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回 陰魂不散(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中桓山的功法,其根腳多是來源於九幽噬魂**,當初單烏也猜測中桓山其實與那位昊天帝有所關聯,所以,清曇上師那傀儡之術的底細,昊天帝應當十分清楚才是,所以他才會說文先生小瞧了這傀儡之術……」黎凰繼續侃侃而談,「所以,不管昊天帝到底能不能真的控制住這些變數,在真正的變數產生之前,他是努力將一切都納入自己的掌控的,故而他的行事便會比文先生更多一份決斷,下手也會更快,並進而搶佔住先機……只不過,他同時也順著文先生的意願,表現得好像認可了單烏這個骰子而已。」
「故而文先生如果想要在與他的爭鬥之中佔據上風的話,小女子認為,或許只有文先生您真正放手,將單烏視作骰子才行。」
「嗯,你是在說,我欲將單烏視為骰子,實際做的事卻如賭桌之上瞻前顧後之人,想要通過一些外力影響結果,甚至遲疑著不肯下注?」文先生捻著鬍鬚,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此事,或許與文先生的卜算之術有關。」黎凰思索了片刻,又開口補充道,「文先生起卦,算無遺漏,處處靈驗,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或者做什麼事情,文先生都會本能地想要先起一卦,並按照卦象行事,胸有成竹……長久以往,縱有變數,只怕文先生也未必能抓得住了。」
「言之有理。」文先生點了點頭,視線轉向黎凰,卻在她耳墜裡嵌著的如意金上停留了片刻,「如你這般所言,我其實並沒有必要去將單烏找回來,並且也沒有必要再去卜算他的行蹤與行事——如果我想要看到我希望的變數產生,最好就別去管他的所作所為?」
「我只是說些想法,畢竟小女子見識淺薄,眼界有限,未必就真能看出更多深意,如有冒犯,還請文先生恕罪。」黎凰十分狡猾地迴避了文先生這直截了當的提問。
「不,我只是覺得,單烏選在這個時候令那條幽魂消散的舉動,其實就是想告訴我這麼一句話。」文先生放下了捻著鬍鬚的手,「卻沒想到,我居然要靠你的提醒,才能領會到其中暗示。」
「文先生不追究小女子的妄言,可實在是太好了。」黎凰笑了起來,有些洋洋得意,可整個人看起來卻是意外地單純。
「這黎凰與單烏之間分明毫無聯繫,但是所言所行似乎都與他極為合拍,我該真的認為這是他們之間天然的默契麼?」文先生心中暗想,偏頭看了黎凰一眼,頷首微笑,似乎是覺得這樣笑著的黎凰極為賞心悅目的模樣。
……
三天之後。
「你在往什麼方向去?」孫夕容察覺到了厲霄御劍而行的方向的偏離,忍不住開口問道,「不回中桓山了麼?」
「中桓山哪能容得下我這樣的天才?」厲霄冷笑道,「我這樣的天才,當然應該是去外海,去看看真正的修真界是什麼樣子了。」
「外海?」孫夕容的神色頓時精彩了起來,「這麼突然的決定……就算是為了避開那些可能是衝你而來的高人,你又怎麼就覺得自己夠資格去外海闖蕩了?」
——外海修真界之種種,幾位上師或多或少都有提到,不過在這些上師的話語之中,如果他們自身的修為無法再進一步的話,他們是不敢輕易嘗試涉足外海修真界的,因為那裡的強者太多危機太多,修為不足,根本就是舉步維艱。
「為什麼不夠資格?我是修真之人,他們也是。」厲霄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在想那裡滿地都是比上師還厲害的人物,我要去了根本就是飛蛾撲火——這正是中桓山那些人眾口一詞的說法,可惜這些說法只能暴露出他們自己的膽怯。」
「我可不相信外海那些人能夠一出生就過了仙凡之界。」厲霄的語氣裡帶了嘲諷之意,「而且在我看來,中桓山的那些上師遲遲不肯前往外海,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在這片大陸之上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就好像當初在凡人世間當天師當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李辰一樣。」
「他們已經有了惰性,就再也不會往前走了,只會想法子打壓後來之人,生怕有朝一日,自己連龜縮在這片大陸之上作威作福的機會都被人奪去——這種事情,在中桓山裡,還見得少麼?如果不是下山遠離了那些上師,我和昆霆,還有可能跨過仙凡之界麼?」
厲霄的話讓孫夕容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她的視線只能轉移到了下方不斷飛退的陸地之上——厲霄劍遁的速度比她預想的要快上太多了,一時之間,她根本想不到自己該做些什麼才能讓厲霄留在這片陸地之上繼續與那些高人周旋,同樣也找不到能讓自己脫身的機會。
孫夕容並不是沒有假設過厲霄到達外海之後惹上更強大的仇家之後被人抹滅這種事,但是孫夕容本身對未知的外海修真界甚至自己的前途都是充滿了不安,她不知道如果真陷入了那種情境的話,自己是否真的還有勇氣逃脫,並獨自面對那片似乎充滿危險而自己一無所知的世界,或者,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在經歷種種之後,開始眷戀這種處於厲霄的控制與保護之下的日子?
「不要擔心,我手裡的劍會保護你的。」厲霄似乎是察覺到了孫夕容的不安,輕笑著安慰了一句,而在感受到孫夕容身體的輕顫之後,這一聲輕笑便轉成了朗聲大笑。
「果然是女人啊。」厲霄心裡想著,他覺得自己已經漸漸理解了石泉在面對那些女人的時候無往而不利的關鍵了。
此時,在厲霄與孫夕容的前方,遙遠的地平線的位置,漸漸開始出現了一條湛藍的水線,彷彿天空接在了陸地的盡頭,並因此而出現了這整個世界的邊界。
「原來這片陸地竟是這麼的小。」厲霄不由自主地感歎了一聲。
……
清曇正帶著那蓬萊之人躲在一處山洞之中。
他的御空法器已然毀壞,只能老老實實地腳踏實地,可以說不管是想要回中桓山還是逃得更遠一些都是癡心妄想,所以他只能寄希望於這蓬萊之人的甦醒。
其實清曇也不知道如果圓覺或者那個中年人想要找到自己的話,自己該前往何方才得安全,但是居於這種深山老林渺無人煙之地的隱蔽黑暗的空間之中的時候,他的心裡多少會釋然一些,而在看到那狀態似乎開始好轉了的蓬萊之人的時候,他的釋然會更加妥帖一些。
可是這種釋然於今天被打破了。
清曇安放在洞口的警示用的小機關被人似乎是舉手投足間便破壞了,繼而清曇感受到了一個強大的存在正慢慢地往這山洞裡摸索著,於是清曇有些慌亂地躲到了那蓬萊之人的身後,屏住了呼吸,收斂了全身的氣息,潛伏了起來,同時他的手裡亦扣住了一把符菉,隨時準備出手。
清曇的心裡還有一個念頭在蠢蠢欲動,卻被他強制性地壓抑住了,因為他生怕自己升起的這個念頭,會暴露自己隱藏的所在,並召來某個奪命的死神。
來人很快便已摸進了清曇所在的這個空間,繼而這來人幾乎是毫無停頓地向著清曇隱蔽的方向走來,同時口中歡快地呼喚了一聲:「主人!」
來人正是單烏,他的身上裹著當日清曇扔下來的道袍,光禿禿的雙腳之上滿是泥巴,看起來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掩飾不了臉上看到清曇之時自然流露出來的欣喜之色——就好像他從來沒有想過對清曇下手一樣。
「陰魂不散啊,我早該知道的。」清曇的表情漸漸從警惕與目瞪口呆之中緩和了下來,並對自己喃喃地說道,而此時單烏已經湊到了他的身前,抬著臉,一副等待誇獎的模樣。
「你怎麼找到我的?」清曇問道,他不相信自己屏蔽掉的心神感應會沒有用。
「氣味。」單烏直接回答道,同時舉起了雙手,將清曇那道袍的袖子展示給清曇看,示意清曇自己正是靠著這衣服上的氣味才一路找到了這處山洞,「這一路都沒有人煙,主人的氣息很容易辨認的。」
清曇的嘴角抽搐,只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努力不去聯繫自己的這個傀儡,甚至不去想有關這個傀儡的任何事,意圖不讓這有可能反噬的傀儡通過雙方之間的心神感應找到自己的所在的念頭實在是太過荒唐可笑。
——沒有御空法器,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毫無痕跡地在這凡人世界中行走了。
清曇有些無力地按了按頭,總算是接受了單烏追上來了的事實,並且他再次檢視單烏識海之上的封印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是完好無損,換句話說,自己之前的驚恐擔憂,全都是自己想得太多的緣故。
「你有沒有看到圓覺那個胖和尚和他那個對手?」清曇再次問道。
「那是誰?」單烏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道。
「嗯?」清曇一愣,接連又問了幾個問題,換來了單烏的滿臉迷惘,「又失憶了?」
「也罷。」清曇歎了一口氣,「什麼都不知道,至少說明這段時間以來,那些人都沒有找上來。」
「他們會不會同歸於盡了?」清曇忍不住遐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