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以暴制暴 文 / 寂寞佛跳牆
「不是說這家裡還有幾個賠錢貨沒人要?長相也不算差,搗搗手賣出去,也能值幾兩銀子,怎麼還沒回來?」陰測測的那個聲音開始轉悠別的主意了,賊不走空,總不能只抓著雞趕著牛就離開吧?那也忒丟份兒了!
陳大川睚眥欲裂,猛一蹬雙腿:「強盜!你們休想傷到我孩子們一根汗毛兒,她們一大早,就被我攆出去走親戚了呢!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
憑這兩句話,原先的混蛋作為,就應該被原諒。
另一個漢子轉移了話題:「我倒是擔心,那陳婆子會不會回村子叫了人來?」
「嘁——就那種見便宜就想粘的老虔婆,眼見著是沒便宜了,還能顧得上她的傻兒子?你看這小子,還眼巴巴的盼著呢!」
唐嬸子自覺本次出門處處犯晦氣,忍不住又賞賜給陳大川一記簪子尖兒,然後蹭蹭簪子上面的血跡,直起身子來,毫不嫌棄的又把簪子插回腦袋上。
「這種困獸狀態,算啦,把這漢子拉山裡解決掉,丟的遠遠兒的,別給人留下啥痕跡。」
至於逃走的陳婆子,再回村子抓了來,也有些麻煩,估摸著,那般自私自利又膽小如鼠的婦人,不敢額外生出啥妖蛾子來。
黃牛被套上車轅,擰著腦袋不肯聽陌生人的招呼,直到陳大川被兩個漢子抬頭扛腳的丟進牛車上,才從喉嚨裡發出「哞——」的一聲悶叫。動了動四蹄。
那些母雞也抓出來不少,直截了當扔在陳大川身上腦袋上,將死的人,哪還有什麼窮講究?
到了這個時候,傻漢子終於徹底絕望,母親不可能再回來解救自己了,甚至連在村子裡叫些人來搭救自己都沒有,要不然,耽誤了這麼多功夫,從村裡到老宗祠。跑上八個來回都夠了。
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王氏和孩子們沒被強盜遇上,好歹,算是只丟掉自己一個人的性命。
傻漢子眼角里洇出淚水,斜斜的看著眼前的院門敞開。這是他曾寄予了無限希望的家。即將失去唯一的男主人。剩下的孤女寡母,可該怎麼過呢?
如果,真的有阿珠描繪的那樣奇怪的肯讓女人當家做主的世界。她們母女投奔過去,也好……
「四娃子,別睡啦!走著——」,陰測測的漢子隨手一推靠在院門外起放哨作用的另一個賊廝,卻不料,那廝頭重腳輕,竟然「撲騰——」,直趴在地上。
四娃子已經變成「死娃子」,全身透著烏青,只在脖頸處,有兩個小小的紅黑色血痕。
「這——這是被野物咬了!」三個同夥兒有了點兒兔死狐悲的意思,遂走動幾步,四下裡望去,卻是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
「他娘的!這一趟真叫晦氣!這娃子就是個喪門星,自從抓了他來,後面的追兵就咬的死緊,爺兒們沒過一會兒舒心日子,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個偏僻地界要處理了他吧,你這個瞎眼的婆子,又找來的是這麼一家窮酸,啥銀子都沒撈到不說,還丟了四娃子的性命!」
陰測測的男人很可能是這個小團伙的頭目,因為,剛剛還握著簪子行兇的「唐婆子」,這會兒渾身抖如篩糠,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利落。
「都是——都是那陳——婆子漫天的吹牛,說是——說是他這個兒有錢——又獨獨缺個小子,肯定要多少都肯給——就——我就——信了——」。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看你還有點用處——」。
唐婆子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有用,在兩個漢子轉身往回走,準備去搬運那個倒霉的喪命四娃子的時候,先把懷裡的孩子丟上了牛車,又屁顛顛兒的,也要跟著那兩個漢子搭把手兒……
「這——死掉的人——不會再給咱們染上毒吧?」
「我看過了,就是脖子上被野物咬了,這深山老林子,說不定是啥東西,隔著衣裳呢,染不上咱!」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捏著四娃子的衣裳角兒,借助兩條鐵棍子撐在身下,往牛車的方位拖拉。
可是,可是——
什麼叫做魂飛魄散?三個亡命之徒這次算是見識到了。
那輛滿載著母雞、半扇豬肉、一條捆起來的漢子、一個始終沒醒過的男娃兒的牛車,連帶著那頭強勁兒的黃牛,竟然原地消失,就好像,剛才的認知全是一場黃粱美夢,此地其實從來沒有存在過那些東西,那兩個喘氣兒的人!
「娘誒——!」,唐婆子就剩這倆字吐得清晰,再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啥話來,掂衣襟的手也軟了,那個悲催的「四娃子」,死後也沒能舒坦,再次跟鐵棍子一起,被三個同夥兒徹底丟棄……
「鬼啊!鬧鬼啊——」!別看陰測測聲音的漢子拽的二五八萬的,遇到這種詭異的情境,完全慌張的憋不住尿了,雙手揮舞著,不擇路徑的就要奔逃。
剩下的那倆兒也沒了主張,跌跌撞撞跟在後面,跑的那叫一個屁滾尿流……
空地上,一個小豆丁的身影閃現,一頭金光閃閃的大蟒蛇,隨之電射而出,直奔向三個亡命之徒的背影。
出場如此威風凜凜的阿珠,此刻卻有些兩股戰戰,耳朵裡聽到的是那三個賊廝絕望又驚恐的喊叫,眼前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渾身烏青、死的不能再死的一具屍體。
到底,沒有親手殺過人,縱然活了兩輩子,頭一次逞英雄,想不害怕,也是白瞎!
左手握了半晌兒,才感受到火熱的掌心痣,黃牛和牛車,和一併送入小世界的母雞跟兩口人,再次回到現實世界。
遠處,王氏正在阿蘭阿草的攙扶下往家園走,小阿穗跑動著在呼喚:「爹,你想出門啊?趕著咱家牛車做啥去?」
哪有你爹的影子啊?你爹他——跟個蟲子似的在往牛車外蠕動呢!
阿珠到底沒忍住,「哇——」一口吐了出來,小身板地下一蹲,再也站直不了……
那三個剛剛還牛氣哄哄的賊匪,瞬間被黃金蟒纏縛住,比之當初,纏縛陳家老宅兒的那幾個人還要來得猛烈,蛻過一次皮兒的蟒蛇,身體的柔韌度和力量,更加不可小覷,慘叫聲越來越低,越來越——無聲無息——
王氏正幫著丈夫解繩索鬆綁,阿蘭阿草捂著嘴在尖叫,阿穗懵懂,張著嘴發不出聲兒……
阿珠眼淚鼻涕一大把,都要把五臟六腑給吐乾淨了,偏生還不知道找個好地方蹲著,非要對著那具渾身烏青的屍體,看一眼,就得再接著吐一會兒。
「老天爺,這是咋啦?這到底是咋啦?」
王氏哆哆嗦嗦的,完全沒有了主意,解開了傻呆呆的丈夫,又撲向蹲在地上「哇哇——」乾嘔的小閨女。
「娘——姐姐——去村子裡——叫人吧!」
看起來,這個家裡是沒有主心骨的,大姐二姐抱著親爹在那兒哭呢,都救出命來了,哭啥呢?
「對對對!叫人!叫裡正!叫你二大爺爺……」,王氏是袖子使勁兒的在閨女臉上擦,直到驗看完,沒發現一點傷痕,才算鬆了一口氣,「咕咚——」坐在了地上。
阿蘭的腿肚子轉筋了,身子一站直就往地上摔,阿穗完全不中用,蜷縮到陳大川的懷裡只會哭叫,這樣的時候,只有二姑娘阿草,已經從最初的驚懼中回過了神兒。
她狠狠的捏了兩把自己的左右大腿,確保它們還能行走,就跌跌撞撞的往村子裡跑去了。
這麼幾條人命,還有一個不知道來路的昏睡小男娃兒,這事兒還就得交給村子裡處理後事。
阿草不是個腦袋轉不過彎兒的,求救的方向很明確,裡正家,二大爺家,其餘的,暫時可以不去想。
尤其是親爺爺奶奶叔叔大伯,阿草沒想過可以指望。
應該說,從阿草出發,到二大爺一家子裡正一家子急火火的跟來,其中的時間並不算長,只是,按照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來解釋,這段時間,對於守著四具屍首的陳家人來說,實在是太漫長和煎熬了……
小黃很想跟小主人親近一下,最起碼請個功啥的吧?
可惜,它一湊乎,阿珠就要大吐特吐,黃疸水都要飆出來了。
沒辦法,這蟒蛇不伶俐,殺個把人應該是稀鬆平常的吧?那你不會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啊?整的自己身上全是血糊里拉的算什麼本事?
最抗揍的還是陳大川,身上多了幾個血窟窿,翻著口兒,照樣清醒過來,摟著一大一小倆閨女打哆嗦……
這種時候,啥都別問,啥都不用說,王氏拖了阿珠,也跟丈夫湊在一起,一家人頗有些死裡逃生的意思,就坐在地上互相抱著胳膊,掉淚,或者傻笑。
是不是只有這樣一番血的教訓,陳大川才能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親人才最可貴?
「草兒——回來了——」,王氏抱著肚子,喃喃的望著遠處,二閨女跟在幾個大人身後,還在沒命的奔跑……
陳大川拒絕了包紮傷口與請郎中等等所有的事宜,在跟裡正交代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就執意拖著飽受傷害的身子往村子裡蹣跚行去,誰問,都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