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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掉牙 文 / 寂寞佛跳牆

    跟說好的一樣,陳大川帶著一家大小風風光光的在滿月那天回來,宴席設在第二日。

    跟說好的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隊伍有些壯觀了,超出了阿珠和所有人的預料。

    除了陳家七口人,王老太太一個,抬著官轎敲著響鑼的一行衙役是做什麼的?出門打醬油?

    反正,李千總家的歡兒少爺,肯定得算醬油黨一枚。

    原本只是某一家人的返鄉,內部熱鬧熱鬧的事兒,現在大發了。

    陳裡正帶著一票村中長老磕磕絆絆的都湧了出來,村民中想露臉兒的就站在院牆內探出頭,害怕見官老爺的就躲在門縫後面偷瞧,響鑼一停,正在村子中穿行的隊伍,全部停下了。

    陳裡正抹著腦門子上面的熱汗叩地,「三老」和千總大人這次下村子怎麼沒提前打個招呼啊?好歹也能有個準備。

    「陳家莊里正,你且上前,把籐蔓災害一事從頭到尾說個清楚。」

    「三老」的聲音很慈和,官轎的簾子也已經掀開。

    陳裡正心頭一鬆,這事兒挺讓人驕傲的,沒什麼壞干係,看看隊伍後面陳大川駕駛的牛車,更沒啥可隱瞞的。

    那就先從讚美上級領導及時免除陳家莊租稅開始,再感謝兩位大人慷慨解囊,安排陳氏阿朱收購籐蔓,裡正洋洋灑灑講了一通。

    總之是現在陳家莊村民溫飽不成問題了,當官的就可以放下心了。

    果然,陳裡正這番話很讓「三老」和李千總滿意,「三老」從官轎中邁步而出。邀請千總一同去陳家莊田地裡一看分曉。

    自然,裡正和長老們也會屁顛顛兒的一併跟了去,歡兒少爺很不滿意的扯嗓子叫道:「爹,我要先跟陳叔回家看阿珠妹妹,小弟弟們也肯定聽你們說話聽累了。」

    是你自己聽了這半晌兒聽膩歪了吧?

    這娃兒還是說話不給別人留情面。剛滿月的倆小子還閉著眼睛睡的踏實呢,車子一顛簸,小孩子就犯困,響鑼那麼敲都不礙事兒。

    李千總對兒子擺手:「你先跟著陳叔回去,不許調皮——」。

    這麼英明神武的少年,愛說些廢話而已。怎麼會調皮?

    陳大川只覺得,這一輩子頭一次,承受的鄉親的目光那麼的——那麼的——他自己說不清是敬佩——是羨慕嫉妒恨?

    總之,等官轎跟馬隊離開,各家各戶開門跑出來的打招呼的可真不少。句句話說的都掏心窩子的熱情,對於一舉生下倆兒子的讚美,還沒忘記打聽,怎麼一個鄉下泥腿子,就帶著鎮子上兩位大領導回家來了?

    要不是歡兒少爺早就不耐煩了,恨不得立刻去替他拽牛韁繩,陳大川真打算把這些事兒講到地老天荒了去,鄉親們那眼神都是多麼渴望知識啊。怎麼可以不詳詳細細的、認認真真的擺擺龍門陣?

    「明兒——等明兒午晌兒,都去我家喝酒,咱慢慢兒再講——」。陳大川驕傲的挺著胸脯一抖牛韁繩。感覺這黃牛已經變身成高頭大馬,回頭囑咐一句:「孩子娘孩子姥娘坐穩嘍,咱這就回家!」

    這一番,路過老宅兒,胸脯子抬高,又縮回去半寸。早就聽到動靜的三弟媳江氏,也早就去正屋裡召喚老兩口出來看二兒子的風光了。可是,她越是操扯的著急上趕著。倆老人就越是覺得這臉上下不來,兒子帶著孫子回家,不是應該先來拜見自己的嗎?怎麼可以腆著老臉出門迎接?

    陳大海肚皮上的血窟窿還沒好利索,地裡又沒活計,自然每日裡保持「療養」的姿勢,大江夫婦悶在自家屋裡,也不願意這時候出門寒暄。

    結果,機會稍縱即逝,陳大川看著冷清清半敞的大門,沒停留一步。

    倒是侄子狗剩兒稍後帶著一群鼻涕娃兒跑過來,在出村子的路口截住了牛車。

    「二伯你可回來啦!你不知道,俺爹在你家被打的起不來炕,肚子上都張著口子,都是你家阿珠戳著棒槌那個賊娃子一塊兒干的!俺奶也不敢去你家找兌,蛇大仙現在不分親後,還把俺爹給掃了個跟頭兒呢!」

    陳大川只覺得熱血上湧,阿珠沒讓二大娘把這些事兒往家裡傳,還以為順風順水的爺孫兩個很自在呢,卻原來,還是跟老宅兒有了糾紛……

    狗剩兒的小跟班也在幫著說話:「陳二伯,是真的哩!棒槌現在跟瘋子一樣,誰揍他他就敢跟誰對打,棒槌娘現在也在你家帶壞了,我娘說,就是你家縱的她……」。

    陳大川面寒似水,剛剛「衣錦還鄉」般的飄飄然全部不見了,他也不能跟一群鼻涕娃兒理論,二話不答,下車扒拉了牛車前面的娃子們,就要繼續走。

    可狗剩兒的話還沒說完呢。

    「二伯你回家得先替俺奶替俺爹揍死不要臉的阿珠一頓,還有棒槌跟棒槌娘,通通攆出去,俺奶說了,不能讓外人沾了咱陳家的光,以後得讓俺去幫工,一個月最少得給俺二兩銀子的工錢——」。

    狗剩兒的身子,立刻被一雙大蒲扇夾了起來,轉移的距離牛車遠遠兒的,重重的墩在了地上。

    「哎!」陳大川沉重的一跺腳,啥都沒說,趕著牛車奔赴村外,心底裡,徹底的涼颼颼。

    小狗剩兒怎麼會說出「死不要臉的阿珠」的話來,那肯定是母親或者弟弟弟媳說過的。

    小閨女還不足兩週歲,獨自承擔著幫助陳家莊抗災的任務,卻還要被親奶奶親叔叔惡毒的咒罵甚至上門打鬧了嗎?

    牛車新搭的篷子裡面很寬綽,性子最火爆的阿草,都因為擔心驚擾了弟弟們而保持著沉默,只不過,身子倚著大姐阿蘭,雙手揪著車底板鋪著的厚被褥,牙齒咬得嘴唇生疼……

    王氏跟王老太太每人抱著一個小襁褓,均是默默無語。

    還有個沉默的丫頭是阿穗,「豬」一樣的性子,注定了享受的旅程,丫還在睡,天昏地暗了都叫不醒。

    不過,牛車後面的某位少爺,可天生就不是省油的燈,落在牛車後面片刻,就行動了。

    你們陳家人不好意思動手打孩子,咱好意思啊!

    「把那個罵阿珠的臭小子的牙打下來,小爺得叫他從此說不得話!本少爺都得讓阿珠妹妹隨便說道,不能跟她著一點急,你倒是反了天,敢罵阿珠是死不要臉——」。

    沒辦法,遇到一個「廢話流」的紈褲少爺,注定你就會不單單是要挨上一頓打,耳朵也要被荼毒一番的。

    鄉下孩子,一塊兒在村裡瘋竄下河摸個魚翻牆偷個雞蛋,或者打個小群架還能湊乎,碰到帶著一票家丁的富家少爺,那可就全慫了。

    既然——小少爺針對的只有陳狗剩兒一個,那——那在尿泥兒裡插過木棍,點著了磕過頭算是拜了把子的「小兄弟們」,就沒別的事了吧?

    陳狗剩悲催的嗚咽著,目視著兄弟們抱頭撒丫子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娘去了……

    小少爺說話得算話,家丁們不敢含糊,對一個小娃子也下不多重的手,不過,那一嘴牙齒,到底,還是敲掉了半拉兒——

    沒事兒,這個年紀,還能換一撥新牙呢,省的還得等著掉來掉去的麻煩。

    陳阿珠注定今兒又要被「親人們」咒罵上一宿兒,李千總的少爺敲掉了寶貝孫子的牙,這筆賬還得算在阿珠頭上,陳老太太已經真的要出離憤怒了……

    阿珠還在家門口等著日思夜盼的「親人」呢,渾然不懂為什麼大姐二姐跳下牛車就抱著自己哭唧唧的,親爹那眼珠子也紅彤彤,摸摸自己腦袋,才回頭攙扶兩個婦人下車。

    王老爺子笑得「嘿嘿」的,看到閨女被養的四白大胖,便跟老伴兒豎起大拇指,這證明娘家娘月子侍候的舒坦啊,得記一大功!

    「我這手粗,就不抱孫子們了,快進屋裡去,秀娥這身子骨還是少見風的好。」

    哪兒還用你抱?身後那兩朵「花」嬸兒早迎上去了:「給我們抱抱,呦——瞧這孩子俊的——真是一模一樣誒!」

    陳大慶和三癩子也打扮的齊齊整整的,今兒就等著見大東家呢!

    一票人相幫著安頓下來,還睡著的三個娃兒也繼續睡去了,後面的馬車才趕上,歡兒神氣活現的揚手叫喚:「阿珠妹妹——我來啦——想我了沒有?」

    咦?這倒是個「驚喜」。

    陳大川急忙解釋:「三老大人和千總也都來了,這會兒正在田地裡查看災情呢,歡兒少爺好不容易才鬆泛一天,非鬧著跟來——」。

    遠來就是客,何況久不相見,這小子的熱情又這般氾濫。

    阿珠迎出門,笑問:「歡少爺,夫人老夫人佈置的功課,都學會了弄懂了?」

    這分明是要勇敢的揭露自己曾經用一副對聯嘲笑歡兒那檔子事兒,為這,不但李家兩位夫人對阿珠不喜,連帶的親姐姐阿穗都曾經不肯搭理妹妹了呢!

    歡兒笑得沒心沒肺的,跑上來就牽阿珠的手:「你看你看,我今兒可沒穿紅著綠,你想取笑也沒辦法啦!」

    ps:雲楓樹是陪著寂寞最早行走在碼字道路上的好朋友,一杯咖啡,情意盡在不言中……

    感謝小提琴的貓送上的粉紅票,愛你們,老朋友,新朋友……

    接到出版社的橄欖枝,今天要整理原來的稿子,這一章,就掛到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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