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相見不相識 文 / 寂寞佛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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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了,以後再到處跑氣力上不濟了,不如跟著你盯著作坊買賣,工錢你不會虧待我,我放心。就是——得把我老伴兒跟孫子給送過來,我估摸著,接過你這一攤子,是沒時間回家打招呼的啦!」
老牛說得輕鬆,他曾有一個兒子,也跟著他做趟子手,結果押鏢的時候出了意外,兒媳婦年輕收不住,很快改了嫁,丟下一個年幼的孫子,長期由老伴兒自己照看。
如果真的能夠安定下來,一家三口穩穩妥妥的過日子,那確實也挺好的。
一塊兒旅行了這麼長時間,還共同經過生死患難,彼此熟悉又瞭解,最重要是還互相信任,那就完全可以合作。
阿珠一樁心思去掉,分外輕鬆。
接下來就是對後續事宜的安排部署,兩天時間,能囑咐的都囑咐了,大周和趟子手們套了馬車,再護送阿珠最後一程。
「老牛的家眷都交給我,現在就安排人送信回去。」大周是個很良好的合作夥伴,覺得阿珠年幼,事事兒都想替她料理周全。
「好。」阿珠完全一副不再操心的樣子,該簽的契約都簽過了,該提前佈置的也都佈置過了,剩下的,到底能不能繼續友好的合作下去,要看行動。
如今,她已經鋪設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絡,可以輻射到諸葛王朝的四面八方,只是,這網絡上分佈的還大都是新手,無論是從彼此的溝通互助方面,還是在買賣的創新與守成上,都嫩的很,需要慢慢兒的磨合與探索。
春光乍暖,眼見得一路上行人漸漸多起來,李官鎮。終於到了。
說不激動都是假的,遠方的遊子,近鄉總是情怯。
似乎。離開家門已經足足四個——不——五個年頭,滿腦袋的清水掛面短頭髮,已經可以輕輕鬆鬆挽出個雙丫髻,脖頸處的短毛毛兒也能齊刷刷的梳攏上去,再不需要挽娘費盡心思的編些小辮子……
正月十六的生日早過了,小丫頭掰了掰手指頭。這具小身板兒。應該長成了一個九週歲、十虛歲的「大姑娘」了,好快哦!
吟誦一句「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是不合時宜的。阿珠憋了一肚子的感慨,化成了兩眼眶情深似海。
大周挺客氣,還給陳家大小買了禮物,作為一個有計劃永久合作的生意對象,或者說還有感激當初的救命之恩的因素,總之那禮物夠豐厚的。
李官鎮比幾年前更見繁華,大街上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更換了鮮艷的春裝的年輕人不少,陳家鋪子剛剛過去一波午飯的高潮期,屋裡散發出一種熟悉的蒸肉的香味兒,兩個小夥計在收拾桌案,一個中年漢子坐在櫃檯的位置,跟一個白鬍子白頭髮的老頭兒在面對面小酌……
小夥計看到大週一行人進門。趕緊迎上前。白布巾子往肩膀上一搭,笑嘻嘻的彎腰施禮:「是遠道兒的客官吧?快請裡面坐。」
另一個去外面招呼馬車:「客官跟我來。這邊是專門飲馬餵馬的院子——」。
一道清脆脆的笑聲響起,頃刻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咯咯——陳掌櫃,這還做著買賣呢,怎麼就有閒工夫喝起酒來了?」
掌櫃的那張臉不那麼黑了,又被酒水滋潤的泛著紅,這會兒覺得眼睛朦朦朧朧的,似乎看不清對面的小姑娘是誰。
「誰家的丫頭——你是?隔壁老王——那閨女老實,不愛說話……」,掌櫃的揉揉眼,萬分覺得這孩子眼熟,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熟得很嘛!
小姑娘的眼睛裡面也都是氤氳的水汽,再湊前幾步,歪著頭問道:「我姓陳,您不認識?」
「哎呀——還是一個姓的呢!是陳家莊的族人?閨女你爹娘呢?」掌櫃的笑了,起身探頭往外看,沒有熟人,就一個彪悍漢子跟在小姑娘身後,懷裡抱著什麼東西悶著頭笑。
對面喝酒的白鬍子老頭也扭轉了身兒,把阿珠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確認,自己也不認識。
可是小姑娘撇撇嘴又對著他開炮了:「吳爺爺,你要是喝的醉醺醺的,給病人把脈,那還能把的准嗎?」
把脈?能認識吳老神醫,那就不是陳家莊的親戚,只有可能是鎮子上的老住戶……
掌櫃的越發摸不著頭腦,又覺得這小姑娘分外可愛,一見就覺得親近。
吳老爺子也被繞暈了,捋著白鬍子搖頭:「老嘍老嘍,這腦子——記不住人模樣了,我就這麼看著啊,這娃兒就跟當初的小阿珠一般伶俐——」。
掌櫃的一聽就惱了,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墩,咬牙道:「別提那丫頭!一瘋跑出去就不知道回家,難不成外面還有一個親爹親娘?」
阿珠肩膀塌下去,癟著嘴,站在原地,眼淚汪汪不說話了。
這事兒說起來,確實——有點理屈。
聳著肩膀頭偷笑的大周,在小夥計的帶領下坐下了,還揮著胳膊安排:「我們有十幾個人呢,儘管揀硬實的菜上,聽說咱家的紅燒肉最好吃,那先來十碗——」。
後面,把馬匹和馬車都料理好了的趟子手們也陸續進屋,看到小姑娘眼淚汪汪的站在那兒不說話,還挺納悶兒的。
可是大周擺手又擠眼睛,那就只好都悶在肚子裡。
通向後院的木門打開,一個同樣梳著雙丫髻的姑娘走進來,呵,十二三歲的模樣,唇紅齒白再搭配上一雙水汪汪大眼睛,身材也出挑兒,風擺楊柳似的……
「爹,灶房那邊的紅燒肉不夠十碗了,問問客人能不能等,現做也行——」。
已經再次悶頭喝了一杯酒的掌櫃,笑得一朵花似的:「阿穗辛苦些,再做也來得及,客官們遠道而來,人馬都得歇歇——」。
大周笑得嗓子眼兒發乾,粗聲粗氣的跟著回答:「正是正是,我們是護送小丫頭回家找爹娘的,爹娘沒認回去,我們也走不得,再多做些紅燒肉,弟兄們都打打牙祭。」
熱心腸的掌櫃再次打量一下神經兮兮站在櫃檯後面愣神兒的小丫頭,止不住心疼:「小姑娘,你爹娘叫啥名兒?今年幾歲啦?啥時候離開家的?莫哭莫哭,叔幫你找——」。
原本只問了一句話就重新關門離開的阿穗,聞言又回身,抓住了門把手兒。
可是兩個小炮彈一般的身影飛跑過來:「三姐姐三姐姐,我們要玩溜溜球兒,二姐姐不肯教——」。
「虎頭,豹子,慢慢兒跑!別摔了!」阿穗放下了剛才的心思,滿面笑容的伸臂攔住了兩個弟弟。
「三姐姐教我們玩溜溜球兒——」,兩個小人兒一手一個精緻的玩具,原本早就被大家遺忘了的溜溜球兒,自從被景逸當做聘禮之一送了來,這倆小子就動心思想玩了,奈何剛剛才得了機會討到了手,結果二姐姐忙著歸攏嫁妝,沒空兒搭理他們。
阿穗臉紅了,眼睛裡面閃過一些回憶的片段,搖著頭道:「三姐姐不會這個——只有——你二姐姐跟——四姐姐」。
小孩子才沒空兒跟不會這項本事的人繼續纏磨呢,虎頭打前兒,豹子斷後,二人扒拉出了三姐姐的懷抱,又往店舖裡面鑽。
「匡當——」,木門再次打開,帶起的風吹動櫃檯前小姑娘的裙裾。
「爹——你教我們玩溜溜球兒——二姐姐說忙,三姐姐不會——」。兩枚小炮彈投射進櫃檯後掌櫃的身邊。
可是,當爹也就只是一個程序而已,並不見得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掌櫃的摸摸兒子們的腦袋,指指白鬍子老頭。
「吳爺爺好!」
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子一起鞠躬問好的神態很可愛,逗得老爺子滿臉笑開了花兒:「有方有矩啊,前兒個吳爺爺教的那幾個『湯頭歌』還記得不?」
儘管倆孩子的手已經把溜溜球兒舉過了頭頂,一門心思請老爹做演示,但是,聽得吳老爺子的詢問,還是收了心,一本正經的給背誦了一遍。
「……麻黃湯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
發熱惡寒頭項痛傷寒服此汗淋漓
桂枝湯治太陽風芍葯甘草姜棗同
桂麻相合名各半太陽如瘧此為功
大青龍湯桂麻黃杏草石膏姜棗藏
太陽無汗兼煩躁風寒兩解此為良
小龍青湯治水氣喘咳嘔噦渴利慰
姜桂麻黃芍葯甘細辛半夏兼五味
葛根湯內麻黃襄二味加入桂枝湯
輕可去實因無汗有汗加葛無麻黃……」
背誦的都是解決一些常見病的「湯頭」,但是,對於六七歲的小孩子而言,這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莫非,爹娘是想讓兩個弟弟從事醫療事業?吳老爺子收了兩個關門弟子?
阿珠千算萬算,可從來沒考慮過有這種可能。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姑娘蹲在了兩個雙胞胎的中間,攤開了手心,笑盈盈的說道:「我會玩溜溜球兒,我教你們——」。
「真的?」虎頭跳起來歡呼:「我二姐姐玩的可好看啦,二姐夫也會,你有他們玩得好嗎?」
玩得好倒不一定,但是姐敢保證,她們會玩的那些本事,都是從姐這裡批發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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