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1回 誰的長生(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煉魂之火燒進了單烏的識海,他的魂魄在那火舌的舔舐之下,散去了人形,轉而化作了一團星雲,迴環流轉,覆蓋在已經縮成嬰兒模樣的老瘸子的魂魄之外。
那嬰兒的雙眼緊閉,小手攥成拳頭縮在胸前,兩條腿也蜷縮著,似乎沉浸於美夢之中,酣睡不醒。
一點星芒落在了嬰兒的眉心,停留了許久,方纔如同水滴一樣化開,並漸漸沒入嬰兒的體內。
嬰兒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而舒展開來的時候,這嬰兒彷彿就長大了幾個月。
一條小小的金龍身影,開始在嬰兒的身體之中復甦。
……
煉魂之火能夠煉去魂魄之中混雜的穢氣,可以讓一隻早已混亂不堪的鬼物重新回到本源那澄澈無暇的狀態,也可以讓拼合而成的魂魄真正融為一體,正是九幽噬魂****之中,用來保證修煉之人不至於神智喪盡淪為尋常鬼物的手段。
但是在煉魂的這個過程之中,會讓魂魄經受破碎重生之苦,如無必要,並沒有哪一條遊魂野鬼願意承受此等折磨。
如意金之中的器靈同樣也會受到煉魂之火的影響,但是它卻硬扛著沒有從單烏的身上離開,依舊貼在單烏的手腕上,僵硬得彷彿真的是一團死物。
如意金期望用這樣的表現讓那無臉之人以及雙角金蠶忽略它的存在。
如意金貼在單烏手腕內側的地方,探出了一根比髮絲還要纖細的絲線,這根絲線在單烏的皮膚上微微一壓,便沒入了單烏的體內。
輕微的刺痛讓單烏的肉身顫抖了一下,而這樣的痛楚顯然還不至於讓單烏從識海之中回轉。
那根絲線順著單烏的血脈一路上行,因為足夠纖細,所以並沒有對單烏的身體造成什麼影響,最終,順著一條血管來到了單烏心臟的位置,並一圈一圈地盤旋了起來。
只要如意金一個收緊,單烏的心臟便會轉眼之間化為齏粉,單烏這具肉身會死,而從外在,卻看不出任何變化,運氣夠好的話,或許可以瞞天過海。
如意金不想換主人,它對老瘸子可沒什麼感情,所以它想到了單烏之前應對梁惠王時跟自己商量的對策——如果這具身體裡面的魂魄分不出勝負,那就直接將這身體殺死,看看老天爺到底會讓誰享受這死而復生的待遇。
如意金打算將這種事情再來一次——只要單烏與那老瘸子的魂魄仍未真正結合,那麼單烏就可以在這一輪的死而復生中甦醒。
而就在如意金即將收緊的那一剎那,那無臉之人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喟歎。
……
「他居然想要清除我的印記。」無臉之人輕笑著對那兩角金蠶說道,「可惜,他很快就會發現,並沒有所謂的魂魄契約,靖安太子的魂魄,完完全全就是我的魂魄分離而出。」
「他的血液,可以斬斷分魂與主體之間的聯繫。」雙角金蠶開口說道,並舉出了自己與那些金蠶蠱之間的狀況作為實例。
「是麼?那這倒是值得賭上一賭了。」無臉之人哈哈地笑了起來,「好不容易裝腔作勢騙到了現在,連我這本尊都親自出面煽風點火,可千萬別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啊。」
「你難道不擔心,他的裝腔作勢,騙了那小子,其實也騙了你麼?」雙角金蠶的綠豆小眼微微瞇起。
「你幾時見過分身的心思能騙得過本尊?」無臉之人伸手對著那雙角金蠶輕輕一指,那雙角金蠶來不及反抗,便已經不受控制地也往那團煉魂之火中飛了過去,綠豆小眼一瞬間瞪得滾圓,而那四隻爪子也迫切地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一般,張皇失措地開開合合。
「你想從他身上得到離開這地宮的機會,就應該緊緊跟著他寸步不離。」無臉之人輕笑道,「小手段都收起來吧,看好他身上那團金屬,別讓它壞了我的事。」
如意金暗搓搓的動作微微一僵,單烏的身體因此顫動了一下,隨即雙角金蠶被煉魂之火燒得嗷嗷亂叫,啪嗒一聲撞在了單烏的胸前,正在心臟的位置。
……
星雲漸漸變得淡薄,而那個嬰兒也已經成長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模樣,相貌堂堂,英姿勃發,雙眼開闔之間,隱有金光閃爍,而那青年身上盤踞的一條金龍,也變得很是威風凜凜。
煉魂之火漸漸褪了下去,周圍識海的虛空重新浮現,那人形揮了揮衣袖,似乎是感受了一番自己與這片識海的互相契合,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
單烏身軀之外的虛空之中,那無臉之人同樣也點了點頭,一顆青藍色的透明珠子從他的眉心浮起,橫跨了這一段虛空,來到了單烏的眉心之處。
那無臉之人的身形在這一刻居然黯淡了不少,很多地方已經隱隱變作透明,臉上那條銀亮的痕跡,也如同乾涸見了底的山澗,虛弱得彷彿隨時都會斷開。
那顆透明珠子在單烏的頭頂一陣盤旋,隨即咻地一聲鑽了進去。
單烏識海之中,那相貌堂堂的青年面前,憑空就出現了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形,兩人互相對視著,彷彿照鏡子一般,互為表裡。
後來之人的身形漸漸散了開去,化作一團團拳頭大小的流光,圍繞著先前的那個青年,盤旋往復,以一種玄妙的軌跡鑽進了那人的軀體之中。
於是這承接一切的青年的人形魂魄開始隱隱發出光來,照得周圍一片敞亮,這光芒甚至從單烏的肉身之中往外透去,將那些殘餘的煉魂之火盡數壓滅,如意金早已縮回了探入單烏身體之中的那根細絲,瑟縮不動,而那雙角金蠶全身顫抖著,竟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單烏胸前的衣物,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覺得安全一些。
「單烏」睜開了雙眼,活動著自己的身體,半晌之後,抬眼看向那虛幻得只有一個影子的無臉之人。
「你是誰?」無臉之人開口問道。
「我就是你。」單烏笑了笑,回答道,一隻手背在了身後,下頜微抬,莫名便有了一股上位者的氣勢。
「還記得是誰讓你來此的麼?」無臉之人繼續問道。
「一個姓文的小輩,呵,我還真以為他如此機關算盡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呢。」單烏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神色,「九幽噬魂之精妙,分身與本尊之間的關係,豈是他這一心只知閉關的庶民所能理解的?」
「可也不能讓他好過。」無臉之人點了點頭,道。
「不錯。」單烏的動作和那無臉之人幾乎一模一樣,「是再一次讓我昊天帝的威嚴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時候了。」
「是的,去吧。」無臉之人滿意地點著頭,而後右手一揮,在他右手那一側的銀色河流便就此中斷,兩匹活生生的膘肥體壯的駿馬拉著一輛指南車從那斷流之處一躍而出,單烏的身形騰空而起,輕巧地落在指南車上,直接就從那斷口之處衝了出去。
就在指南車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的那一剎那,變故突生。
單烏的識海之中,那個金龍環繞全身發光的青年,猛地出手,扯住了那條環繞在身邊的金龍,硬生生地,竟是將那條金龍從中扯成了兩半,而那青年的身軀之中,本就瀕臨滿溢的魂力光芒也開始毫不節制地向外噴湧,如同煙花一般,在單烏的識海虛空之中爆裂開來。
就彷彿天魔解體**一般。
單烏端坐在指南車上,雙眼緊閉,七竅流血,生命的氣息卻猛地拔升了一截。
無臉之人的身體一僵,隨即竟是連完整的人形都難以維持,化作了一團混沌的黑色煙霧,而那條環繞的銀色河流此時也已經重新合攏,恢復了循環流轉,只是那流逝的速度又快上了幾分。
時間剛好,追之不及。
那團黑色的煙霧在虛空之中凝滯了半晌,終於緩緩收攏,向著單烏離開的方向漂移而去,一條同樣的銀色河流從那煙霧之中蜿蜒而出,向前延伸,最終與那條環形的河道融為一體,而那混沌黑煙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河道之上重新漂浮起來那一副漆木棺槨。(http://.)。
指甲抓撓的聲音終於再一次響了起來,高高低低,似乎是一個人正在放聲大笑,笑中滿是自嘲,卻更彷彿看到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值得人反覆回味。
上層的地宮之中,那只高大的殭屍猛地從陰影之中站立而起,抬頭望向了頭頂之上黑壓壓的一片嶙峋山石,半晌之後,抬起了一隻手,緩緩地揮動了一下。
……
勝陽城中,文先生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狼毫,一副潑墨江山的畫卷已然在他的筆下成型。
峰巒之中,隱有刀兵閃爍,關隘之上,竟有真龍盤桓。
「大勢已定,且看你還能翻出什麼花來。」文先生輕輕擱筆,對著這副畫卷滿意地捻了捻鬍鬚,而後抬頭,看向了荒草地的方向。
荒草地上空的陰霾明顯淡去了大半,甚至依稀有那麼幾縷陽光從雲霧中漏下,在那片荒草地上勾勒出一團一團迷霧一般的光暈——勝陽城中很多人都發現了這點,眼下正紛紛出門查探。
此時,距離單烏跟著羅關進入荒草地,剛好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
……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事,莫過於鄭國來犯。
戰事很快如火如荼。
一紙徵兵令落在了石泉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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