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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高舉輕放 文 / 東門牛雜面

    二人見有官員模樣的人到來,與村長交涉,可鄉親們還是沒有散去。和村長交涉之人貌似情緒激動,指著村長的鼻子,好像在呵斥他。張福慶面無懼色,和對面之人誰也不肯退讓。這時只見領導模樣之人,叫過一名民警大聲對他號令道:「對抗政府的一律抓起來。」

    帶頭民警應該是所長一類職務,只見他對餘下民警下達命令道:「哪個再上前一步就抓起來。」民警們個個掏出手銬,準備對村民下手。

    氣氛一時凝固,不過短短十數秒間,村民開始躁動起來。眼看形勢就要大亂,廖逸飛不得不出手阻止事態惡化。

    廖逸飛走出人群,表情憤怒,眼睛一直盯著領導模樣之人,大聲對民警們喊道:「住手,這還是不是執政黨的天下,誰給你們的權力隨便抓無辜老百姓?」

    聞聽有人充大頭蒜,呂紅旗不禁氣極反笑,譏聲斥責道:「是哪個在大言不慚,嗑瓜子嗑出你這麼個臭蟲來?」呂紅旗眼睛左瞧右看,尋找發聲之人。

    「是我,你又是哪個?」廖逸飛說罷,昂然走出人群,站在村民的最前頭,和呂紅旗迎面而對。

    「廖,廖,廖副市長,我,我,我是安莊鎮鎮長,呂,呂紅旗。」

    這時的呂紅旗不復方纔的囂張跋扈,剛才因為激動紅潤的臉變得蠟黃。

    呂鎮長當然認識新來的常務副市長,廖逸飛。在全市科級以上幹部大會上,廖逸飛已經和大家見過面。作為科級幹部,呂紅旗還沒資格,找廖逸飛單獨匯報工作。

    廖逸飛臉色陰沉,肅然說道:「噢,是呂鎮長,我想問問,誰給你的權力,不問青紅皂白就抓無辜村民?」廖逸飛忍著怒氣質問呂紅旗,此時呂鎮長汗如漿下,嘴巴懦懦著不知如何作答。

    懶得理會呂紅旗的窘態,廖逸飛對村長張福慶和藹說道:「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的找政府,鎮長不行找書記,書記不行還有縣長,縣長書記不行還可以找市裡,先叫鄉親們都散了吧,你留下。」

    剛才一幕,把張福慶嚇得不輕。乖乖,長這麼大,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鎮長和書記。副市長都來了,這得多大的事。因為緊張和激動,張福慶黝黑的臉變得漲紅。

    副市長既然發話,張福慶趕忙叫後面村民都回家等著。村民一看又有大官駕到,雖然好奇,但還是都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見村民逐漸散去,廖逸飛轉回頭對李凌霄說道:「凌霄,給南灤的書記和縣長打電話,叫上分管拆遷和新城征地補償的副縣長,對了還有靳副主任,馬上到八里橋村來。」

    「廖逸飛是不是動了真怒不知道,但是這明顯是個很好的切入點。」李凌霄暗想。

    電話打過之後,不到半小時,南灤的書記王慶、縣長佟寶興、分管副縣長齊建勇和靳志媛都匆匆趕到。

    接到李凌霄電話的南灤縣三人,火速趕往安莊鎮。在路上,三人氣都不打一處來,「你新上任,沒事搞什麼下鄉視察」,可領導就是領導,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

    佟寶興出門正撞上同樣匆匆準備出發的王慶,兩人對視點了點頭,面色憂慮地往樓下走去。

    看到副市長露面,鎮委書記耿大慶知道事情不能善了。「現在走也來不及,剛才下車肯定被廖逸飛看到了」,耿大慶左右為難。

    上前吧,怕擔責任,不上前吧,廖市長已經看到自己,不過去打招呼太不懂得官場規矩,這可如何是好?耿大慶靈機一動,偷偷打出了一個電話,聽電話那頭語氣輕鬆,便放下心來。

    張福慶領著這群大官領導,到了開村委會的老房子。一群人按級別就坐,耿大慶也跟上來,和廖逸飛身後的齊建勇耳語了兩句,坐在了最下首。

    待眾人坐定,廖逸飛表情嚴肅,語氣嚴厲道:「同志們,今天的事情我在現場,我不想過多的強調我黨的原則和紀律,就事論事的說,呂鎮長今天的表現太讓我失望了,先不說征地補償款的事,誰給你的權力叫派出所給老百姓上銬子?老百姓一沒打砸,二沒鬧事,只是對不正常拆遷行為表達不滿,你這樣做符合一方父母官的身份嗎?」

    廖逸飛聲色俱厲地當著三位*縣領導的面訓斥呂紅旗,呂鎮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敢出聲解釋。

    佟寶興、齊建勇等人看著廖逸飛義正言辭的呵斥呂紅旗,心想,撞到槍口上的鳥你怪誰。齊建勇臉上的汗一直沒斷,分管政府補償和拆遷是個肥差,王慶把這麼重要的差事交給自己,現在辦成這個德行,事後他不給自己穿小鞋才怪,可自己也沒辦法,不能讓自己一個副縣長下鄉鎮去吧?

    並行前來的路上,廖逸飛已經和村長簡單溝通了兩句,和聲對張福慶道:「村長,事情的來龍去脈,你給我們詳細說明一下。」

    張福慶哪見過這陣勢,一位副市長,三位*縣領導,加上後面的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靳志媛一共五人,難免會露怯。不過領導讓自己說,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整理了下思路,張福慶站起身,準備匯報。廖逸飛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就行。

    村長忙不迭坐下,大聲報告道:「廖市長,各位領導,事情是這樣的,上頭髮通告每畝地徵收補償800元,可發到村委會手裡的不足400元,我去鎮裡問,財政所的領導告訴我,就只有這麼多,可鄉親們不傻啊,大家誰沒個親戚朋友在政府上班,本來已經準備去鎮裡要說法了,正趕上今天拆遷辦的人來動員拆遷,鄉親們就不幹了,這不鬧到半道,廖市長您就來了。」張福慶口齒清楚,簡單敘述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調轉頭來,廖逸飛直面呂紅旗,道:「呂鎮長,是不是這麼回事?」

    「廖市長,這,這……」呂紅旗不敢看廖逸飛的眼睛,瞟了張福慶一眼,低下頭,無言以對。

    齊建勇聽完汗又下來了,心中大罵,「耿大慶,呂紅旗兩個王八羔子,政府下發的征地補償都敢截留,你倆有幾個腦袋」,齊建勇現在殺了這倆貨的心思都有了。

    目光掃視眾人,最後停留在南灤縣委書記佟寶興身上,廖逸飛道:「同志們,事情你們都清楚了吧?」在坐眾人紛紛點頭,都已當面對質,還有什麼好講。

    「那好,回去怎麼處理你們看著辦,我現在就回去跟白市長匯報這裡發生的情況。凌霄,你把張村長安置起來。」廖逸飛履新之後第一次發威,挾今日之事,找人開刀。

    一群人呼啦啦魚貫出了八里橋村,紛紛坐上轎車,車隊陣容豪華。一位市領導,三位*縣領導,還有兩位鎮領導,警車跟在隊尾,村民們看到這樣的場面還是頭一遭。廖逸飛指示不要開警燈警笛,免得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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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市政府大院,已經接近中午飯點兒。廖逸飛指示李凌霄,一定要把張福慶的證詞保留住,千萬不能讓人威脅改了話頭,李凌霄領命。

    下午2點整,廖逸飛帶著李凌霄,直奔市公安局。「老田這隊伍怎麼帶的,下面的幹警都是這副德行,還知道為人民服務為何物嗎?」廖逸飛肝火大動。

    在田雙棋的辦公室等了半天,左等不到,右等沒消息,外面值班的秘書汗都下來了。通知了局長,廖市長來公安局找有事商量,電話打了半個小時還不出現。

    一個小時之後,田雙棋邁著方步,推門進了辦公室,看到廖逸飛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立刻變換笑臉道:「真是不好意思,廖市長,有個案子我去勘察現場,讓你久等失禮、失禮。」說著,還學文人作揖,弄的廖逸飛哭笑不得。

    廖逸飛一臉雲淡風輕,問道:「田局,您到了這個身份,還親自去現場勘察取證,真是我等楷模。」

    田雙棋抬起頭,看了一眼廖逸飛,嬉皮笑臉答道:「讓廖市長見笑了,級別到哪都是為人民服務,不能忘本。」

    徹頭徹尾的謊話,誰都聽得出來。聞著田雙棋滿身的酒氣,李凌霄側眼看著廖逸飛,等待廖逸飛發作。可廖逸飛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笑了笑,終究還是沒說二話。

    李凌霄冷眼旁觀,兩人虛情假意一番,田雙棋忽然臉色一變。

    廖逸飛也察覺到田雙棋神色不對,老田直勾勾地瞪視著李凌霄。

    半晌,田雙棋轉過頭對廖逸飛說道:「廖副市長,這就是您秘書李凌霄吧,他現在可是一樁傷人致死案的嫌疑人,我建議暫時把他留下,配合我們公安局調查。」

    本來是興師問罪而來,責問的話還沒說出口,竟然被他搶了先機。

    廖逸飛也攸然變臉,毫不客氣地答道:「田局長,小李制止偷竊,遭混混報復。不得已才出手自衛,怎麼能說是犯罪嫌疑人?」

    不成想,這群混混跟田雙棋也有來往。現在居然當著常務副市長的面,要拘了副市長秘書,老田他憑什麼?

    田雙棋自然不是好相與之輩,儼然一副公事公辦地口吻說道:「廖副市長,您不能護短吧,現在事實經過還不清楚,您怎麼能單聽一方面之詞?」

    懶得和田雙棋蘑菇,本來今天安莊鎮一事,已然讓廖逸飛出離憤怒,現在居然還要得寸進尺,留下自己秘書,當這個常務副市長是吃乾飯的嗎?

    廖逸飛站起身,側身經過田雙棋身邊,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田局長,你先管好自己的手下,才有資格置喙別人的事。」說完,帶著李凌霄揚長而去。

    兩人剛出局長辦公室,只聽後面「嘩啦」一聲。田雙棋大怒,憤然將自己心愛的青花茶杯摔到地上。

    「有眼不識泰山的傢伙,居然如此囂張,現在已經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時代。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知道廖市長的厲害。」李凌霄想著田雙棋張狂的嘴臉,心中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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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灤縣動作很快,縣委常委會持續了一個小時,形成最後決議:副縣長齊建勇失職負有管理責任,書面檢討;以副縣長南克兵為調查組長,會同財政局進駐安莊鎮查明征地補償款截留問題,鎮委書記耿大慶和鎮長呂紅旗,必須全面配合調查,待問題查明後再做處理。

    從公安局出來,廖逸飛來到了白連才的辦公室。新城建設的事不能一拖再拖,得盡快出個章程。現在的情況是,只有廖逸飛一人沒有參與,廖逸飛也不想一來就得罪這麼人多。

    不過還是建議進行社會公開招標,白連才想想也是,隨口答應。

    回到辦公室,李凌霄對廖逸飛大讚道:「領導,您這招『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真是太高了。」

    廖逸飛笑著對李凌霄罵道:「小子,少拍馬屁,你要做的工作還多著呢。該瞭解的情況要全面,詳細的瞭解,不要單聽一家之言。」

    「領導,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李凌霄肅然正色,收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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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看夏天就要過去了。調查組終於有了最終結論,靳志媛拿著匯報材料進了廖逸飛的辦公室。

    「混蛋,膽大包天,政府的錢都敢截留私用,真是目無王法。」廖逸飛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震得外間的李凌霄耳膜嗡嗡作響。

    呂紅旗私自截留征地補償款,買賣商品房,中飽私囊,其中甚至還牽涉到更高層領導,呂紅旗死不吐口,調查組也毫無辦法。

    廖逸飛拿著調查材料,直奔書記辦公室,蘇光明看過材料後也是大怒,當時讓彭志輝喊來羅永春,四個人開了個小範圍的辦公會。

    安莊鎮鎮委書記耿大慶,負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責任,黨內記大過處分,全縣通報;鎮長呂紅旗挪用公款,進行私人交易,中飽私囊,觸犯黨紀國法,鑒於其主動上繳挪用款項,就地免職,保留黨員身份。

    得知處理結果的李凌霄,不禁對廖逸飛的做法有些不解,廖逸飛看出李凌霄的疑惑,淡淡的說了句:「你還是太年輕,凡事可不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不知道是對李凌霄講,還是告誡自己。

    白連才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破口大罵廖逸飛的越級上報行為,不過也成枉然,常務副市長雖然屈居自己之下,但是在黨內份量也很重。

    廖逸飛對征地補償一事,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李凌霄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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