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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回 天下之大(下) 文 / 燕雲小阿摸

    「永安城是否有所不妥?」魏央收拾了自己因為這片山河而變得有些波瀾壯闊了的內心,開口問道。

    「這正是我想讓陛下親眼看一看的東西。」黎凰皺著眉頭,似乎正在面臨什麼麻煩的問題,而她的手卻沒有停,蘭花一般地在身前綻開,而後竟從這虛空之中凝出了一滴水珠來。

    這滴水珠被黎凰屈指一彈,便飛進了魏央的額頭,魏央只覺得眉心之處一陣清涼,而再次睜開眼睛之後,眼前的景物似乎是有些不同了。

    「此術時間有限,陛下還是好好看看這片山河吧。」黎凰開口提醒道,讓魏央的視線從自己的臉上轉移到了雲海下方的那一片廣袤的陸地。

    魏央先是有些疑惑,繼而他眼前的變化讓他愈發地心神震盪。

    地表之上的山川河流道路城池都一點點地在魏央的眼中變得透明了,厚實的土層也隨即變成了一片通透的琉璃,於是魏央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在地脈深處,那幾團色澤各異大小不一的龍形氣團。

    魏央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腳下的一條金龍,這對應的正是魏國的疆域,金甲本是威風凜凜,可是這條金龍卻有一隻眼睛成為了黑洞,同時亦有一隻右爪呈現出了金白泛青的顏色,讓這條金龍看起來竟是有些狼狽。

    而在金龍之外,還有兩條體積略小的龍形氣團,一團銀白,一團赤紅,對應的正是鄭國與燕國,同樣是這片大陸之上成了氣候的國家,而在這三條大龍的互相對峙之間,仍有許多細小殘缺的龍形掙扎求生,似乎隨便哪條大龍一個翻身,便會輕易地將那些小龍都給碾壓得渣都不剩。

    而魏央,更是清楚地看見了那條對應鄭國的銀龍,正向著魏國的方向伸出腦袋,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

    魏央看得有些心驚肉跳,而那滴水珠的作用似乎也已經到頭,這些龍形氣團漸漸隱沒在了看起來依然平穩安定似乎會亙古不變的山河之下。

    「方纔陛下所見,便是這天下的龍脈之氣。」黎凰在魏央的詢問出口之前,便已經開始解釋,「魏國的龍脈之氣為正金,說明魏國本當為天下正宗,可是這些年自縛手腳,止步於這一隅之地,才讓周圍的那些龍氣蓬勃了起來。」

    「自縛手腳?」魏央微微地愣了一下,他想到了李天師之前諄諄告誡的不要妄起兵戈此舉有傷天和,心中的怒火在無人覺察之時,便已增長了那麼兩分。

    「永安城的位置很好,正在這條金龍的頭頂,如無意外,的確是可以永世安寧的,但是,李天師那個妖道,竟是生生挖走了魏國這條龍的……一隻眼睛,這便是早間永安城外山巒崩塌的原因。」黎凰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那妖道帶著龍睛逃之夭夭,我也拿他沒有辦法。」

    「卻不知仙子可有補救之法?」魏央聽著不妙,連忙問道。

    「龍脈之氣的每一絲變化,都意味著天下紛爭。」黎凰指著下方那連綿山河,語氣裡滿是悲憫,「若能有朝一日天下定鼎,卻不知是否能夠再無戰事。」

    「原來如此。」魏央不是蠢人,他立即理解了黎凰的話中之意,而當他的視線重新落在了下方的山河圖景之上的時候,只覺得一些早被壓抑住的火苗,又開始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男兒在世,自然當是有多大功業,便建多大功業。」

    ……

    魏央等人重又回到了明和殿前的廣場之上,而黎凰在那白霧茫茫的空間之中走了幾步,就看到那個正撥弄著一片山河圖景的「李天師」。

    「魏央看起來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為你去打天下了。」黎凰開口說道,而那位「李天師」,自然就是單烏。

    「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等本事。」黎凰走到了單烏的身後,看著眼前那片山河圖景,在發現其中一些山巒之上甚至有雲霧遮掩的亭台樓閣時,這句稱讚就變得越發地誠心誠意了。

    「那個人弄給我看過。」單烏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只是照葫蘆畫瓢而已,倒是李辰,居然能在永安城外找到那麼一處地脈斷層,稍稍加一把力便是成片的山巒崩塌,著實是讓人料想不到。」

    「你能記得如此準確,也算是不易了。」黎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有些神往的神色,「說起來,如果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便會將這幻陣的精要部分,一一說與你聽。」

    「怎麼?莫非你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叫你師娘?」單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回頭看向黎凰,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詫異還是好笑。

    「卻不知你有沒有那個福分。」黎凰抿嘴笑道。

    ……

    數日之後。

    「聽說清河鎮的事了麼?為什麼他們在到處派人找道士和尚?」

    「是這樣,前幾天,清河鎮那裡出了一場命案,一家老小,死無全屍,只剩下幾個頭顱,我有個親戚在清河鎮當差,當天回來就被嚇病倒了,後來旁人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好不容易才回過勁來,拍著大腿說,媽呀那幾個頭顱會說話呢。」

    「咦?只有頭顱,還會說話?這莫不是中邪了?」

    「是啊,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何頂著上面的風向滿天下地找道士?要知道,最近這世道可不太平,道士之流,搞不好就是亂黨呢。」

    ……

    茶館中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厲霄聽著眉頭直皺,忍不住就對面前坐著的書生開口問道:「這天底下的道士又出了什麼事?」

    「永安城中的幾位仙長起了紛爭,殃及無辜罷了。」石泉低聲回答道,「你應該早有預料。」

    「唉,真是堆麻煩人,我這盡早抽身,果然是做得對了。」厲霄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就算回到永安也起不了什麼大用,更何況自己早就為了靈石和孫夕容把中桓山給賣了,當下便搖搖頭放棄了,轉而起了別的話題,「你是不是又收到你那主人的什麼命令了?」

    「是的,他讓我們去清河鎮那戶人家中去看上一看,如有什麼發現,便向他匯報。」石泉點了點頭,回答道。

    「夕容她們也一起去?」厲霄想到了什麼,立即眉開眼笑了。

    「那是自然。」石泉點了點頭,同時替厲霄斟了一杯茶,動作自然而然,彷彿兩人之間,當真是親密無間的好友一般。

    在厲霄的視線之外,一個身披斗篷全身籠罩在一團黑霧之中的茶客,低著頭,急沖沖地奔出了茶館,連接轉過了幾條街,方才在一處僻靜巷子裡停下了腳步,頗有些無力地靠在了牆上,包裹在身上的黑霧轉眼褪去,而這個人喘著粗氣,面頰通紅,兩隻手更是在衣袖之中反覆握拳反覆張開,嘴唇做出種種拚命忍耐的姿態,彷彿要將一肚子的污言穢語,都硬生生地嚥下去一般。

    這身披斗篷之人,便是羅關。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只有我不知道,只有我被當猴子耍著玩……」他幾乎已經氣得咬牙切齒,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額角青筋更是突突直跳,百般忍耐都壓抑不下心頭的這口惡氣,於是他猛地轉身,狠狠一拳便砸在了身後的牆壁之上。

    這一擊只動用了肉身的力量,於是牆壁只是裂開了一些牆皮,而羅關的手上,已是血跡斑斑。

    「單烏,是吧?那個妖物的名字,厲霄師兄你那位新主人的名字,那個和黎凰昆霆等人一起串通對唐銓趙藍衫出手的人的名字……」羅關咬牙切齒地念叨著,靠著從厲霄與那個叫石泉的書生之間的隻言片語,以及羅關回憶起自己這一路之上所經歷的種種,兩廂映照,心中竟是越發茫然,繼而驚懼。(http://.)。

    ——厲霄被那妖物收買,其他那三個女子自然更不必說,何況根據羅關這幾天的觀察,木宛對那個擺明了是妖物手下的白面書生可是百般維護,幾人之間以那書生為中心,關係融洽非常,和他們相比,自己這原本的同門師弟,倒成了一個絕對的外人了。

    ——如果這麼多人都站在同一個戰線之上,那麼自己就算帶著那團血肉回中桓山,面臨的必然也是百口莫辯的死局。

    ——更何況那塊血肉根本就是劇毒之物,根本沒有什麼永生不死的功效

    ——沒有一個上師會在得不到好處的情況下來考慮自己的清白的,而其他的那些人,只會趁機落井下石。

    「莫非這天下之大,竟是當真沒有我的可去之處?」羅關漸漸地蜷縮起了身體,蹲在這條小巷子裡瑟瑟發抖,他的心底滿滿的都是被全世界所拋棄了的無力與恐懼之感,因為他甚至想到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既然中桓山出來這九個人,都能有大半都在與那妖物眉來眼去,那麼中桓山中的那些上師們,真的就能被這樣蒙在鼓裡?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得找到證據,我得拿住功勞,我得重新回到中桓山……」

    而就在這個時候,似有旁人靠近,羅關警惕,而後幾枚銅錢轱轆轱轆地,滾到了羅關的腳邊,輕輕撞了一下後,停了下來。

    羅關抬頭,卻只看到巷子口一個面目慈祥的老婦人,正對著自己微微一笑道:「買幾個饅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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