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楊嗣昌離京 文 / 睿士
天之後,左良玉、羅岱在房縣兵敗的消息傳回京師。剛剛平靜下來的朝野頃刻間再動盪起來。被楊嗣昌覬覦厚望的熊燦和左良玉大敗虧輸,萬精銳折損大半,明軍不得不退守襄陽。楊嗣昌精心制定的剿賊計劃徹底失敗。
朱平安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機會。熊燦、左良玉之流戰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張獻忠、李自成一旦復反,聲勢便會超過以往數倍,接下來,便是逐步的消滅明軍的有生力量,更何況,接下來還會有在崇禎和內閣一手策劃下的致命敗筆——松錦之戰。朱平安不知道憑借自己的努力會不會消弭這場劫難,但現在,熊燦和左良玉的敗局是注定無法改變的。
得到房縣戰事的消息,聽聞崇禎已經接連杖斃了兩名不長眼的宦官,天一怒,雖然沒有伏屍千里,但足以讓朝中武心驚膽戰。
即便沒有朱平安指使下的韓存輝鼓動朝中關係上躥下跳,所有武大員的注意力也都投向了楊嗣昌一人。他力薦的熊燦辦事不力,新鮮出爐的平賊將軍左良玉又迫不及待的送上了「大禮」,更何況,這剿賊事宜,本就是按照楊嗣昌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的方略進行,他一聲令下,天下的姓付出了幾萬兩的餉銀,各省幾十萬兵力集結圍剿,如今卻只得了這麼一個結果,如何能夠說得過去。
面對此情此景,無論是崇禎皇帝。或是楊嗣昌,似乎都沒有了別的選擇。
一連兩天緊張的朝議之後,終於有了結果。楊嗣昌以閣老身份總督諸省兵馬,總督剿賊事宜,離京平亂。內閣暫由薛國觀主持大局,但崇禎皇帝已經提議邀請前任輔周延儒回京,眼見著內閣變天就在眼前。
朱平安親眼看到,當初聲勢煊赫,飛揚跋扈的楊嗣昌頃刻間像是老了十歲。這也難怪,籌謀了數載。卻始終沒有得到輔的職位。如今卻要黯然出京,去幫手下眾將擦屁股,楊嗣昌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而且,周延儒回京已經迫在眉睫。薛國觀本身便是一個臨時性的過渡人物。眼看著這內閣就要落入周延儒一黨之手。
好在崇禎還念著些舊情。兵部尚書的位置交給了楊嗣昌一力舉薦的傅宗龍,總算留下了些許希望。
楊嗣昌一黨的骨幹們在憂心之餘,也盼望著他能夠盡快平定流賊之亂。重新返京,那麼便至少有了可以與周延儒等人一較高下的機會,勝負猶未可知。可朱平安卻清楚的知道,楊嗣昌這一出京,此生便再難踏上京師的土地了。崇禎朝治下的又一個內閣時代此時已經宣告結束。
平心而論,楊嗣昌此人的政務、軍務在崇禎朝時的確算是出類拔萃。其提供的方略也確有可行之處,可壞就壞在其人的心胸過狹窄、容不得半點反對意見,在他的一手主持下,盧象昇、孫傳庭等、楊廷麟、趙光抃等確有真才實幹的官員紛紛被貶斥不得重用,也客觀上造成了他的方略雖好,卻得不到合適人選去實施執行的結果。
「性格決定命運!真是至理名言啊!」作為二武官,朱平安在京期間也得到參與朝議的機會,看著楊嗣昌落寞的背影,朱平安忍不住一陣感歎。
原本想著得到封賞,皇帝召見,然後入宮謝恩之後,便要即刻走馬上任的。但木語菱卻著實對朱平安的身不放心,好生勸慰著他留在京城多休養些日,也是兩人久別重逢,正在情濃之時,朱平安也不願即刻分離。雖然皇帝已經賜婚,朱平安和木語菱的事情也是朝野皆知,但兩人總不好大鳴大放的整日裡見面,更何況木語菱的身後還有一個古板的老爹在,更是不願意兒女間的事情落下別人的口實。
無論如何,此次入京,除了得到朝廷的封賞,排擠楊嗣昌出京,最大的收穫便是和木語菱的婚事訂了下來。在朱平安一連數日的登門拜訪之後,加上盧象昇、周奎、駙馬鞏永固的聯袂上門,當然這背後還有王承恩的解勸,木嚴梓總算是鬆了口,點頭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朱平安在京城中沒有親人,父親朱聿鍵如今還是戴罪之身,並不適合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恩師振飛又遠在揚州。崇禎皇帝體恤他的情況,便委託周奎和鞏永固作為媒人,而朱平安目前的身份為武官,崇禎皇帝便著意使周奎說動了成國公朱純臣為主婚人。
明代成婚遵循鼓勵,「書六禮」是少不了的。而朱平安馬上要奔赴山東就任,一旦成親,木語菱自然要跟隨而去。於是京師中便只剩木嚴梓一人,木語菱和朱平安也於心不忍。
經過了坤寧宮的那次風波之後,崇禎皇帝在得知朱慈烺的事態後,也是將其狠狠訓斥了一頓。考慮到朱平安和木嚴梓兩家的實情,也可以讓朱慈烺不在接觸木家的人,於是,便肯木嚴梓在教授完這一階段的課程後,便不在擔任東宮的講師,也就是說,到崇禎十二年八月,木嚴梓便可以卸任,自由活動了。
於是,整個婚禮的流程也被拉開,先進行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和請期,確定好成親的具體時間,到時木嚴梓一家便趕赴山東完婚。饒是如此,朱平安也是被折騰的不輕。木嚴梓是士大夫出身,對於禮法更是要求的近乎於苛刻,一絲一毫都不得出差錯。
無奈,朱平安只得拜託鞏永固和楊廷麟,特意從禮部請來了兩名經年老吏,全程安排定親婚禮的流程,這才做到萬無一失,就連木嚴梓也是跳不出一絲毛病來。
昨天剛剛完成了請期的程序,朱平安大擺筵席,專門宴請兩位媒人,由周奎和鞏永固將禮和寫有成親日期的紅紙送往木府,木嚴梓也欣然同意,這請期的禮儀才算正式完成。
但隨後一場昏天黑地的酒宴下來,朱平安也是酩酊大醉,即便是今日朝議,整個人也是無精打采的。
朱慈烺立在崇禎皇帝的身後,身形卻消瘦了不少。雖然貴為,但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木語菱嫁給朱平安。這讓朱慈烺每每想起來,心中便如同點燃了一把熊熊烈火,燒的四肢骸都痛苦不已。
崇禎皇帝當初的訓斥言猶在耳。「歷來妃的人選皆是選擇貧門小戶,這是為何,便是以防外戚做大,為禍朝政。木嚴梓乃是士大夫出身,於朝於野都有故舊知交,於士林中影響頗深。便是沒有朱平安的緣故,朕也萬萬不能容許他的女兒成為儲君之婦!」
朱慈烺清楚的記得父皇眼中的期許和憂慮。「朕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為了力挽狂瀾於既倒。你接觸國事時間尚短,很多事情還不能體會其中深意。朱平安是朕特意預備下的一顆棋,便是為了將來的某些變故。等到大局安定,國泰民安的時候,朕會將社稷大任交託於你。到時,這些臣是用是貶,是留是逐,相信到時你自然會有自己的決定。朕話說到如此地步,你還不明白嗎?」
看著崇禎皇帝焦慮的神情,斑白的雙鬢,朱慈烺跪伏於地,泣不成聲。
是啊!自己還年輕,而且還是這大明朝的國之儲君,為何非要在這個時候對付一個區區的朱平安呢?想通了這些,朱慈烺便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站在高高的帝王寶座之旁,朱慈烺看著御階下匍匐的武官,胸中驀然生出一股豪邁的氣勢。「總有一天,這個帝國將會成為我的掌中之物,我的豐功偉業將遠超祖先,成為大明中興的不世之主!而你,朱平安,注定會成為我腳下一隻匍匐的可憐蟲,生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間!」
看著朱平安的身影,朱慈烺的嘴角隱隱出現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好不容易朝議結束,朱平安步伐沉重的混在官的隊伍中出了宮。武大臣他熟悉的不多,因此彼此並沒有什麼交談。直到出了宮門,迎面出現的兩個人影便擋住了他的去。
「平安,哪裡去?」周奎一張笑容可掬的老臉赫然出現在朱平安的面前。
要說這周奎真是個自來熟的脾氣,自打成了朱平安禮聘的男方媒人之後,便開始將朱平安當做了自家的侄一般,人前人後是格外的親熱,看向朱平安的眼神,便似看到了一座金山,其表情可以和曹無傷看到吃食時的興奮有的一比。
說來也奇怪,這老傢伙昨晚喝得人事不知,可是被家人給抬上馬車的,怎麼今日卻一點宿醉的跡象都沒看出來。還有他身邊的鞏永固,昨天也是扶著牆根,狂吐不止,害得家人打掃衛生到深夜,直到今日出門時,院裡還是一股酸臭味道,怎麼這時候一見面,居然還是神采奕奕,丰神俊朗的?
「伯爺、駙馬爺!」朱平安強打起精神來問好。
「年紀輕輕,還沒有成婚,只是昨夜一場酒宴而已,怎麼如此萎靡,這如何能成?」周奎嗔怪道。
「伯爺和駙馬爺,龍精虎猛,下官是遠遠不及,佩服,佩服!」朱平安抱拳客氣。
「走!」
「去哪兒?」
「家中已備好晚間的酒宴,我和駙馬便是特意來這宮門外等候你的,且去老夫別院中歇息歇息,晚間咱們繼續痛飲!」
「還喝?」
「當然!」朱平安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心中哀歎:「這中華傳統果然是源遠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