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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回 控屍之術 文 / 燕雲小阿摸

    地宮深處。

    一片漆黑的彷彿虛無一樣的空間之中,蜿蜒著一條銀亮的河流,河流之上漂浮著一副漆木棺槨,黑紅交錯的流雲紋路彰顯出這棺槨主人的身份不凡。

    棺槨之中隱隱傳出的指甲撓過板壁的聲音,在這黑暗之中更是瘆得人牙根發癢。

    而這種彷彿指甲撓出的聲音,竟在隱約之中拼湊出一句話來。

    「終於來了,我的新生……」

    ……

    雙角金蠶有些遲疑地對單烏手心的血滴伸出了爪子,他的爪子中間凝了一團透明的氣團,掃過單烏手心的傷口,包裹了一團小小的血珠,糾結了半晌之後,方才將那滴血珠連同外層包裹的氣團,一起送進了自己的口中,小心翼翼地生怕那血珠濺出。

    「事到臨頭不敢了?」單烏眉頭一挑,如意金也在他的心底發出了一聲有些無奈的歎息——他們兩個都是滿心期待地想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的。

    「眼下時機不對。」雙角金蠶哼了一聲,「你還是擔心下自己吧,踏上這黃泉路,可是回不了頭的。」

    「黃泉路?」單烏重複了一聲,心裡頭被壓逼的不安感覺又開始變得濃烈,這種不安讓他越發覺得就這樣一路埋頭前衝——哪怕橫死個幾次——才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彷彿是和單烏的心情呼應一樣,河岸兩邊的石雕背後,傳來了一聲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

    ……

    文安步進了那花海中央的紅樓。

    第三層,書架,文安數著格子,從一處毫不起眼的角落之中抽出了一根卷軸。

    卷軸漂浮在文安的手中,就那樣懸空鋪展開來,竟是一副萬里江山長卷,大到山川河流小到街頭巷尾,不知道多細的筆在那泛黃的絲絹上細細勾勒,而在一切風景的上空,日與月一頭一尾遙遙相對,竟也和諧如斯,一角的空白之處,山河社稷圖幾個久遠的文字依然帶著流轉的金色光芒,那是當年混進墨色之中的金箔。

    「山魂水魄入此圖,佑我社稷長安寧。」文安的手摸過了那些山水之間的繁華城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也只是說說而已,畫中年月太平安穩亙古不變,這世道,卻早已滄海桑田。」

    長長的畫卷再一次捲起,在文安的袖口處消失不見。

    ……

    水銀之河從兩排武將雕像伸展出來的交錯的兵刃之下穿過,以此為界,原本蜿蜒不定的河道突然變得筆直向前,兩側的石雕也不再是人,而是種種形貌奇怪未曾見過的獸類,對著河道做出跪伏的姿態,河道的盡頭,是一尊明顯要高大了數倍的人皇雕像,琉璃冠冕玄衣纁裳,上有十二紋章,而那雕像雙手交錯於腰前,拄著一柄巨大的石劍,劍上有七星北斗紋路,明顯鑲嵌了什麼,在昏暗的空間之中閃閃發光。

    人皇的面容依然是那種與梁惠王似是而非的模樣。

    河道終止在人皇的腳下,但是河水卻依然向前流淌,羅關看不出玄機,猶猶豫豫地就想將馬車給停下來。

    「上岸!」單烏抬頭看到了那人皇雕像的雙眼,當機立斷一聲吩咐,羅關連忙將手中銅鏡一揚,馬車立即偏轉了方向,往岸邊衝了出去。

    兩道黑金色的光芒從那人皇的雕像之中筆直射出,剛好落在了方才馬車停留的位置,水銀的河面濺起了巨大的水花,甚至直接拉出了一個深深的漩渦,拖拽著周圍的河水往下陷去,那吸力甚至使得週遭的空間之中都傳來了難以抗拒的壓力,青銅馬車在這壓力之下不堪重負地嘎嘎作響。

    八匹骨馬此時奮力一躍,總算是帶著馬車跳到了岸上。

    尚未停穩,馬車便不得不來了一個橫向的側移,一柄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斧頭從天而降,擦著那馬車直接劈進了地面,隨之而落的,還有邊上一直石雕怪獸那馬一樣的頭顱。

    巨大的頭顱砸在了馬車不遠處,地面因此而震動,塵土翻滾,單烏一時看不清週遭形勢,只能循著本能往車廂地板上一趴,背心之處一溜冷颼颼的風聲刮過,前方的羅關發出了一聲慘叫,頓時那身上的穢氣就有些不太穩定。

    但是鬼物有一點好處,就是那鬼軀哪怕被打成了一團青煙,只要魂力未盡,都可以重新將身體凝實恢復成原樣,不過羅關沒有想到的是,那樣一柄普普通通的迴旋彎刀,怎麼就能帶走自己那麼多的魂力?

    一瞬間,羅關甚至懷疑那迴旋彎刀是單烏用如意金在自己背後趁勢而為的突然襲擊。

    那迴旋彎刀飛了出去之後打了個轉,噗地一聲紮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之上,再沒動靜。

    「往左邊。」單烏的聲音在羅關的背後響起,羅關來不及質疑,因為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右側傳來的巨大壓力,只能驅動著馬車,硬生生地調轉了前衝之勢,斜斜地劃了過去,終於衝出了煙霧籠罩的範圍。

    羅關心驚肉跳地回頭一看,只見那煙霧迷濛之中,一個差不多兩丈來高的巨大身影,看起來是個人形,手裡倒提著一柄長劍,正一步一步向著自己這一人一鬼的方向走來,每一步,都是重重的金屬砸在石頭地面上的聲音。

    一股惡臭開始在空間之中瀰漫開來,混雜著一種腐爛且難以言說的藥草味道。

    「是……控屍之術……」羅關聲線顫抖,這股氣味,連同方才削去他魂力的那一擊,讓他已經看出來了那人影的底細。

    雖然不知道是怎樣的手段讓一個人的身軀膨脹到兩丈來高,但是煙霧散去,暴露出來的那個身穿鎧甲的人影,明明白白地證實了羅關的猜測。

    盔甲之中露出的那張臉,乾癟脫水只有一層皮包裹著骨頭,白白的牙齒早沒了遮蔽,直接暴露在外,鼻孔雙眼都是只有黑黑的洞口證實著它們曾經存在的位置。

    一團黑氣凝成的符文縈繞在那人的面容之上,就好像當初單烏從唐銓臉上抓出來的那團東西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唐銓那個時候還是活人,所以被稱為惡靈傀儡,而眼下的這一位早就成了一具殭屍,故而差不多的手段,便是控屍之術了。

    「這位,莫非和你也是一個來頭?」單烏看到了雙角金蠶的不安,順口問了一句,心中卻已經篤定。

    ——化身殭屍,的確也是一條長生之路。

    雙角金蠶回頭,狠狠地瞪了單烏一眼。

    就在此時,插在地上那迴旋彎刀咻地飛回了那殭屍的手中,一團若有似無的黑氣從那彎刀之中被逼了出來,而那殭屍閉著眼睛,胸口鼓脹,似乎很是愜意地深深一吸,便將那團黑氣給吸進了鼻孔之中,於是他臉上那黑色的紋路也隨之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看來這次你難以獨善其身了。」單烏在羅關身旁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了一句,而羅關默默撫著自己鬼軀之上方才被那迴旋彎刀切割而過的地方,似乎仍是心有餘悸。

    生人血肉對於殭屍來說的確是美食,但是除此之外,對於這種明顯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殭屍,因為魂魄與肉身之間的不協調,所需要面對的一個最為嚴重的問題便是魂消魄散,換句話說,這具殭屍眼中最為美味的食物,自己能夠永世長存的關鍵,正是羅關成就鬼身之時,凝聚而起的那一身豐沛的魂力。

    ……

    眼前這殭屍的行動並不靈活,但是快速且力大無窮,在吸完從羅關身上削下來的那一縷魂力之後,對著羅關與單烏便是一聲怒吼,顯然正是方才一路綴在這馬車後方的怪物。

    羅關知道手中銅鏡歲對付鬼物有奇效,但是倉促之間一時難以施展,只能聽從單烏的指揮,仗著馬車的靈活在各個石頭雕像之中來回穿梭,連接的幾個急速轉折,到底將那追逐不休的殭屍給甩開了些,但是這一點距離,仍然不足以讓羅關使完他那控屍之術。(http://.)。

    「繞回去,先到那人皇雕像上面去再說,還有,多放幾個鬼卒出來,讓他們催發魂力,引開那殭屍的注意。」單烏吩咐道,同時指點著道路。

    羅關只能依言而行,銅鏡之上頓時黑煙滾滾,隨即幾個手持長槍坐在馬背上的鬼卒出現在了馬車的兩側,在繞過一個手托寶塔的武將雕像之後,那兩列鬼卒一左一右,背向而馳。

    單烏等人的氣息突然就弱了下去,那殭屍追到了雕像腳下,左右遲疑了片刻,順著其中一路便追了下去。

    「我可以趁這個機會拿下他。」羅關駕著那馬車順著那雕像身上披掛的甲冑一路往上,眼下已經到了那武將肩膀的位置,這輛馬車在任何狀態下都能如履平地的神奇之處再一次得到了驗證,而此時居高臨下,雖然距離並不遠,但是看到那殭屍輕易上當了的表現,羅關不免有些意動。

    「我們想辦法直接離開。」單烏否定,隨即他感受到了雙角金蠶身上淡下去的那一抹敵意。

    羅關只能諾諾,於是馬車順著那雕像伸展的手臂往前衝去,在指尖之上一躍而起,直接跳到了另外一個雕像迎風招展的寬袍大袖之上。

    單烏覺得心口突然一墜,那種沉甸甸的感覺終於重重地砸了下來,讓他有些頭昏眼花,險些就要跌出馬車。

    在躲避那殭屍的攻擊的過程中,時間到底還是被拖延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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