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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回 升仙道(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是我的錯覺?還是這一團光暈所具有的加持之效?」黎凰一時之間竟有些飄飄然,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在升仙道之中,只單純地希望自己能更長久地體會一番眼下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而在這個時候,黎凰聽到了自己耳邊有一個無比緩慢的聲音響起:

    「你可以許一個願望。」

    黎凰有些茫然地抬著頭,她的肉身只覺得眼前是一片明亮到瞎眼的光芒,似乎自己已經要被這麼一片光芒給完全消融了,可是她的意識還在,甚至還很清醒,清醒到能夠思考這個許願機會背後的含義與陷阱。

    「玉陽子說的沒錯,他人的恩賜總有上限,如果直接要求修為境界的提升,極有可能這一步登天之後便是前路斷絕,而且這修為境界一事,並不是我的追求……」

    「難道要求天魔魅舞的全本?可是我現在的這點能耐,就算得到了全本,人人覬覦,我還能有活路可走麼?」

    「像單烏那樣可以無數次地死而復生?不,我一次也不想死,更別說無數次地去死,如果要我像他那樣將自己的性命全不當回事,我一定會瘋掉的……」

    「那麼直接要求不死之永生呢?會不會讓我變成紫霞山的那棵太歲?變成雙角金蠶?變成某種鬼物一樣的存在?就好像這倒懸七層塔中的種種?」

    「那樣的永生我也不想要啊……」

    ……

    倒懸七層塔的頂端廣場之上,籠罩著黎凰的光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看得昊天帝心中滴血,雖然他其實上已經沒有心。

    ——多年努力,最後卻讓一個似乎只有美貌可以言道一二的小道姑搶先一步摘了桃子,而自己卻只能漂浮在一旁干看著,無法插手,無法阻攔,甚至連抬頭向著升仙道另外一端的存在喝罵兩聲都不敢。

    文先生開始放聲大笑了起來。

    「我賭對了。」文先生大笑著說道,「我贏了。」

    「多年積累,算計,終於這升仙道就在眼前,你甚至都已經踏上了那萬眾矚目的一點,結果卻被一個半吊子的小道姑搶走了這個機會。」文先生指著昊天帝說道,大笑的動作讓他整個人又歪斜了起來,「雖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這比我想過的任何一個結果都要讓我痛快!」

    文先生的挑釁讓昊天帝有些發狂,事實上,眼下這境況,如果是文先生出手,與自己實打實地大戰了一場,而後奪取了踏上這升仙道的機會;或者這倒懸七層塔就是存在某些問題,在懸空之際整個如煙花一般爆裂崩塌;或者索性就是升仙道另一頭的人看不上自己,於是要將自己踏上這升仙道的權利剝奪……不管是哪一種,昊天帝都不會有眼下這麼痛苦。

    事情甚至還可以更加過頭一點——譬如同舟清瑤的殘魂與單烏之間串通,在關鍵時刻突然出現想要來搶這踏上升仙道的機會;譬如單烏用他那能夠不斷死而復生的本事通過自爆來挑釁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譬如黎凰豁了命地要救單烏於是提前了一步殺死了清曇……這些都是昊天帝能夠勉強接受的意外。

    可是眼下,這意外發生得實在是太過平淡了,平淡到讓昊天帝始終無法理解並相信——只靠單烏在這七層塔的邊緣踩上的那一腳,居然就能扭轉乾坤?而那個偷偷摸摸爬上來的小道姑,頭都沒敢抬幾次,居然真的就能搶走本該屬於自己的機會?

    「至少打上一場啊!」昊天帝幾乎都想這樣仰天長嘯了。

    「你我都高高在上太久了,久到幾乎都遺忘了,其實在另外一些存在的眼裡,我們與這些凡人其實並無區別。」文先生還是笑得不可抑制。

    ……

    單烏在距離升仙道無比之近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似乎仍在向那一片漆黑的存在靠近,同樣也能感覺到自己周圍呼嘯著阻攔著自己的勁風,但是他同樣也能感受到時間似乎在自己的身上無限地縮短,好像自己的轉念之間,外界便會過去幾個時辰甚至更多。

    「你能感受到了麼?」如意金問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感受到了。」單烏回答道,盯著前方的黑暗,眼睛裡閃爍著無比熱切的光芒,彷彿他已經看到了那片黑暗背後的隱秘了,「雖然現在還無法描述出我感受到的細節,但我已經能猜到更高的境界究竟為何了。」

    「這可真不是你眼下的修為境界就該領悟到的事情——你才不過築基而已,便已經開始想著化神之後的事情了。」如意金輕歎了一聲,「我都有些擔心你將來的眼高手低了。」

    「我的手再低,也不可能低過那些凡人們的。」單烏笑了起來,「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能假設出那麼多的可能,等待我今日的實踐——如果不是他們,我的眼前就是這一片漆黑,或者說虛無。」

    單烏的眼前猛地一暗,繼而他只覺得自己的肉身已經被強行地剝離,只剩下了一縷意識,飄蕩在升仙道這幾乎充斥了整個世界的黑暗之中。

    單烏知道自己終於是稍微觸碰到了一點升仙道另外一側的世界,而他的一切在這個時候也全然地歸於靜止,似乎不存在時間的流逝,也不存在任何上下左右的方位。

    如意金緊緊靠著他的身體,形成了他手背上一點銀亮的星芒。

    單烏仍維持人形的意識在靜止了不知多久之後,漸漸開始變化——五官模糊,四肢逸散,最終消散了人形成為了一顆皺巴巴的被揉成團了的紙團,並開始緩緩地鋪展,蔓延,於是所在的這片黑暗之中,那些特殊的本該不會被人類意識所察覺的存在,一個接一個地倒映在了單烏那已經漸漸瀰散成平面了的意識之上。

    單烏的意識之中,一個接一個怪異的節點亮了又滅,彷彿在這張紙的平面上,一團星雲的圖案正在緩緩成型,同時一股又一股潮汐一般的力量不斷地在這團星雲之上橫掃而過,有時候眼見就要將這團星雲給吹散,有時候又讓這星雲的形狀變得越發地清晰與簡潔。

    這些動態並沒有擾亂這黑暗的所在,一切都發生得無聲無息,彷彿寂靜與漫長的時光總該是相輔相成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團仍在壯大的紙張似乎終於引起了黑暗之中那些存在的注意。

    「你的貪婪會讓你湮滅的。」一個警告的訊息撞進了紙張上那團星雲的正中間,繼而這團星雲從裡向外無聲地爆裂開來,無數的璀璨星點在這爆炸過後重又歸於寂靜與黑暗,一直過了許久,方才又有一個人形緩緩地從虛無之中誕生,成長,並再度睜開了眼睛。

    單烏不過剛剛睜開眼睛,便覺得身體猛地一墜,感受到了自己肉身的所在,繼而眼前的這一片黑暗便開始急劇後退。

    肉身漸漸沉重了起來,下方陸地的存在感也開始變得強大,於是單烏的肉身從那極高之處,開始緩緩下降。

    和單烏一起下降的還有那倒懸七層塔。

    傾斜著的巨大的塔身再一次撞在了地面,卻沒有反彈而起,而是從最底層的部位開始崩塌。

    第七層崩散開來的土石填平了中桓山那連綿山脈的每一條溝壑,繼而第六層的地面直接下壓,壓在了第七層中央那高山雕像的頭頂,於是下一刻,那金光閃耀的雕像連同高山竟彷彿一根尖刺一般直接刺穿了第六層的地面,那些佛寺中響起了連綿不斷的誦經之聲,卻擋不了這巨震之下的牆垣傾頹,與此同時,清涼山上光芒大作,整個山頭都著起火來,黑紅混雜的火焰彷彿從地底深處燒上來的紅蓮業火,轉眼便將那一片山頭給燒成了熔化了的赤紅液體,順著地勢四下蔓延開來。

    一團團幾乎凝固了的佛光穿透了倒懸七層塔周圍那已經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透明氣旋,流星一般地向著四面八方飛射而去,繼而第五層的地面也開始坍塌。

    那高山塑像仍然堅挺地存在著,直到刺入了第五層之中的那團雞蛋形狀的靈氣團。

    巨大的靈氣氣爆由此而生,席捲一切的力量幾乎將上下兩層的殘骸全都一掃而空,更是讓頂端的三層直接又向上方飛昇了一段距離,而後歪歪斜斜地偏轉翻滾著,一頭扎進了不知多遠之處的地面,嘩啦一聲,如被人從高空之中摔下的陶瓷罐子,瞬間崩裂到幾近粉碎。

    紫霞山的雷雲之海,彷彿地下被人挖了一個深坑一般,整個層面都在急速地降低,露出了那些在雷電之中沉浸多年,已經變得不再是岩石了的山壁懸崖。

    黃天嶺的山頭彷彿被抽去了賴以成型的關鍵,變得如同一堆細沙一般,於風中飛散,並在地面上逐漸強大起來的吸引力之下如雨一般地墜落,覆蓋出了一片茫茫沙海。

    銅山關,永安城,勝陽城,中桓山……以及其他很多已經被埋在了廢墟之下的所在,接二連三地被打開了一條條直通地底的通道,無數鬼物呼嘯而出,緊跟在鬼物的身後的,是突然爆發噴湧得鋪天蓋地的黃泉水——這些黃泉水在這眾多節點之間重新連綴成了嶄新的繁雜的河道,只是河道的流向卻不再是循環往復,而是往著地面之下更加幽深的地方奔流而去。

    這些黃泉水的奔流讓這片大陸上的時間也隨之飛快地流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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