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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 離京 文 / 水木韶華

    一路,樂來兮都很安靜,像一隻乖巧的貓咪,依偎著它的主人。

    無力抗爭一切,只好任其自流。

    離開梅亭的剎那,她閉上了眼睛,一路,沒再睜開,這讓抱著她的男子動作輕了又輕,他走的小心翼翼,生怕驚了懷中的人兒。

    到了重華殿,北冥即墨將她放在軟榻,樂來兮立即背對著他,縮成一團兒,雙眸仍是安然閉合,毫無睜開的意思。

    「來兮……來兮……」他叫的輕盈,諂媚,把每一個音節控制的低低的,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討好她。

    可是,縮在榻上的人,沒有一絲反應。

    北冥即墨不再言語,輕輕的將她扳過來。手指顫了幾顫,才碰觸到那片紅腫……

    須臾,他拿出了雪花膏,動作輕盈的與她抹勻,與她蓋上棉被後,再沒了動作。

    很奇怪,樂來兮以為接下來他會長篇大論,或者語重心長,為他自己辯解,或者,做一些極為高調的道歉……

    可是,他沒有。

    難道他在等我睜眼嗎?樂來兮暗自冷笑,覺得累極了。

    屋子裡的爐火更旺了,房間裡,暖融融的,被窩裡,暖柔柔的,北冥即墨對重華殿的人下了死命令,四周,靜悄悄的……

    在安逸的環境中,人也愈發安逸,不知不覺中,樂來兮漸漸睡去,進入了夢鄉。

    望著那張嫻靜的小臉兒,聽著源自她的均勻的呼吸,沒有哪個時刻,讓北冥即墨如此踏實。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很強大,他自認為這世間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人,可是,望著眼前的這位,他沉默了。

    今日,當樂來兮說那句「今生不再相見」時,他切切的明白,什麼叫做害怕。

    她就像一縷青煙,你明明可以望見,卻怎麼也抓不住,不知道哪一天,她便消失了。

    看著,想著……北冥即墨猛然搖頭,不!來兮,我決不允許你從我身邊溜走!暗暗的,北冥即墨決定三日後回汝安,然後找太史卿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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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樂來兮睜開雙眼,恰如其分的對上一雙絢爛的星眸,那星眸中滿是似水的溫柔。

    「夫人,餓不餓?」北冥即墨湊了過來。

    只是,那雙星眸期盼了許久,樂來兮愣是沒有一絲反應。

    她怔怔的坐在榻上,不說話,也不看他,彷彿他根本就不存在。

    一時間,北冥即墨懂了。心痛,痛的難受,他忍著。

    「飛霞、似錦就在門外……我先走了……」聲音有些發抖,可是,那張精雕細琢的玉顏始終掛著笑,他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的面前。

    可以說,他消失的很徹底,接下來的兩日,樂來兮再沒看見他的影子。

    到了第三天早上,樂來兮正和南榮富嫻一起用膳時,下榻在別苑的獨孤穹突然出現,自打宴會結束後,這是樂來兮第一次見他。

    獨孤穹與兩個女人行完禮,便直接說明了目的,「殿下旨意,請兩位夫人即刻收拾行裝,巳時開始出發,回汝安。」

    這消息來的突然,驚的兩個女人忙放下碗筷,「這麼急?」南榮富嫻很是不解。

    「是!請夫人們快一些!」說畢,獨孤穹便躬身退出了大殿。

    樂來兮與南榮富嫻相視一眼,雖不解,但是心下都明白,肯定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從頭至尾,直至上了馬車,樂來兮也沒見到北冥即墨的影子。

    「獨孤!」樂來兮扒開車簾,喊住了正在與衛護講話的男人,獨孤穹一陣小跑,來到樂來兮面前,「夫人有何吩咐?」

    樂來兮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低聲道:「怎麼不見殿下?」

    「夫人……殿下出征了。」獨孤穹眉頭緊皺,「平陵前朝勢力作亂,今日一早,殿下便領了京畿三營出征,現如今,陛下與皇后、太子都去了玉清山,與殿下踐行!」

    出征?走了麼?怪不得她們這行人走的這麼匆忙,按照規矩,她們是必須向皇上、皇后辭行的。

    原來如此……

    從那刻起,樂來兮便覺心裡沉甸甸的,像灌了鉛似的,壓的她有些呼吸不暢。

    她勉強的笑了笑,對獨孤穹點了點頭。

    一行人,開始踏上回汝安的路程。

    「姐姐,在想什麼?」南榮富嫻輕柔一聲,打破沉寂。

    見她不語,南榮富嫻又道:「你放心,殿下會沒事的。」

    雖然這三日來,樂來兮自動忽略北冥即墨的存在,但是,在樂來兮聽說北冥即墨已經出征的剎那,她的眼神,是多麼的慌亂……

    這點,南榮富嫻看的無比的清楚。

    樂來兮仍不語,伸手撩開錦簾,望著外面的街景,淡淡的道:「快出京城了。」

    「是啊……說來甚是奇怪,在汝安呆了這麼些年,反而不習慣京城的喧鬧,雖然,曾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望著簾外的街景,南榮富嫻若有所思。

    樂來兮放下錦簾,「富嫻,為何不回去看看?」

    回去?南榮富嫻想過,不過,那是曾經。

    「這些年,父親一直駐守南疆,家裡唯一疼愛我的乳娘,也在兩個月前去了那世……剩下的,都是一些可見可不見的人,我回去做什麼呢?」

    她自幼喪母,雖是嫡女,可也是養在別人跟前。畢竟隔了層肚皮,所以,她也是頂著嫡女的名號艱難的過了這麼些年。除了父親和乳娘,對那個家,她毫無留戀。

    「也是……」

    兩人各懷心思,馬車裡,一陣沉默。

    突然,樂來兮笑著打破了沉寂,「從小到大,我總是在渴望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哦,只有一個師父……我是羨慕你們的,可是現在看來,有時候,有,還不如沒有。」

    「姐姐這話不對。」南榮富嫻握上她的手,「有,還是比沒有的好。就像我們……」

    樂來兮欣慰的笑了,腦袋一歪,倒在南榮富嫻的肩膀上,喃喃的道:「你說的對。」

    「姐姐……」

    「嗯。」

    「你,還疼麼?」

    「早就不疼了。」

    「那天,我聽說他打了你,當時,我恨不得與他拚命!可是,這兩日,看他總趁你不注意,在你門前小心徘徊,想進去又不敢的樣子……姐姐,有時我也很心酸。」

    「……」

    「姐姐,你愛他嗎?」

    「……」

    「他曾對我說過,等他將手頭的事了結,便將府裡的女人全部遣散……」

    「……」

    「姐姐,我看的明白,他心裡只有你一個,我相信他說到做到……」

    「富嫻。」樂來兮終於開口,「你願意離開嗎?」

    樂來兮問的有些模糊。

    南榮富嫻腦袋一歪,貼著樂來兮的額頭,「我做夢都想與他撇清關係,可是,我卻不想離開你!」

    樂來兮瘖啞,問自己的心道:「可以走到那一天嗎?」

    兩人再次陷入寂靜中。

    忽然,一個顛簸,讓兩人驚慌失措,樂來兮一頭扎進南榮富嫻的懷裡……

    「老天,這是什麼路?」樂來兮說著扒開錦簾,朝外望去。

    一片峭壁陡崖,抬頭一線天。蜿蜒羊腸小道,曲折不知盡頭。

    二人愣了愣,南榮富嫻小聲道:「姐姐,咱們來時走過這條道兒嗎?」

    樂來兮果斷的搖頭,「來時走的幾乎都是官道。」

    那這是為何?

    「獨孤!」樂來兮探出腦袋,衝前面喊道。

    山間有霧,薄薄一層,可樂來兮卻看不到獨孤穹的身影。

    隊伍突然停止前進,不稍片刻,獨孤穹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夫人,怎麼了?」

    「獨孤,你告訴我,咱們這是回汝安嗎?」

    「當然!」獨孤穹明白樂來兮為何如此發問,壓低了聲音道:「夫人,因為某些原因,我們不得不走小道兒……夫人放心,這路雖然難走些,但是很安全。」

    多年前,他和北冥即墨無意發現了這條山路,直通茂城。過了茂城,就是伏安,也就是北冥即墨的姑姑,蘭沁公主的封地。

    只要一到伏安,她們基本上就安全了,畢竟,伏安與汝安緊挨著。

    但是,這條山間小路十分漫長,照他們這個速度走起來,少說也得五六天。獨孤穹擔心她們吃不了苦,可是卻也很無奈。

    樂來兮並未多說,只點了點頭。

    恰逢午時,獨孤穹令隊伍不再前行,原地吃飯休息。

    樂來兮接過飛霞奉來的水,喝一口,抬頭望望那條藍藍的縫隙,有幾隻孤零零的飛鳥劃過,低頭看看腳下,還有未化盡的積雪。

    前途堪憂。

    樂來兮腦子裡冒出了這四個字。

    「夫人,上車吧,外面冷。」飛霞攙著樂來兮,她明白主子的憂慮,其實,她和似錦、安樂她們已經憂了一路。

    「無礙。」樂來兮笑了,「你們無需擔心我們……手爐夠用麼?」說著,樂來兮又望了望四個丫頭的馬車。

    四人紛紛點頭。

    過了片刻,獨孤穹過來請示,一行人,伴著咕隆隆的馬車聲,再次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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