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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再見「父母」 文 / 燁璘

    「魏理事所言極是。」沐原狹長的雙目微微一挑「收服鎮北軍也便放在那時,如此這件事先這麼決定,另有一事我想聽魏理事說說。」

    魏柯自然扶手「攝政王請言。」

    沐原並沒有落下他飄忽的目光,這人的心神還在書中,真是愛書成狂。「你說沐玟是在乎他的弟弟?還是更想找我報仇?」

    魏柯聞言頓了一下,悠悠地從書中收回心神,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預親王夫婦的死都不能讓他現身,顯然他不會因為沐辰一時危機而壞了預謀已久的事情,所以在我看來,沐玟更想找你報仇。」

    沐原挑著音輕哦了一聲「這麼說來我會接到一份大禮?」

    「魏柯不知,不過攝政王圖讓留香在外探查左相的行蹤不正是想看看能否放條線釣著魚嗎?」魏柯放下書卷,語氣帶著一股無奈。

    聽他語氣中的無奈,沐原的瞳色一閃,這還是這人第一次在他面前不是完全防備的上下屬狀態。「你說的很對,但是這魚沒釣著。」

    魏柯輕笑「所以,沐玟必定是一個心思慎密有計謀能忍耐的人,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報復你的手段。」

    「聽魏理事這麼一說,我更像被很多毒蛇般的敵人惦記著,必敗無疑?」沐原轉目看他,語氣陰冷不變。

    魏柯被他看了一眼不由輕咳了一聲,他握了握手中的書本,沐原並沒有落下這個動作,只聽他言「其實有一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沐原挑眉「你覺得應不應該說?」

    魏柯壯似認真的思考了一會,還是為難「我覺得應該說。但我說不好攝政王是否也是這麼覺得?」

    沐原雙目微瞇「你覺得我會如何想?」

    魏柯鄭重了一下「知道的太多……」說著還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個落刀的姿勢。

    「或許你應該說,我不會傷你。」對,我不會傷你,更何況是殺你。

    魏柯很直接的鬆了一口氣,還配合著拍了拍胸口「攝政王麾下的夜襲魔團。相信能搞定一切青絲七人乃至萬萬大軍也搞不定的所有事。」

    他話剛露出真意,沐原的雙目便瞬間陰冷的下來,週身一片陰森讓魏柯直接後退了一步。

    魏柯自然不會遺漏這氣息中的殺意,猶豫了一下,搓搓道「太直接了?」

    沐原已收緊的指尖微微一頓,瞳中的神色微微斂起一些「你覺得呢?」

    魏柯毫不猶豫「太直接了。因為你想殺我,在你說過你不會傷我的情況下。」他刻意強調了一下,顯然此時再選擇勾心鬥角是絕對不明智的。

    沐原從他身上移開目光,滿身陰森之氣未去,指尖卻放鬆了下來「你今天很不一樣。」

    鎖定他的殺機褪去。魏柯輕倚在欄杆上,不倚是不行了,他沒有想到沐原的殺機竟然一瞬間讓他斷了呼吸,龐大的威壓竟迫的他雙腿發軟,若非沐原即使撤去了氣息,相信他此時已被憋死了。魏柯此時就像是與虎謀皮,對著面頰輕輕扇了扇風,才開口道「心結打開了。世間萬物、倫理道義……不知是說我渺小,還是這些死物渺小?」

    沐原挑眉,心結打開。也就是明悟,確實來之不易也完全合理,既然如此,沐原自然不介意幫他一把。「死物便是讓活人來打破的。」

    魏柯沉吟了一瞬,果然下一刻雙目晶亮,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多謝攝政王指點。」都不渺小。只是看誰更強大,自然是有思維的人。看來沐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唯我獨尊。

    沐原並未再言。輕而易舉地撇開了話題,明悟只有自己想通才行。他人多言有害無益。「是時候通知那人行動了。」他抬目望向帝都,雙目中的陰冷驟然加身,狠厲之色天地色變。他沒有問魏柯因何知夜襲魔團的消息,只有一點,夜襲魔團還沒有達到瞞過所有人目光的程度,不夠強,那便繼續變得更強!

    魏柯轉身,風吹起長髮,露出他的面孔,這個面如桃花的美男子此刻雖然點頭輕笑著,唇角的笑意卻未到眼底。有很多事情超乎了他的意料……

    穿過了那片光亮,四周瞬間變得豁然開朗,這裡雖然同樣一片銀白,但顯然與外界不盡相同。入目儘是銀色的冰晶透著幽幽藍光,神秘而高貴的銀藍色光芒將眼前美妙的景象裝點的更加絢麗。

    莫遠汐看著盡頭一條從高處宣洩而下的冰瀑布,光線流連,雄偉壯觀,瀑布下方便是一池極為逼真的冰泉,確實是泉,冒著淼淼白霧,莫遠汐仔細看去,那冰瀑布上流連的光線不正是泉水的紋理,原來在這冰瀑布的後方竟真的是溫泉瀑布!

    發現了這一點,莫遠汐亟不可待的看向四周,腳下的冰面被泉水完全遮去,或深或淺,銀藍色泉水如寶玉如翡翠,波光粼粼倒映在極高的洞頂,美如幻境。四周壁面奇怪的溶冰之間綻放著朵朵美麗的冰花,逼真精緻的銀冰拱橋,泛著藍光的優雅小亭,亭下水波蕩漾,朵朵冰蓮盛開水面,在這冰天冰地的地方,竟還有冰蝶飛舞之間……

    「哇∼」莫遠汐由衷的讚歎一聲,竟不知如何言語。

    沐玟、千行與謝嘌呤也驚呆了,冰蓮能綻放、冰蝴蝶能飛舞,這些都超乎了他們的認知。

    尉遲零謙不是第一次見這奇景,但每次見到都覺得不可思議,一時也沒有言語。

    龍凰輕輕扇了扇翅膀,緩緩落下,五隻巨大的爪子正好落在凸出泉面的冰面之上。

    待龍凰蹲下身軀,莫遠汐第一個跳了下去,他選擇的落腳是附近一塊最大的冰面,但剛落到冰面上他便發現了問題,不說沒了沐辰內力的遮擋。寒氣直逼入骨,就是腳下滑如魚鱗的冰面也讓他使勁晃了幾下才堪堪站穩。

    幾人相繼落下,一陣銀紅光芒過後,龍凰龐大的身軀迅速縮小,五爪用力便一頭栽入了沐辰懷中。撇了一眼狼狽站穩的莫遠汐,七彩琉璃瞳中儘是鄙視「笨,別掉到泉裡去,寒冰溫泉至熱也至寒,以你現在的修為掉入其中,只一瞬間冰火便會侵入心脈。就算寒冰溫泉因我而生,我也無法救你,到時你只有死路一條。」

    莫遠汐聞言睜大眼睛,心有無辜的喘了口氣「你為何不早說?」差一點他就掉下去了!

    龍凰瞳中的不屑更明顯,還配合著柒了一聲「你倒是給我說的機會。」

    莫遠汐哽住。確實是自己太心急了啊……

    龍凰不再理他,抬頭見沐辰看了看四周,目光便緊緊盯在拱橋旁蓮池上,一座優雅而美麗雕著鏤冰窗將挺大的涼亭圍的嚴實亭子。龍凰眨了眨眼睛神色沉下,它心中已瞭然,但還是為沐辰內心忽然席捲的悲痛而感到傷心「我平時趴在拱橋上睡,亭子讓給了主人的親人。」

    沐辰聽它悶悶的聲音,指尖摸了摸它頭頂的鳳翎。沐辰自然知道龍凰不是在爭寵。它是向告訴自己,父母來到這裡沒有再受苦。何況當時龍凰並不知他,能做成這樣他已很感動了。也在此時,沐辰真正認可了懷中的小獸。

    深吸一口氣,沐辰將龍凰放在肩上,抬手抓住千行與謝嘌呤的胳膊,腳下一點向亭子飛去。沐玟也緊緊地看著那座大亭,見沐辰飛去。雙目一亮一緊跟了過去,一步之後才想起還有尉遲零謙與莫遠汐。腳下一個旋轉折回,抓住兩人的胳膊已不由分說的向前躍去。

    尉遲零謙倒是從慕容寒衣那裡聽曉羽少便是沐辰的哥哥。但莫遠汐顯然不知,從沐辰神色中,他已隱隱知道前方的亭樓……即使如此這些與羽少有什麼關係?大將要帶著羽少前來玄冰脈時就讓他不能理解,此時見羽少如此慌亂,更讓他非常不得其解,大將沒說什麼,這羽少自己也沒說什麼,心心唸唸地人就在前方亭樓,莫遠汐也不會說什麼。

    待沐玟躍上亭樓,亭樓前的冰面上有三人如石像般佇立。雙腳落地莫遠汐便掙開了沐玟收緊的手掌,即使冰面很滑隨時都能摔倒,他還是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

    沐玟腳下也跟著一動,但下一刻他止住了步伐,姿勢怪異的僵硬在那裡,他雙目一刻也未從亭樓上移開,不知不覺他睜大的眼睛已漸漸泛紅,全身僵硬著但也忍不住顫抖著,他的內心有多大的蠕動就有多大的痛苦,這種痛苦讓他窒息但卻不足以彌補任何東西……

    尉遲零謙也未動,這個時刻應該留給這一家人,看了眼沐玟,他並未勸說什麼,有些事情是要看自己能否想通,並不是外人不可幫,而是看何時適不適合去幫。無疑,現在適不適合的……

    莫遠汐幾乎是滑到謝嘌呤身旁,他的雙目睜得極大,耗盡內力而顯得蒼白的面色竟漸漸泛起潮紅,千行與謝嘌呤都緊緊看著沐辰,咬緊牙關,無法言語。

    沐辰現在三人身前,正是亭樓唯一一扇巨大的雕鏤門前,無人見他的雙目深沉如深淵卻翻騰著驚濤駭浪,面色竟變成死氣的青白,然而他的唇色卻越來越紅,凝如鮮血之時,一縷鮮血的血液已從他唇角流出,他沒有察去或者說他本就沒有察覺到,他的雙手垂於袖中,但即使垂於袖中,也遮不住那顫抖的弧度。

    終於,他抬手放於冰雕的大門上,但他沒有立即推開,玄冰的寒度在他沒有運轉內力的情況下瞬間侵襲體內,他放於門上的右手已結了一層冰霜,他的心神也在這入骨的寒氣中清醒了過來「走!」

    沉重的冰門應聲而開,亭樓內的溫度顯然比玄冰脈中還要低,淼淼白霧之中清晰可見幾座冰雕成棺。

    沐辰看到了,他身後的千行、謝嘌呤與莫遠汐自然也看到了,就在沐辰毫不猶豫地抬步邁入後,千行三人神色一震,或許正是沐辰那聲大喝,給了他們足夠的勇氣,三人抬步邁入。亭樓內的溫度比玄冰脈寒了三分不止,只一步踏入,三人的鞋上便染上了一層冰霜,但三人顯然沒有察覺,一步一步。帶著悲痛沉重走向那幾座白霧中的冰棺。

    沐辰一步一步走著,但顯然他已控制不住內心的渴求,幾乎是飛奔的跑到冰棺前,四座冰棺緊緊相連,沐辰從左側過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左側入門第一座冰棺。入目的便是透明的冰棺內整齊鋪擺的黑色玄衣,年輕英俊的面容映入眼中,沐辰雙目中的血絲瞬間蔓出「千……城……」

    他的聲音極低參雜的血氣更是朦朧了這斷斷續續的兩字,但千行前行的步伐瞬間頓住,聽到這兩個字他再也控制不住噴湧而出的感情。瘋了似的跑出去,他早已忘記不在意腳下,在距冰棺還有一丈處狠狠的摔在冰面上,那砸落的巨響可想他摔得有多重,身體在巨大慣力的作用下直撞向冰棺,眼看就要撞在冰棺上,千行大吼了一聲,手指用力向冰面扎去。竟然直接扎入了冰面,鮮血一瞬間蔓延又一瞬間凍結,但他終於在冰棺腳下停住了身形。

    他不顧碎了皮肉的右手。爬起身攀到冰棺之上,直到看到了冰棺中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他的雙瞳漸漸聚焦,斷裂的手指顫抖著觸向那張面孔,但他很快頓住,即使他手上的傷口已在寒冰的作用下凍結再沒有一滴血液流出。即使隔著冰棺厚實的冰蓋,但他仍不敢用這樣的手去觸碰這彷彿一觸即碎的容顏……他抬起頭看著面前另兩幅冰棺。熟悉的面孔讓他心神巨顫「王妃……王爺……末將回來了……」他的目光呆滯的又回到眼前的面孔上,終於忍不住趴在冰棺蓋上失聲痛苦!「弟弟……弟弟!哥回來了!你看到了嗎?」

    莫遠汐怔怔的看著沉睡於冰棺中的面孔。耳邊傳來的嘶吼哭聲讓他面色連變,他忽然左顧右盼地看起來,神色間竟是茫然,終於他在千城前方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母親?莫遠汐這麼想著,他奔跑了過去,看著那絕美的面孔,母親像是睡著了……母親睡著了,但母親的面色那麼蒼白,肯定是生病了……父親呢?母親生病了父親為何不在身旁照料?議事亭?他著急的四處張望,終於在另一側找到了那張威武不凡的面孔,原來父親在母親身邊睡著了……

    有什麼東西濕潤了面頰,臉上一片刺痛的冰冷,好像有什麼凍成了冰。他覺得很難受就抹了一把臉頰,手上一片血紅刺入了眼中,血!怎麼會是血?母親在睡覺,他怎麼能讓這血玷污了母親的夢境!他立刻抬起手,近乎慌亂的抹著臉頰,但雙手的鮮紅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謝嘌呤站在足夠看清幾座棺中人的位置停了下來,他不想停,但雙腿彷彿灌了鉛,再無法邁進一步。他看著沉睡於冰棺的千城,趴在冰棺上痛哭的千行……張了張口,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瞳孔卻渙散了一分。他看著夫人絕美的面孔看著將軍依舊威武不凡,看著沐辰看著他們面無表情,卻怔怔退了幾步撞在盡頭冰牆上才堪堪止住身形,唇角不斷有鮮血蔓延而出,張了張口,同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他瞳孔又渙散了一分。然後他看到了茫然無措徘徊在冰棺邊緣,仿若失去神智的莫遠汐,看著那傻瓜不斷流出的血淚驚慌無措地使勁擦著,他渙散已如死人的瞳孔瞬間凝結,再也忍不住一口逆血噴出……

    亭樓外,沐玟早已挪到亭樓門前,僅一步他就可以跨入亭樓,但他沒有,他緊緊盯著白霧中冰棺,眼中再無其他,世界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幾座冰棺。

    沐玟本以為自己會哭出來,但他沒有。他想起了父親閒坐涼亭,指點手中一本兵書,有說有笑地很沐辰說兵發如雲……他想起了母親閒來養花,陽光映著花,花兒映著母親,那滿園的木槿也比不及母親欣慰一笑……沐玟笑了,他笑了,但他卻笑哭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他顫抖聳動的肩膀又如何掩飾……

    尉遲零謙收回看向亭內的目光,狠狠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他通紅的雙目已恢復正常。「你應該過去。」

    沐玟一頓「不,我沒有資格。」再開口他的聲音已變得沙啞。

    聞言尉遲零謙眉目冷下,就連聲音都冷下三分「你覺得讓預親王認為你生死不明高興?還是兒子有所作為的回來了高興?」

    沐玟通紅的雙目微微收緊,但他很快的頹廢搖頭,自嘲一聲「有何作為?不忠不義不仁不孝,我還有何見面再見父親?」

    「將門子弟必忠於帝國,領兵打仗?大凌律法從無此說!身為同胞兄弟定要攜手共度甘苦?你覺得沐辰會在乎這些,如果你真的這麼覺得,那你侮辱了你弟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想立即去報仇?拋開所有,已命相抵?這麼做你只會毀了沐辰!毀了所有人!在你未離家時你母親就支持你出去遊歷,你離家之後半年,你父親也言你定會有所作為的回來,你並無不孝,你是帶著預親王及王妃的祝福而去!現在你說你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你覺得預親王及王妃會高興還是痛心?不是為你,而是為他們自己!」尉遲零謙第一次,第一次敞開心扉關心一人。()

    ps:燁璘的話:這是《落殤》的第一章vip,不足之處大家多多發言,燁璘定然吸取。還請大家支持《落殤》支持燁璘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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