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2 肖樂天的七大問 文 / 心淨
天氣已經越發的寒冷了,往日波濤粼粼的海河已經正式封凍,漕運至此已經停頓了下來。不僅是漕運,就連海運現在也進入了低迷期,中國商人現在要盤賬準備過年了,而西方的海商們也不會選擇在這時候來寒冷的渤海灣,塘沽城終於變的安靜了起來。
所有人的都可以休息,但是肖樂天不行,他正和慶三爺、邁克、馬修等人策馬馳騁在荒野上,這裡開春就要開始工業特區的建設,不實地考察一番是不行的。
「工業特區裡面第一項要做的就是鋼鐵,咱們這裡有海運和漕運,北面開灤有煤礦和鐵礦,足夠咱們幹的了,反正卡內基家族就是以鋼鐵業起家,我想弄一個小規模的鐵廠應該不是難事……」
「等到咱們有鋼鐵了,就要建造機械加工廠和兵工廠,未來的世界軍火貿易是最賺錢的,只要能保證質量和產量,你生產多少就能賣多少……」
肖樂天的臉被冷風吹的通紅,但是他心中的那團火可越燒越旺盛,能夠在1865年親眼見證中國重工業基地的興起,這是一件多麼激動人心的事件。
肖樂天早就盤算好了,塘沽工業特區他要建成一個龐大無比的要塞,自己新軍的第一個據點就選在這裡了。到時候高高的圍牆,厚厚的鐵絲網,交叉縱橫的交通渠裡穿梭著新軍,整個特區就是一座軍營。
管他滿清上台還是曾剃頭造反呢,甭管什麼共和民主還是君主立憲什麼的,都得小心應對老子的洋槍大炮,和百戰的精銳。只要手裡有錢有兵,自己就能夠左右中國的歷史走向,無論發生什麼大事件,肖樂天都有發言的權利。
龍爺看著肖樂天一幅興奮的樣子,暗歎一聲還是決定要當諫臣了,一瓢涼水就潑了過去「大人啊,今天北京城可就要亂起來了,您怎麼跟沒事人一樣?要不讓懷遠再派點人手過去吧……」
肖樂天白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讓你們失望了?既然選擇了跟隨我,就要絕對的相信我,這點小風小浪還想難住我?別說我瞧不起他們,用不了三天他們就得哭死……」
慶三爺耳朵尖趕緊策馬過來詢問「什麼意思?北京城出什麼事情了?」
「呵呵,如果計劃沒有改變的話,現在的京城應該是罵聲一片了。數不清的舉子、秀才們彙集在一起,先衝擊恭王府再然後就是向朝廷施壓要我的小命了。我好像已經聽到了潮起的聲音,罵聲如潮啊……」
富慶尷尬的說道「兄弟啊,你就服個軟吧,別跟這些讀書人鬥了,稍微低低頭也沒什麼……」
「扯淡!是我要跟他們斗嗎?是他們一直上趕著欺負我好不好?造謠中傷潑髒水,然後還雇凶暗殺,挑撥地方士紳階層跟我為敵,你讓我怎麼服軟?他們要殺我都不行我自衛了?」
「那你想怎麼辦?你總不能又殺人吧?以前你殺人還有個自衛的理由,可是現在人家就是罵街,你難道還舉刀子?」
肖樂天嘴角一翹「哦!我聽明白了,三爺這是不相信我能平了這場亂子啊,你以為我只會用暴力?切,這回我就讓你開開眼,讀書人玩軟刀子那一套,我照樣能玩的轉……走吧,咱們回家,我讓你見識見識一件西洋貨!」
就在肖樂天帶著三爺回家開眼之時,京城裡的春十三娘動手了。
「按照昨晚的計劃,刑堂全部出動,讓這群讀書人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放信鴿……」一聲令下,藏在民房裡的鴿子房一下子放飛了數十隻信鴿,帶著秘密指令飛向各自的目標。
偽裝成五行八作小夥計的坐探們,撒丫子在大街小巷上狂奔,一個個秘密據點開始了行動,肖樂天的勢力終於開始反擊了。
幾乎是京城所有十字路口都冒出鬼鬼祟祟的人物,拿著刷子拎著漿糊桶就開始刷牆,扭頭一看左右無人,咯吱窩下夾著的大字報就貼到牆上了。
白底黑字頂頭就是一個大大的冤字,從多老遠就能看的清楚明白,不一會的功夫就有民眾發現了這張突如其來的大字報,很快就圍攏了一大堆人。
「老天啊?這這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坐探們在胡同大街上神出鬼沒,幾千張大字報頃刻間全都貼了出去。這還不算完呢,就在那些抗議的長龍吶喊之時,一名名輕功高手飛上屋頂、院牆一揚手就是一大把宣傳單迎風飛舞。
「四九城的百姓都拿著看看啊,別讓這些騙子給哄騙了去,聽聽肖樂天的冤枉!」
雪花一樣的傳單在天空中飛舞,這些讀書人連口號都忘了喊了,啪的一聲一張傳單拍在了他的臉上。
扯下傳單定睛一看,這名舉子眼睛瞪得比銅鈴都大「無恥啊,這真是太無恥了,肖樂天居然倒打一耙……」
傳單印的非常簡陋,那上面的字模模糊糊的一點美感都沒有,但是絕對能讓你看清楚。而且文字也簡單幼稚到了極點,真的就像一個從來沒有讀過書的老農在那裡喊冤一樣。
「肖樂天的七大問?這是什麼東西……」
沒錯,傳單上全是肖樂天對朝廷,對顯學的所有疑問,炮火這就算敞開了轟。
「第一問:肖樂天何德何能要勞駕朝廷暗殺?孫三虎帶著朝廷秘旨和腰牌,偷偷調兵企圖圍攻樂天洋行,試問一聲國法在那裡?」
「第二問:同知衙門是不是朝廷的衙門,同治周明奎是不是朝廷所任命?如果是,為何孫三虎的死士攜帶炸藥,炸塌了數十間房屋,死傷衙役超過三百人。他們也都是叛逆?」
「第三問:自古禍不及妻兒,我肖樂天就算是該殺也不到滿門抄斬的地步,就算到這地步朝廷也要明正典刑。請問焦四和孫三虎為什麼要給我的內宅家眷投毒?我的妾室生命垂危,就算是醫治好了也無法生育,請問朝廷為什麼要絕我肖家的後代?」
「第四問:朝廷說我私蓄軍隊?請問樂天洋行為塘沽首富,一年吞吐銀兩超過千萬之巨,請問二百人的衛隊多不多?朝廷那條律法禁止洋行養護衛了?」
「第五問:孫三虎和士兵們已然招供,他調動軍隊的目的除了對付我之外,就是想趁亂劫財,請問朝廷,洗劫塘沽商圈的命令是誰下達的?一個小小的孫三虎哪裡來的膽量?」
「第六問:綠營兵的悍然夜襲,已經讓港口所有洋人膽寒,現在洋人士兵已經登陸,武裝水手已經開始封鎖街道,甚至洋人喊話要接管塘沽港的治安權。現在也就是我肖樂天在苦苦的周旋,才沒有讓洋人把事態鬧大。請問朝廷,我肖樂天以後還該不該管?」
「第七問:朝廷的人想搶我的財產,想要我的命,甚至毒殺我的家眷,企圖讓我絕後。做了這一切事情,居然還敢喋喋不休大放厥詞說我肖樂天要造反?而且還是用兩百人的衛隊造反!我肖樂天問問全大清的百姓,公理何在?道義何存?」
肖樂天的七大問零零總總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全給傾倒出來了,字裡行間全是委屈和不公,所有觀者無不瞠目結舌。
「哈哈哈,肖樂天這是理屈詞窮了,他已經怕了咱們了,這種如同小兒一般的委屈叫嚷又能有什麼用?同窗們,同年們,肖樂天終於服輸了……」
這群讀書人說到底就是逮個蛤蟆攥出尿的玩意,欺軟怕硬的行家裡手。他們心中其實最害怕肖樂天動粗,要是那些士兵下黑手趁著夜色弄死幾個,他們還真怕的要死。
但是現在肖樂天選擇了和讀書人辯論,這可是幾千年來讀書人的傳統陣地,這群人打嘴官司就從來沒有輸過。他們就是大清的報紙、電視和互聯網,他們的咽喉控制著萬民的耳目,他們嘴裡說煤球是白的那就是白的。
儒生控制中國幾千年,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對輿論的控制,是對人心的滲透。從朝廷高官到地方士紳,甚至秀才童生們,他們組成了一張無比巨大的輿論網。這些依靠師生關係,同窗關係,同年關係編織在一起的龐大網絡,能夠瞬間篩選出對自己有利的言論然後灌輸給每一名百姓。
他們說誰是明君誰就是明君,他們說誰是清官誰就是清官。在義務教育沒有普及的晚清時代,他們才是控制民心的最核心力量。
現在肖樂天居然敢發傳單?居然選擇了和這些讀書人講道理?這才真是以己之短擊人之長了。大街上所有讀書人都興奮的直跳,連示威口號聲都大了幾分。
這時候的儒生們沒有一個人能看明白肖樂天的應對之策,一切還是用傳統的老眼光來分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舉子們的口號聲依然響徹雲霄,而漫天飛舞如雪片一樣的傳單居然一點要停的意思都沒有。屋脊上還有院牆上出沒的身影,誰都知道是肖樂天的手下,不過讀書人和維持秩序的士兵們,沒有一個在意的。
畢竟他們只是扔一些紙片,說到底就是個污染環境的罪名,都亂成這個份上了,誰也懶得跟他們較勁。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變化就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京城裡識字的百姓不在少數,人們撿起傳單湊在一起一邊看一邊相互嘀咕。
「爺幾個好好看看,這是人家肖樂天扔的傳單,七大問都快趕上開國時候的七大狠了,您們說是真的嗎?」
「嘖嘖,真難說啊,現在就是不知道人家肖樂天有沒有證據,要是真有證據,這事還真就是朝廷不對了,都要絕肖家的後了,這也太毒了點……」
「看看,再看看吧,這裡面的水實在是太深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咱們一個個傻了吧唧的聽風就是雨。我算看透了,這事咱們還真不能摻和……」
人群中總會有一部分人是善於思考的,他們不太容易陷入狂熱,就算暫時陷入了也會很快的跳出來隨時分析局勢。也正是這群人發現了肖樂天出招的不俗之處。
「您們說說啊,肖樂天怎麼就一下子弄這麼老多的傳單?他這是多有錢啊,這要是全大清玩命的撒開了,這事可就真的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