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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炮癡 文 / 睿士

    抓到的韃子要帶回登州慢慢的審,郭追自告奮勇帶人看守,朱平安沒有駁回他的主動請纓,這傢伙本身便是錦衣衛出身,刑訊偵緝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交給他總錯不了,再者說,他還是王承恩的心腹,朱平安也想利用這條關係,將介休范氏的事情提到議事日程上來。這顆毒瘤是該到了挖除的時候了。

    倒是李如靖拼了命也要護住的這對夫婦,卻是讓朱平安動了心思。看模樣和穿著,這夫婦二人不過是兩個普通人而已,但能讓張獻忠和滿清都關注起來的人,看來絕對不是一般的百姓,這一點讓朱平安大感興趣。

    只是李如靖這傢伙擺出一個十足的「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的架勢來,關於這對夫婦的事情竟是隻字不提,無奈,朱平安只得親自來試一試。

    掩埋完屍首,又將馬車給簡單修理了一下,朱平安命人將這夫婦二人送上馬車。這夫婦二人眼見著眾護衛稱呼朱平安為大人,看來像是官府一類的人物,這才將懸起來的心放下來。只是兩人就算上了馬車,手中還是緊緊的抱著一個小木箱,看來甚是在意。

    朱平安看了看夫婦二人中的那名中年書生,一身灰色的袍子早已沾滿了污跡,一雙眼睛瑟瑟縮縮的偷偷打量朱平安的模樣,看樣子這一路上的遭遇將其嚇得不輕。

    朱平安沒有說話。中年書生猶豫了好久這才鼓足勇氣開了口:「這位大人,學生與拙荊感謝大人的救命之恩,還請大人賜下名號。學生也好以圖後報!」

    朱平安和顏悅色的擺擺手,看了半晌,實在是看不出這夫婦二人有何過人之處。「先生客氣了,本官朱平安,新任登州府副總兵。」

    「哦,久仰久仰!」中年書生連連拱手,臉上卻是看不出一點久仰的意思。接著便略帶著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道:「大人,是這樣。學生與拙荊急著返鄉,就請大人將學生夫婦放在昌邑縣城即可,學生不敢多有打擾。救命之恩,容學生來日相報!」

    「先生似乎接著返鄉。莫非有何要緊的事務?只是先生就不怕這兩撥人還有後手,路上再施截殺嗎?」朱平安淡淡的說道。「能引來巨寇張獻忠和滿清韃子的關注,先生應該不是常人吧?」

    中年書生臉色一白,「學生亦不明白為何便招惹上了這些人,學生孫和鼎,此次前往登萊只是為了整理先父的遺物,如今此事已了,自然要加緊行程返鄉。學生雖沒有功名,但也明瞭忠孝之道。寧死也不願為流寇和韃虜效力,如路上再遇意外,不過一死而已。」

    一聽到這個名字。朱平安當即愣住,呆呆的看著孫和鼎,好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名字太熟悉了,但其確實的身份實在是想不起來。

    「先父「、」登萊「這兩個字眼在朱平安的腦中一閃而過,隨即驅散了腦海中的迷霧。

    「敢問先生的父親可是當年巡撫登萊兩州的孫元化孫大人?」

    面前的朱平安一臉熱切和希冀的模樣,倒是孫和鼎有些猶疑了。勉強點點頭,「正是家父。敢問大人是如何得知……?」

    話還沒說完,但見朱平安已經攥著拳頭站了起來,卻完全忘了自己是身處於馬車之中,「彭」的一聲,差點將馬車的頂棚撞出一個打大洞來。孫和鼎夫婦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彼此的雙手,面帶懼意的看向朱平安。

    朱平安卻是興奮的難以自已,腦袋上的疼痛渾然不覺,不斷的揮動自己的手臂。真是天上掉餡餅,而且是恰好掉進了自己的嘴裡。

    孫元化是什麼人,那可是大明朝為數不多的火炮專家,師從徐光啟學習西洋火器之術。以火炮駐守遼東八城二十四堡,即便當時的後金大軍雲集,孫元化所部依然是巋然不動。之後巡撫登萊,本意是以登萊兩州為基地,大力發展水師、火炮部隊,從海上威脅遼東半島的滿清勢力,但卻恰逢登州孔有德叛亂,無奈功虧一簣,孫元化本人也在之後於京師被冤殺。

    可以說,孫元化便是大明朝廷中主張學習西式軍事技術的改革派中堅人物,只可惜,歷史並沒有給他這麼一個機會。孫元化被殺之後,跟隨他的一大批志同道合的部下和好友也就此星散。至此逐漸淡出大明軍隊。大明士人對於軍事技術的革新的嘗試也就此戛然而止。

    可眼前,繼承了孫元化衣缽的長子孫和鼎竟然便出現在眼前,朱平安在欣喜莫名的同時,心中也湧起了淡淡的憂慮。即將走向末路的大明朝廷擁有這麼多人才卻不知該如何使用,反倒是流寇和滿清卻搶先注意到了這些人才的價值,這究竟是大明的不幸呢?還是大明真的氣數已盡呢?

    先不管那麼多了,朱平安已經確定要經營登萊,下個目標便是整個山東,眼下所急需的便是人才,像孫和鼎這種技術人才更是可遇不可求。史書上曾記載,孫元化去世之後,孫和鼎和他的兩個兄弟便屢次謝絕其父部屬的舉薦,不願為官,而是返鄉潛心整理父親的文稿,最終編纂了《水一方人集》,流傳後世,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孫和鼎兄弟對其父親的知識研究的頗為透徹。

    朱平安緊緊盯著孫和鼎,看得孫和鼎心裡直發毛。朱平安好不容易在馬車中站直了身體,衝著孫和鼎深施一禮,「請先生助朱某一臂之力,跟本官再下登萊!」

    「再下登萊!」孫和鼎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看看身邊的妻子,他也站起身還禮,「學生得大人如此看重,本來不應該拒絕。但自從家父仙逝之後,學生便已沒有了求取仕途之心,還請大人……!」

    朱平安一笑:「孫大人被朝廷冤殺,至今名分未正,難道孫先生便寧願自己的父親和家人背著這樣一個罪名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嗎?」

    孫和鼎身子一顫,閉口不言,神色變幻不定,顯然心中也在不斷掙扎。

    朱平安見狀,便適時的再加上一把柴火,「當年孫大人駐節登州,士大夫中信奉西學者一時雲集麾下,若不是吳橋兵變,孫大人之雄師足可傲嘯海疆,難道先生就不願完成孫大人的宏願嗎?」

    此時,孫和鼎的神情愈發的激盪起來,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敢問大人,您可是曾近與韃虜激戰於巨鹿的中都朱指揮僉事?」

    「正是!」

    孫和鼎聞言大驚,「那民間廣為流傳的朱大人以火器猛攻韃虜,射程居然可達千步以外,施放之時,萬道火光從天而降,一時間,敵營盡成火海,可是事實?」

    朱平安哈哈一笑,「雖然有些誇張,但實情大抵如此!」

    孫和鼎頓時雙目放光,「敢問大人,您所施放的是何種火器,難道是我大明軍中的一窩蜂?」話一出口,孫和鼎又搖了搖頭,「不對,一窩蜂的射程遠遠達不到千步開外,還有神機火箭,哪兒有如此的威勢?」

    朱平安大笑不止,沒想到這孫和鼎倒是如此一個妙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沒有說服他,倒是這火器的技術打動了他,眼見著此人便是一個癡迷於火器的研究者,這倒與後世的所謂軍迷頗有幾分相像。

    「先生是願意跟隨本官回登州了嗎?」朱平安趁熱打鐵的問道。

    孫和鼎的妻子歎口氣,但還是沒有說話,孫和鼎則歉意的看看妻子,轉向朱平安,「學生想知道,大人打算如何使用火器?」

    「陸師單獨成軍,集中火力覆蓋敵軍。水師打造戰船,加裝新式火炮,如此而已!」朱平安自信的回答道。

    孫和鼎眼前一亮,「大人看中火器?」

    「那是自然,先生師從孫大人,應該知道這世界廣袤無垠,如今西方諸國已經大規模裝備火炮和新式火槍,並將其作為主要戰力。先生也定然知曉,火器才是克制關外韃虜騎兵的最佳選擇,不看重火器的發展如何可以?」

    孫和鼎猛地一拍手,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著又解釋道:「學生可以跟隨大人先回到登州,但只是希望大人先答應學生,一旦學生要離開,還請大人千萬成全!」

    朱平安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下來,但速記又想到一些事情,連忙問道:「先生既然答應跟隨本官,不知先生的兩位兄弟是否願意屈就來登州一行呢?」朱平安也做出保證,如果孫和鼎兄弟抵達登州,逗留一段時間之後,感覺到無用武之地,隨時可以離開。

    孫和鼎想了想,自己的兩個兄弟孫和京、孫和斗雖然也是一身技藝,但如今卻是只能隱居鄉間寂寂無聞,如果這重返登州真的是一個機會,那也不妨讓自己的兄弟也來試一試身手。

    當下,孫和鼎便答應休書一封,請自己的兩個弟弟也來登州一行。

    沒想到朱平安卻是沒有算完,又是笑嘻嘻的開了口,「那當初曾追隨孫大人,曾著有《遠西奇器圖說》的王徵先生,以及《西洋火攻圖說》的作者張濤先生,這兩位,先生還能聯繫的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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