,但我瞧著毓溪很好,知道我重孫媳婦是哪個,太祖母就放心了。」
嵐琪見太皇太后精神真是不錯,好像很想和四阿哥說說話,又見四阿哥剛才急得滿頭大汗,怕他一會兒吹了風再著涼,便讓胤禛陪著太祖母,自己去喚宮女打熱水來給他擦一擦,起身下榻從腳踏上走下來,肚子裡小傢伙竟突然一陣翻滾,唬得嵐琪禁不住哼了一聲,大口喘息著,扶了一旁的燈架不敢亂動。
嵐琪的動靜驚到了太皇太后和四阿哥,胤禛聽見呻吟聲,轉身又見母親扶著燈架身子僵硬不走,心裡緊張,離了太皇太后著急地跑到嵐琪面前,雙手扶著她的身體問:「額娘你怎了?要、要生孩子了嗎?」
肚子裡的小傢伙似乎被哥哥嚇著,不再拳打腳踢,他一點點靜下來,嵐琪的呼吸也漸漸平靜,眼睛裡有淚花不知怎麼就跑出來了,可是面前的孩子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小心翼翼地扶著嵐琪問:「額娘你先坐下,我去喊環春來。」
嵐琪被胤禛推著,一步步朝後重新退回太皇太后身邊,四阿哥緊張地轉身去喊人,猛地跑出來,竟撞見父親站在門口,胤禛慌張地朝裡指,不等他開口,已有太醫宮女跟進去了。
玄燁俯視著兒子,見他臉頰通紅滿頭的汗,剛才的一幕幕他都看在眼裡,本想衝進去攙扶嵐琪,結果兒子搶在了前頭,那一聲「額娘」他聽得真真切切,親眼看著嵐琪神情呆滯,看著她眼睛裡湧出淚花,但這孩子似乎並不覺得稀奇,又或是他自己還沒緩過神。
「去把額頭脖子裡的汗擦了,吹著風著涼,可要耽誤書房裡的功課。」玄燁把兒子拎過來,摸到他脖子裡濕乎乎的熱汗,把他推給了身旁的嬤嬤,讓她們帶四阿哥去擦一擦汗,自己再進門時,正聽見太醫說,「娘娘安心,只是尋常的胎動,您和胎兒都很好。」
嵐琪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太醫見皇帝進門,趕緊又行禮將話重複了一遍,等他們都下去,屋子裡才又清淨。玄燁看到嵐琪的手擱在榻上,皇祖母的手覆蓋著她的手,輕輕緩慢地拍打著,嵐琪轉身看看祖母,禁不住又熱淚盈眶,可皇祖母只是欣慰地笑著,笑得那麼開心。
門外頭,蘇麻喇嬤嬤聽見這裡有太醫的動靜,老的少的她都擔心,便又撐著身體過來,正見四阿哥擦了汗要進去,皇子很禮貌地給嬤嬤行禮,嬤嬤忙攔著說:「四阿哥怎麼好給奴婢作揖。」
胤禛笑道:「皇阿瑪要所有人都尊敬嬤嬤,我們也一樣。」
說這話時,太醫湊到嬤嬤身旁,輕聲道:「蘇麻喇嬤嬤,臣有句話不得不說,方才在太皇太后和娘娘面前不敢提,您好歹勸勸德妃娘娘,她著身子再支撐下去,大人和孩子都不能好了,孕婦這樣辛勞可不成的,最壞的結果可了不得。」
嬤嬤臉上才有的笑容淡了,心頭又沉下去,挽了四阿哥的手說:「四阿哥一會兒勸勸德妃娘娘,奴婢幾個說的話,早不頂用了。」
胤禛點頭答應,安撫嬤嬤道:「我會好好說。」
再進屋子,見又是和方才一樣挑花繩的情景,四阿哥跟著嬤嬤站在門前沒往裡走,聽見母親在笑:「皇上怎麼笨手笨腳的,還不如胤禛,臣妾的手都纏疼了。」
父親則氣呼呼地說著:「這東西有什麼可玩的?你別亂動,越纏越緊了。」
他們三人的手也纏在了一起,胤禛見父親和自己一樣著急,趕緊跑過來給他們解開,玄燁似乎在兒子面前丟了臉不大高興,沒好氣地說他:「這樣晚了,早些回去。」
嵐琪則癡癡地看著兒子,見他對方纔那句「額娘」沒什麼奇怪的反應,自己也不敢大驚小怪怕嚇著他,反正她聽得清楚,兒子是發自內心地喊她額娘,哪怕這輩子就這麼兩聲,她也知足了。
四阿哥見父親要他走,抿著嘴不敢反駁,正要行禮離開,太祖母突然朝他伸出手,胤禛走上前來,太皇太后輕輕握了他的手說:「胤禛啊,長大了,要好好孝敬你的額娘。」
四阿哥用力點頭:「孫兒知道,孫兒會孝敬額娘。」他說話時便轉頭看邊上的嵐琪,趁機將方纔太醫的憂慮說,「額娘,您懷著孩子,真要保重才好。」
嵐琪身子顫了顫,說不出話來,太皇太后則笑出聲:「好孩子,你的話她就聽了,天天杵在這裡,非要我不安心。」
可是說完這句話,太皇太后似乎累極了,長長地吐了口氣後,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胤禛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最後是父親喚他:「回去吧。」
外頭小和子幾個進來伺候四阿哥穿戴雪衣雪帽,一道行了禮後便擁簇著四阿哥離開,這邊玄燁攙扶嵐琪起來,想要她去偏殿歇一歇,可嵐琪還沒站起身,太皇太后又緩緩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泛出好看的紅光,含笑看著手牽手的兩個人,嵐琪湊上來輕聲問:「您渴不渴?說了好一會子話,臣妾給您泡蜜棗茶。」
太皇太后稍稍晃了晃腦袋,轉眸看向站在一旁的蘇麻喇嬤嬤,嬤嬤趕緊到榻邊,老姐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含笑道:「下輩子,換我伺候你。」
蘇麻喇嬤嬤笑中帶淚:「您說什麼話呢,下輩子,奴婢還來給您做丫頭,咱們一道去騎馬。」
「讓玄燁把阿圖接回來和你作伴,你替我照顧她。」太皇太后說著,蘇麻喇嬤嬤答應道,「奴婢會照顧好公主。」
太皇太后口中的阿圖,便是她的小女兒淑慧長公主,玄燁趕緊道:「姑母身子好多了,已在來京的路上,不日就能和您團聚。」
「是嗎?」太皇太后很高興,目光默默地望去遠方,彷彿想看見回京路上的女兒,她知道自己等不到孩子了。
嵐琪和玄燁攙扶蘇麻喇嬤嬤起身坐在一旁,太皇太后靜靜看著他們,她知道蘇麻喇不會被虧待,她沒有什麼放不下心的,又想到方才胤禛那聲額娘,笑道:「真好聽啊。」
沒頭沒腦的一句真好聽,嵐琪和玄燁都不知道太皇太后想說什麼,想湊近來問一問,老人家卻緩緩合上了眼睛,嘴裡輕輕不知哼著什麼,手指在胸前輕輕打著節拍。
太皇太后哼出的調子,雖然已沒什麼力氣,可腔長悠遠,舒緩自由,嵐琪聽著聽著就模糊了眼睛,玄燁扶著她,輕聲說:「皇祖母哼的,是草原長調。」
綿長悠揚的調子裡,本該是駿馬牛羊、藍天白雲,可模糊了雙眼的嵐琪,卻只看到這十幾年來和太皇太后朝夕相處的一幕又一幕,嬉笑怒罵歡喜悲傷,當年摟著被鞭打得奄奄一息的嵐琪,太皇太后告訴她這份恩情她記下了;生了四阿哥心疼她母子分離,替她收養在慈寧宮;惱怒她偷跑出去見玄燁,罰她足足跪了幾個時辰……十幾年全都出現在眼前。
悲傷和眼淚鋪天蓋地地襲來,虛弱的孕婦已無法站立,完全依靠著玄燁的支撐,她想哭可不敢哭,她知道,太皇太后喜歡看見烏雅嵐琪的笑。
「皇祖母。」玄燁扶著嵐琪,看到太皇太后手指間的節拍越來越慢,慌張地喚出這聲,太皇太后緩緩睜開眼睛,玄燁在,嵐琪在,蘇麻喇也在,這一生給予她最多愛和呵護的人都在。
面上的紅光漸漸散去,慈祥的笑容卻凝固在臉上,太皇太后再次安逸地合上了雙眼。
「皇祖母……」
長調停歇,寢殿陷入寂靜,嵐琪依靠著玄燁,一手捂著嘴不住地顫抖,蘇麻喇嬤嬤撲在主子身邊,顫抖著伸手在太皇太后的鼻息間,悲傷的老人旋即痛苦地哭出聲:「格格,您別丟下我……」
嵐琪的身子完全軟下去,玄燁無力支撐她,兩人一起跌在了地上,外頭宮女太監湧進來,見環春攙扶住了主子,玄燁這才撲到祖母的身邊,抓起祖母的手一聲聲喚她,可是再也喚不醒,他的祖母走了,給予他一生的祖母走了。
「皇祖母,您說,要永遠陪著玄燁……」
皇帝的哭聲從寢殿蔓延開,外頭侍立的宮女太監、太醫大臣,一片片跪下痛哭哀嚎,哭聲從慈寧宮傳出,彷彿驚動天地的震撼,北風呼嘯而至,捲起雪粒子拍打世間萬物。
正回承乾宮的路上,四阿哥被擁簇著躲在一旁避風雪,小和子用身體給主子擋著風雪,胤禛忽然對他笑:「小和子,我今天喊了額娘。」
小和子愣了愣,四阿哥又笑:「我終於喊了額娘,我總在想幾時才能喊額娘,我想喊額娘,一直都很想。」
「四阿哥……」
小和子才要開口,沉重深的鐘聲突然在禁城迴響,鐘聲蓋過風雪傳遍每一條宮道每一座殿,眾人都愣愣地聽著,胤禛不自禁地問:「什麼聲音?」
小和子意識到這是喪鐘,突然跪在地上哭道:「四阿哥,太皇太后崩逝了。」
胤禛呆呆地望著他,小小的身子僵硬在風雪之中。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昭聖太皇太后,博爾濟吉特氏駕崩。
沉重不歇的鐘聲裡,從深淵般的夢境中清醒,嵐琪看到滿屋的蒼白,布貴人和環春一身縞素站在床邊,恍恍惚惚,彷彿回到康熙十三年的五月。
「你醒了?身子覺得怎麼樣,太醫說你和孩子都很凶險,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布貴人湊過來,說著說著就哽咽了,「你再有什麼事,叫皇上怎麼辦,叫我們怎麼辦?」
嵐琪覺得身子沉甸甸毫無力氣,腦袋裡更是一片混亂,看著滿目的蒼白,聽著布姐姐的話,終於漸漸清醒過來,這不是康熙十三年,是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就在她暈厥前,駕鶴西去。
悲傷從心內湧出,嵐琪毫不自制地大哭,布貴人和環春都勸她不要激動,可是大腹便便的人卻哭得喘不過氣,她掙扎著要去慈寧宮,環春死死給按住說:「娘娘您再亂動,自己和孩子都要保不住,您也要丟下萬歲爺自己去嗎?」
「讓我跟太皇太后走,她一個人上路,多孤單……」嵐琪痛徹心扉地哭泣,哭得幾乎氣絕,好容易平靜時,整個人已奄奄一息。
布貴人抹著眼淚對環春說:「她一會兒緩過勁,又要哭,這可怎麼了得。」
太皇太后西歸瑤池,宮內竟迅速變成了無人做主的狀態,即便原本老人家深居慈寧宮不管事,各種各樣的人精神上有依靠,終究是個主心骨。現在太后悲傷過度病倒,皇貴妃的身體同樣不起折騰,榮妃惠妃忙不過來喪儀上的事,而皇帝割辮服喪在慈寧宮不出,為祖母守靈,根本無法打擾。
眼下,沒有人能顧得上即將臨盆的德妃,曾千恩萬寵的永和宮,在一夜之間就變了模樣。
嵐琪的身體,在最後照顧太皇太后的那段日子裡被掏空了,誰也不知道支撐她在慈寧宮日日夜夜的是什麼力量,可就在太醫最後對蘇麻喇嬤嬤說德妃娘娘的身體不能再耗下去時,太皇太后選擇了離開,這裡頭的巧合沒什麼人知道,彷彿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
嵐琪時醒時睡,醒著就是哭泣,比不得失去胤祚時她整日發呆不哭不鬧,這一次毫不掩飾心內的悲傷和害怕,但終究熬不住身體一天天的虛弱,到後來幾乎連哭也哭不動,母子都陷入了極大的危機。
可太醫說因為德妃娘娘太虛弱,連引產都十分危險,如果不是自然分娩強行為她引產,恐怕到時候一屍兩命,現在的德妃娘娘,已沒有力氣自己生孩子,到時候,幾乎要靠她肚子裡孩子自身的能力,孩子和母親能不能活下去,到時候都要聽天由命。
好在,宮裡在亂了兩天後,漸漸走上正軌,太皇太后的後事一早就開始準備,並不算突然,只是相關的人都太過悲傷無法主事,才一時有些雜亂無章,皇貴妃從不管六宮的事,這一次卻打起精神為皇帝操持一切,但她的身體很不好,每晚回到承乾宮,連路都走不動。
轉眼已在正月,宮內漸漸平靜,皇貴妃徹底病倒不能主事,太后也在寧壽宮離不開病榻,宮裡雖然已一切井井有條,可哀傷的氣氛,和無人做主的彷徨,依舊瀰散在每個角落。
這日眾阿哥從慈寧宮散了,哭了好幾天,孩子們漸漸習慣了,眾阿哥紛紛回自己的殿去,四阿哥帶著小和子走,小和子跟在身邊輕聲說:「奴才剛才等在門外頭,聽見有人來通報,說德妃娘娘身子很不好,主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緊張地望著他,想起那天太醫的話,趕緊就往前走,一面吩咐小和子:「你先回去看看額娘,告訴額娘我在哪裡,我立刻就回去。」
可是走了一半,他又攔著小和子說:「別告訴額娘,反正我很快就回去的。」說罷帶著小和子從別的道路繞到永和宮,沒有讓承乾宮的人察覺,而永和宮的人突然見四阿哥來,都十分驚訝。
環春迎出來,一面給阿哥摘下雪帽,一面說:「四阿哥能不能勸勸娘娘,娘娘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壞了。」
胤禛走得急,身上出了汗,進門更覺得地龍燒得屋子讓人熱得不耐煩,可突然看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母親,整個身子都涼了。
「額娘。」胤禛撲到床邊,拉起嵐琪的手,「額娘您還好嗎?」
淚眼婆娑精神懨懨的嵐琪緩過神,看到兒子在跟前,聽著他喊自己額娘,還以為自己在夢裡,淡淡地一笑沒有理會,可當胤禛再喊她時,才明白過來,兒子真的在跟前。
「我答應了太祖母,將來要孝敬您。」四阿哥看著母親這般模樣,想到承乾宮裡的養母也是病得沉重,弱小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對著母親哭道,「你們都病了,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