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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回 可笑的事情 文 / 燕雲小阿摸

    清曇身後的草叢突然往兩邊分開,一條一尺粗細的蟒蛇嘶嘶地爬了出來,見到了清曇等人,立即抬起了腦袋,吐著信子,露出了邀功的姿態。

    那蟒蛇盤桓著身軀,尾巴從草叢後面拖出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來,卻正是清蝠。

    清蝠在水虺發狂之時被遠遠地甩了出去,但是偏偏他又不甘心放棄那條養育多年耗費了他畢生心血的水虺,於是又勉力折了回去,意圖控制住那發狂的水虺,將它帶離那片火海。

    清蝠顯然是高估了自己對那水虺的控制之力,而那水虺在狂暴之時,竟是硬生生地掙斷了與清蝠之間的神魂契約,所帶來的反噬讓清蝠的神念魂魄都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創傷,雖然肉身依然完好無損,但是在神念恢復之前,已是與普通凡人無異了。

    清曇哈哈地笑了一聲,負著手走到了躺在地上被那條蟒蛇纏繞著的清蝠身旁:「清蝠兄,無恙乎?」

    「中桓山已至如此境地,你還在計較你我之間那點恩怨麼?」清蝠的臉色慘淡,開口說話的聲音頗有些氣若游絲。

    「這機會太難得,當日你使陰招將那條水虺從我手中奪走之時,是否想過今天有可能會葬身蛇腹呢?」清曇笑道,那條蟒蛇乖巧地將腦袋在他的身上蹭了蹭,隨即調轉過去,對著清蝠嘶嘶地吐著信子。

    「你……居然到現在還記恨此事?」清蝠想要質問,而有氣無力更讓他這句話聽起來彷彿是在哀求。

    「你靠著那條水虺踩在我頭上這麼多年,是很容易算的賬麼?」清曇拍了拍蛇頭,於是那蟒蛇將清蝠給勒得更緊了一些,「不過,你我之間也不是非得你死我活。」

    「看到我養的這些妖獸傀儡了麼?是不是覺得它們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限制,卻偏偏對我俯首聽命?」清曇後退了一步,而那蟒蛇則挪動著身軀,用尾巴將清蝠給豎了起來。

    幾道符菉從清曇的手中射出,圍著清蝠轉了一圈,絲絲縷縷的線條便開始往清蝠的身上糾纏而去,同時,與方才一模一樣的一柄小劍,亦是毫不留情地對著清蝠的天靈蓋刺了下去。

    清蝠的身軀猛地僵直,而那條蟒蛇亦在此時鬆開了對於清蝠的控制。

    清蝠沒有跌倒,但是手腳都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扭曲狀態,雙眼反白,喉嚨裡傳出荷荷的聲音,眉心之處,一團彷彿蜘蛛一樣的符文明明滅滅。

    那些圍繞在清蝠四肢上的無形絲線先是越積越多,到了一定程度,竟開始反向收縮——一時之間,清蝠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內部或許已經不存在實實在在的血肉,取而代之的,則是這些繁複糾纏的絲線。

    而更讓清蝠驚恐的是,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識海周圍,竟也被這些絲線給層層包裹住了。

    「怎麼可能?」清蝠驚恐地想要叫出聲來,卻是無能為力。

    清蝠知道清曇那傀儡符的道理,也一直對此感到不屑,認為那樣強行控制妖獸的行動根本不能發揮出妖獸在原始狀態之下那些源自本能的強大戰力,故而他在清曇施法之時,還以為清曇只是想要將他暫且制住,以便於進行一些交易。

    「莫非那些僵硬的傀儡妖獸都只是他這些年故意弄出來的假象,只是為了隱瞞他自己的真實手段?」清蝠想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毛骨悚然的假設——如果這個假設為真,清曇到底會對中桓山做些什麼,已是無法預知之事了。

    而更糟糕的是,他的識海在水虺掙脫契約的時候受了重創,正是千瘡百孔的時候,那些絲線便彷彿蒼蠅一般,順著那些薄弱之處,一點一點地滲了進去,生根發芽,並茁壯成長了起來。

    清蝠只覺得自己的意識之中有些混沌,而站在他身前的清曇道人的身形,居然就開始變得高大偉岸了起來,甚至需要自己跪地膜拜,奉獻上自己全部的真心。

    「還是老傢伙識趣,小東西總是時不時地想著拚命。」清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想到那個不肯乖乖成為自己傀儡的昆霆,不屑之外,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心情——畢竟是一個上師境界的打手。

    清曇輕輕地一揮衣袖,圍繞在清蝠身邊的那幾點金光最後化作了一團流星,消失在了清蝠的體內。

    清蝠的臉色亦恢復了正常。

    可是清蝠看向清曇的眼神,卻變得如同圍繞在清曇周圍的那些怪獸一般,滿滿的都是眷戀依賴之意,配著那張老臉,說不出的可笑與噁心。

    「唯一的麻煩就是這個了……」清曇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直接讓清蝠背過身去。

    ……

    這一夜過去,天色將明,雖然銅山關附近的一片區域仍是昏暗如同鬼域。

    單烏已經重新出現在了銅山關的那片廢墟之上。

    ——那個被召喚出來的鬼王雖然就此沒了動靜,但是仍讓他難以釋懷。

    「你覺得他是誰?」單烏默默地問了如意金一句。

    「昊天帝。」如意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果然你也是這樣覺得……」單烏輕歎了一聲,「不過,這昊天帝的意識似乎並不完全,也沒有那麼無所不能的強大,所以有沒有這個可能——既然這梁惠王和那雙角金蠶一般,同樣也是分身,那麼或許梁惠王的意識在封印之中被磨滅了太多,所以幾乎被全然遺忘,才被分身主導了意識?」

    「可如果他真是昊天帝而不僅是分身的話,主人打算怎麼辦?」如意金有些遲疑地問道,昊天帝的強大所帶來的陰影依然存留在他的意識之中。

    「痛哭流涕,跪地求饒,求他大人不記小人過,求他念在分身的情分上放過我這個小嘍囉……不過他應該無法本體降臨這凡人世界,所以雖然找死,但我覺得我應該死不了。」單烏隨意回道,試圖讓自己的心情輕鬆一些,然而在看到了那金色球體旁邊的徹地鏡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主人真的希望那是昊天帝?」如意金感受到了單烏的心情,略微有些不安。

    單烏沒有回答,騰空而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面徹地鏡的所在。

    一條半透明的魂魄依然護持在徹地鏡的旁邊,似乎早已發現了有活物的靠近,那顆腦袋一直衝著單烏的方向轉動,同時對著單烏齜牙咧嘴,彷彿是一隻護食的惡狗。

    表情陌生,容貌卻一如往昔——正是李天師。

    李天師的魂魄似乎比最初形成之時要強壯凝實了不少,其中魂力充沛且雜亂,明顯是吞噬融合過其他的鬼物。

    「看來那兩個紫霞山的小道士是被你吃了。」單烏咧嘴笑了起來,「死了比活的時候還能幹,看來給你的好處,同樣也是九幽噬魂**吧?」

    「吃……吃了你……」李天師的魂魄發出了飄渺如同風聲的回話。

    「哈,沒想到時至今日,你倒是再一次提醒了我,當初你剜下我那兩塊肉的債了——果然,這債也該還了。」單烏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天師,突然就伸出手,衝著那魂魄的腦袋抓了過去。

    一團火焰凝聚在單烏的手心,而李天師的魂魄則毫無畏懼地化作了一團沒有形狀的流影,臉的位置彷彿只剩下了一張大口,略微避過了那團火焰的鋒芒,對著單烏的眉心之處便欲衝上前去。

    單烏出手也未留情,手腕翻轉,那一團火焰直接抹過了李天師的魂體,燒得那一團流影吱哇亂叫。

    ——三昧真火畢竟是能夠將如意金的一部分器靈給生生煉化的存在,對付李天師這樣一個單薄的魂體,實在是太過輕而易舉。

    於是單烏直接一揮手,便將燒成一個火球的李天師撥到了一旁,任由他在火焰之中漸漸地化為一片真實的虛無。

    單烏將那懸浮在半空之中的徹地鏡給接到了手中。

    徹地鏡中已經完全空了,但是卻仍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牽絆聯繫著前方那顆金色的球體。

    牽繫未斷,金蓮未開,說明那鬼王仍然存在,而一鬼一人困於一處這麼久,除了奪舍,再沒有其他可能。

    「我該怎麼稱呼你,圓覺,昊天帝,還是梁惠王?」單烏的神念滲入了鏡中,試探地傳遞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是我……我……非我……」鏡中傳來了莫名的波動,含混的話語讓單烏一時有些癡楞,繼而醒悟了過來,「奪舍仍未成功,是因為這兩人在辨佛?」

    「真的會發生這麼可笑的事情?」單烏不由自主地問了自己一句。

    然而不管單烏信不信,這種可笑的事情似乎真的就發生了,從徹地鏡中傳來的波動看來,一忽兒似乎是那鬼王一切皆可殺的口吻,一忽兒又是圓覺那尷尬莫名卻又頑固非常的大道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鬼王那焦躁難言的心緒,甚至有些心生同情。

    「還要不要管他?」如意金問了一句,圓覺的那顆金蓮花苞無比牢固,單烏出手試了幾次,都沒能在上面留下一絲痕跡。

    「這可是一個無法確定的因素。」單烏皺著眉頭,他也感受到了頭疼,這金蓮花苞中的存在是生是死,最後出來的是圓覺還是昊天帝的分身,其所關聯的勢力或意味的實力,都不是單烏能輕易放過的東西。

    「或者說,我弄出的這些意外,對文先生來說,同樣也會是意外麼?」單烏一時有些默然,「他會察覺到我的意圖,並做出額外的應對麼?」

    「還是迄今為止,我仍未做出足夠讓他吃驚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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