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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顧亦然 文 / 燁璘

    但此時,沐辰放緩了聲音「千將軍為一軍頭腦,固然要有大將之風,但身為頭腦你不能犯一絲錯誤。∼∼*」

    千行薄唇緊珉,正如沐辰所言,他竟然犯下了如此錯誤,若非沐辰今日點醒,他日恐怕會釀成不可饒恕的錯誤!千行握緊手掌,轟然跪地「末將知錯,絕不再犯!」

    「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一直以來只有謝將軍能勝任此令,到此時也保留著冷靜,但也已不夠冷靜,一個失了冷靜的殺手,等待他的只有被殺一個結局。」沐辰陰沉的聲音悠悠響起,卻直遏人心。

    在千行跪下之時,謝嘌呤與莫遠汐便毫不猶豫地跪地,這次的錯誤險些讓眾人迷失了心智,沐辰之舉他們自然知曉何意,待那時幡然醒悟,悔不當初之時,也已經晚了。沐辰犯過這樣的錯誤,也因此不管他生命中再發生什麼,他也不再迷失,但他始終會因那錯誤後悔一生,也因此他不會讓千行三人與他一樣,醒悟了也已經晚了……

    謝嘌呤握劍抵地,手指緊緊收緊「末將知錯,定不再犯!」

    沐辰從他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莫遠汐「莫將軍為人直率真誠,心思簡單,又從不會收斂,但我們之中父母最喜的便是你的性子,你不需因此形成心魔,不夠聰明不是也錯,不夠聰明還使勁做笨事那當真是笨了。你身為大軍統帥,直率真誠,士兵更喜,去了心魔。好好做自己。」

    一番話下來,莫遠汐雙眼已水霧濛濛,正因為他心思簡單。想隱藏什麼事情也不易被發現,本來覺得也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聽沐辰道破沒有事情敗露的苦澀,反而覺得心神暢通很多。再看千行,謝嘌呤兩人帶著溫暖的目光,忽然覺得自己當真是給自己添堵了。確實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比他聰明,但大將從來都是量其本身讓他們各司其職。而他既然能處在這裡,必然有他的優勢,又何必糾纏那麼多。

    心魔一去。莫遠汐整個人都變得輕鬆很多,只有真正放輕鬆下來他才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思維也活略了很多,前世一生的記憶確實能夠幫助他。「末將知錯,定不再犯!」

    夜風吹過。極為寒冷。

    沐辰轉過身抬頭看正西方青龍星宿。角木蛟、亢金龍、氏土貉、尾火虎的光芒沉穩內斂,七宿箕水豹,光芒竟隱隱閃爍,沐辰劍眉微展,星宿覺醒之像。

    「都起來吧,教訓一次就夠了,敵人也不會再留給我們第二次失誤的機會了。」回頭看了眼三人,沐辰微微勾唇。是時候快些找到另外三人了,二十四生年。若是太晚……

    三人俯首起身,緊緊跟上沐辰的步伐,正事之上幾人自然是上下屬關係,但若非正事,兄弟親情莫過於此。

    莫遠汐得了果子覺得很甜,這麼多天的陰霾一掃不見,不懂就問之心也隨之而來。「大將,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驅內奸,擾敵眼,破浩劫,暗行事。」沐辰鳳目微揚,眼角疤痕淒厲如血。

    千行三人相視沉神……

    驅內奸既然放在破浩劫之前,那麼定然是繼續做戲;而所謂的擾敵眼卻非亂敵心,指的便是應沐原陰謀前去其眼底臥底的沐玟一行人;世事皆成,便是剷除這場浩劫真正的幕後主使;暗行事,一是暗隨大凌左相前去先帝祭祀典禮,二則暗中買馬煉器……

    一瞬間三人瞭然,看來這所有的事情沐辰早已有了計劃,三人相視一笑,不再多問,時機一到,他們自會知曉。

    行至鳳凰台,沐辰忽然見書薔亭一抹亮光忽閃,回頭看了眼鳳凰樓四層仍亮著的燈火,略微思索,便道「你們先上去,他事明日一早鳳凰台前再議。」

    三人點頭,扶手離去。

    沐辰環顧四周,鳳目瞳光深如淵,他轉身向書薔閣而去,沒有走水上迴廊,而是穿過木槿樹來到書薔亭旁。此時亭中正有一人白人悠然,褐髮隨意而散,從側面的角度可見他在燈火下閃著光芒的風翎面具。

    那人感覺到有人前來,回眸之間,挑唇笑起,風/流自成韻味「為何深夜不睡?」就連聲音都是帶著輕揚的風/流。

    沐辰走上雅亭,看了眼他手中被熟練擺弄一隻的半成翅鼬,沉聲道「若不是這只翅鼬,我當真會將你當做沐玟了。」

    那人聞言微微挑眉,所有的動作都與那人一模一樣,不止動作不止聲音,就連給人的感覺都如此一樣!他迅速將翅鼬其他部位零散的機械組裝起來,拿在手裡探究似的把玩,然後他說「我不正是羽少嗎?」是羽少而非沐玟,這目的很準確。

    沐辰瞳中毫不掩飾的顯出愜意「確實如此,那麼羽少為何深夜不睡?」果真如此不管什麼時候,尉遲零謙手下從不養無用之人。

    「我本問你這句話,現在你又將他反問給了我。」他聞言飛揚的眉宇稍稍斂起,神色自若,思維一如羽少。

    百手神機顧亦然,退出江湖之後卻更加可怕了,沐辰當然知道顧亦然與沐玟相處的時間不過極短的一個下午,而顧亦然卻能夠模仿的如此毫無瑕疵,若其有千面書生或者慕容芸,哪怕是慕容寒衣的易容術,此人的能力絕對更加不可估量!

    沐辰揚眉「思量一些事,暫不睏倦。」

    『羽少』眉目微垂,似為他煩憂而煩憂「莊園之事?」

    「嗯。」

    「有賀溟帶領執法司把手莊園內外,敵人若想偷偷潛入,一如登天。」顧亦然大言不慚,但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月城三隊三十人執法司,是尉遲零謙在整個帝國千挑萬選的人才。若想在他們眼皮底下偷偷犯事,縱你有通天能力,若想做事不留痕跡也絕對如登天。顧亦然繼續道「諸位將軍之事我已聽城主一說。莊園內部有千將軍謝將軍兩人戒備把手,敵人再想擾亂已不同今日,失敗是必然的。」

    顧亦然看向他「內憂外患,如此可解。但看你如此在意,莫非是想將這內憂外患齊齊捉住?」

    沐辰聞言勾唇「你比零謙可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聽他這麼說顧亦然絲毫不氣當真深以為意的點頭「城主的智慧並不是想學便可學來的。」

    沐辰靠近他,微微低頭。

    視線中的面容越來越近,顧亦然瞳中微閃。正欲後退卻聽那低沉的聲音道「捉住卻不代表可以利用,若是能為己所用更準確的說反為己用,即使兩者都不能那麼便給他一個致命的弱點。既然已知是強敵,還留給自己那太不明智了。」

    顧亦然瞳色微閃,不躲不避,輕聲說道「確實如此。我一直覺得御龍將軍行事放肆大膽。但現在看來你比想像中要明智更強大數倍,至少為你做事,我不覺得是把命懸在腰帶上。」

    沐辰低沉的嗓音毫不在意的輕嗯了一聲,抬手撫上他臉上鳳翎面具「那麼百手神機可以考慮與半月後搭檔為我鑄造武器一事?」

    顧亦然聞言神色一頓,立即含笑垂首,口中卻是下意識的反問「不是說鑄造翅鼬嗎?」

    顧亦然看不到的地方沐辰瞳色微動,只輕言輕語的說了一句「你可以考慮。」他的計劃遠遠不止一個翅鼬,百手神機與那人的價值不可估計……

    顧亦然聞言蹙眉。沉思不語。

    兩人身影相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親密的模樣……鳳凰樓四樓一角。一抹血紅手托幽蘭,似有所感的看了眼書薔亭,剎那指尖凝固。

    那人凝目,正好看到輪椅上的白衣人抬手拍了拍戎衣人的後背,久久戎衣人才放開他,鳳目沾染了紅塵,唇角帶笑。

    他大驚失色,緊緊看向白衣人,只見那人白衣風/流,銀具任那戎衣人輕撫,兩人說了什麼,白衣人含笑垂首。

    他驚魂不定的後退了兩部,手中幽蘭劇烈晃動,卡嚓一聲清響,花盆碎裂,從手中跌落。指尖微痛讓他醒過神來,他看著墜落的幽蘭神色陰陽不定,忽然甩袖一掃,幽蘭與花盆瞬間化為紛飛,他復又上前兩步,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雅亭,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模樣,映入眼底映入緊握的掌心,轉身離去,一身紅衣愈加紅艷。

    在他走後,顧亦然若有所思的看向鳳凰樓「你是在示弱?」

    「嗯,讓他徹底相信我高傲自大不曾改變,一無是處,被人操作的工具而已,沐原亦然。」

    顧亦然道「你很成功,我差一點也覺得你是愛……」顧亦然措詞了一下,道「美人不愛江山的柔腸之人。」

    沐辰挑眉,顧亦然又道「雖然僅一眼,但我不會看錯,此人心狠毒辣至極,他會記恨上你,不會讓你盡快去死,顯然他也不會如此輕易認輸,所以首先倒霉的是我,若我不服弱傾心於他,他下一步定然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讓你體會到痛苦之後,才會解恨似得對付你。」

    不會讓他盡快去死,所以會如實的告訴沐原他的無用,父母屍骨未寒,他卻在談情說愛,確實無用……沐辰點頭看他。

    顧亦然也看向他,木訥著一張俊臉「說來說去,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的生命卻沒著落了,可有下一步計劃?」

    沐辰微微勾唇「自然,待到莊園『內奸』清除,相安無事之時,你便可回寒衣調。」

    「寒衣調?」顧亦然已有所感。

    果然沐辰道「寒衣調近日可不太平,你回去在情理之中,到時右相身死,你即是他恩人,相信蘇引弦會隨你而去。」

    「你是說他要殺死右相?」顧亦然驚異。

    沐辰搖頭「不,右相已經死了。」

    顧亦然微微睜大眼睛「何時?」

    「天牢之中,在我深入天牢營救千將軍幾人被人追蹤反逃天牢之時,無意間發現了天牢一室中未處理完的屍體。衣衫形體是右相絕無差錯。後我引開蘇引弦前去沐玟房間,便讓零謙高樓射孟任書信之時安排慕容寒衣前去查看,這右相不過是一具傀儡罷了。」沐辰鳳目微沉。

    顧亦然吐出一口濁氣「蘇引弦可知?」

    沐辰想到沐玟初醒丹田處滲人的暗紅。悠悠道「至少傀儡一事是知曉的。」

    顧亦然詫異「這蘇引弦果真狠辣至極,認賊作父還如此安然,沐原不怕他反咬一口?」

    「已沐原的心性若是知蘇引弦知曉此事,絕不會派他來做眼線。」

    「沐原已其父威脅他來做眼線?」顧亦然瞳色微變,雖僅一個照面,但已蘇引弦這般狠毒的人不應被如此輕易的控制才對……

    沐辰指尖虛敲,若有所思。

    顧亦然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再如何說我也是一個外人定不比他父親。真像是在與虎謀皮。」

    沐辰鳳目微斂,他自然不會拿尉遲零謙身邊人的性命來進行計劃。「所以,你要回寒衣調。」

    聽他再次如此說。顧亦然沉下心神稍作思量「反為己用?」

    不僅反為已用,內憂已解,沒了裡應外合,外患輕而易舉便可攻破。看他已想到。沐辰點頭。繼而補充道「你雙腿經脈阻塞,內力少了一半,輕工更是廢了,我身居月城無法脫身,他若要得到你的傾心,寒衣調中保護你是必然的,況且羽少既然有多情公子一稱,我想你應該知道該如何應對。」

    顧亦然與他對視「羽少可知?」

    沐辰毫不在意的任他對視「已知。」

    顧亦然了然點頭。既然羽少對那人並無感情,他行事便不會有弱點。如此甚好。「好,便如此。何時拆穿了他?」

    「等時機到了。沐玟的鳳羽飛刃與你的神機鏢手法極其相似,腕部用力更重一些。另外沐玟好扶額邊髮絲,口中話中有話,從不明瞭而言,亦可一句話說三分,何人面前都是一副風/流優雅之像,情至深處被觸及也可被他隨意掩過,除了眼中面上看不出其他,切勿大喜大悲大動作,貴族少爺配他倒極其相似,到時寒衣調主管水嫣然也會在旁幫助你。」

    顧亦然點頭,憑他一雙肉眼看的再真切,有此人最親近的人講解他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他才能做到真正的完美「絕不會有差錯。」因為他不僅已是羽少,更瞭解蘇引弦的性子,而蘇引弦對他除了一見鍾情卻得不到的扭曲,還能有什麼……

    「深冬夜涼,羽少賞玩的性質可否能收斂起來,我推你回房?」沐辰說著問話,人已經轉身到了他身後,在『羽少』預回話之時,輪椅已經動了……

    『羽少』無奈搖頭,指尖輕撫額發,輕揚的聲調微微壓低,顯出一抹磁性「有勞。」

    沐辰垂首看他,鳳目無聲彎起紅塵的弧度「明日我帶你去街上可好?」

    「去街上?」『羽少』疑惑「做什麼?」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沐辰面色露出一絲窘迫,低沉的聲音變得強硬「明日千形幾人同賀副司到月城高壇將莊園異事在月城居民前結案,如此一來估計明日日偏西我就要忙了,就當玩去就是了!」

    『羽少』怎不知他有幾分借口在其中,低聲笑起「去便是,只是莊園內線一事?」

    聽他同意沐辰鳳目揚起,聲音低沉一如往日「我不能殺他還不能將他逐出月城嗎,三番兩次觸我眉梢我怎能容他!」

    『羽少』聞言又搖頭「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話到此處,他卻止住,輕聲笑道「算了,如今亂世,走一步看一步吧。沐辰,在他人面前切勿如此說。」

    「嗯。」沐辰聞言神色沉下,聲音中也透著一股鄭重「等亂世結束,我帶你遊遍世間山川美景,可好?」

    『羽少』回眸看他,唇角揚起「好。」

    兩人身影慢慢遠去,一行一坐,兩人之間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每一句話語,都如此恰然,如此和諧,如此美好……

    木槿花木叢中蘇引弦緊緊握起雙手,變換的神色漸漸停留在病態的扭曲之上,遊遍世間山川美景!

    久久他的神色恢復正常,令人憐憫的哀傷使深夜更涼,他輕輕轉身,帶著無盡的哀戚消失在木槿花木叢中。

    沐辰你果真如此有用嗎!真是讓我失望啊……逐出孟任也好,計劃停止,孟任徹底背了黑鍋,他會恨你的啊……好像還有明日上街……

    由於羽少行動不便,便將房間安排在了一樓,顧亦然感覺到氣息徹底消失,回頭看向沐辰「激怒他?」

    「嗯,剛才一個照面,我忽然有些拿不定他為何會聽從沐原的命令潛藏在莊園?」沐辰轉動著指尖茶杯,語氣悠悠。

    顧亦然不解他為何忽然如此說「明日上街你是想得到這個答案?」

    「不。」沐辰搖頭「得不到答案,卻可以得到和沐原的命令比起來他更看重誰。」是沐原還是他自己……

    顧亦然微微蹙眉「你是說他會違抗沐原?」顧亦然怎麼想都想不透沐辰的思維邏輯,說起來,能與城主相談甚歡的他也只見過沐辰一人。

    沐辰瞳色沉下「剛才是我神祉之力覺醒之後第一次與他照面,他身上的氣息突然讓我覺得似曾相識,現在也只是猜測,還是各方面都留意一些的好。」若真是那股似曾相識的氣息,那麼蘇引弦絕非沐原能夠控制的,若是蘇引弦毫不猶豫地違抗了沐原,那麼他的猜測已經被驗證了一半……

    顧亦然看他瞳色,隱隱想到什麼,鄭重點頭,不管蘇引弦是否已知右相身死,來莊園又有何目的,以後只能更小心一些了……(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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