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回 地龍翻身 文 / 燕雲小阿摸
羅關雙手顫抖地將那銅盒舉在了自己的眼前,小心謹慎地打開了一條縫,想要再次確認一番此物的安然無恙。
一團白色的寒氣隨著羅關的呼吸從那銅盒之中洩露了出來,那盒子裡冰凍成塊的血肉突然之間變得是如此地誘人,想到可以靠著這團血肉重回中桓山,羅關不由自主地就湊近了多看了幾眼。
羅關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距離「永生不死」這四個字如此之近。
這團血肉據說所具有的功效在中桓山中根本就是公開的秘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然上師們會再三強調,此物或許仍有異常,不可輕易嘗試,但是明顯的,那些上師們自己,都是心動非常。
那團血肉被凍得彷彿一塊鮮紅的寶石一樣,晶瑩透亮,於是羅關不由自主地就嚥了一口口水,咽喉裡咕嘟了一聲。
羅關手指顫抖的搭上了那塊血肉,指尖微微用力,竟從那團血肉之上掰了一塊下來。
掌心的熱力很快便讓這塊拇指大小的血肉融化,並滲出粉紅色的血水來,在羅關的掌心之處匯聚了小小一灘。
羅關張開口,伸著脖子,就要往自己的掌心舔過去。
卻有一件事突然提醒了他。
「這感覺怎麼和黎凰那麼像?」羅關猛地將掌心那團血肉拿遠,臉上呈現出了後怕的表情。
「黎凰與李辰等人早有勾連,誰知道這團血肉是不是陷阱?」羅關想到了這個可能,一顆心猛地揪了起來。
——他重回中桓山的理由,可就牽繫在這一盒的血肉之上啊。
……
「天下龍脈?」昆霆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可比中桓山的氣魄大多了啊。」
「事成之後,我不敢保證我身後的那個人會許諾些什麼,但是我可以保證,讓諸位見他一面。」單烏的承諾看起來並不誘人,「能否成事,就看諸位自己的手段了。」
「你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提供一個機會,卻想要我們為你幹完全部的辛苦活?」黎凰的眉梢一挑,笑著反問。
「反正你們也只能按著這條路走下去了不是麼?」單烏笑道,「至少這個機會,比引薦你們去諸如黃天嶺紫霞山要稀罕得多了。」
「這話倒是實在。」昆霆點了點頭,如果有單烏提供的靈石,那麼他跨越仙凡之界並不存在什麼難度,而他並不打算仗著自己的實力反悔,因為成為上師之後,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能有一個看到更高境界的機會——單烏身後的那個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與野心,已足夠讓昆霆嚮往。
「所以接下來你想怎麼做?」黎凰眨了眨眼睛,也沒有表示反對,畢竟她曾經為了這個機會發下了重誓,本就已經將自己的全部壓了上去。
「這就要問李天師了。」單烏對著李辰微微一笑,「不知道如果當初我沒有弄出晦月災年這種天象的話,李天師打算用什麼理由,來讓魏央發起祭天之行呢?」
……
摘星樓塌了。
整個司天院都被摘星樓崩塌的磚石埋在了下面,動靜甚至驚動了整個永安城。
而就在永安城中的居民感覺到地面的顫動,而紛紛出門張望的時候,一波更大的動靜產生了,讓所有有幸親眼目睹的人,一瞬間都升起了「天塌地陷」這樣的認知來。
圍繞在永安城外的,彷彿天然的城牆一樣拱衛永安的連綿山巒,突然就崩塌了那麼一大片。
這一回的動靜更大,而有敏銳的人已經發現,似乎這一天的陽光,蒼白得有些過分。
山巒崩塌的震動讓周圍的地面都起了一片漣漪,漣漪飛快地擴展,永安城首當其衝,城中一些平民宅院在這樣的震動之中轉眼化作了一灘瓦礫,好在之前震動已經有過一波,倒是沒有太多人被埋在家中。
魏央同樣也是立腳不穩,大殿房梁之上的灰塵索索落下,樑柱甚至有輕微的嘎吱聲傳來,但是到底還是挺住了這麼一輪的震動。
魏央在這震動之中腳步踉蹌地衝出明和殿,身旁的小太監領命,一路高喊著魏央的旨意,轉眼便有一群侍衛將幾個司天院的官員給帶到了明和殿之前的台階下,一個個腦袋著地跪得紮實。
「說,是怎麼回事?李天師呢?」魏央站在台階之上,點著那些個凡人官員,厲聲問道,周圍侍衛長刀閃爍,似乎只要魏央一個眼神,這些官員的大好頭顱,便無法再停留在他們的腦袋上了。
「摘星樓昨夜傾斜之時,李天師便已不見蹤影,我等前來,正是為了向陛下稟告此事。」那些官員瑟瑟發抖,總算有一個還能開口。
「那麼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你們司天院不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甚至能預言百年之後的麼?這山都塌了,你們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魏央的臉色依然很不好。
「這或許是地龍翻身,具體情況,還請陛下給些時間,讓下官等人仔細查明,或許是……有所疏漏……」司天院的官員暗暗叫苦,這預言百年之後的本事明顯只有李天師一人會,他們這些普通人,又哪裡能靠著星辰軌跡便知曉百年江山風雲變幻?但是眼下,魏央處在氣頭之上,顯然已將整個司天院都和李天師捆綁在了一起,李天師不在,那便是下面這些無能的官員們受罰了。
「不,這不是地龍翻身,如果只是地龍翻身的話,事前總會有所預兆。」另外一個官員眼見自己的小命搞不好就要敗在這笨嘴拙舌同時還意圖推卸責任禍水東引的人嘴巴上,連忙高呼了一聲冤枉,介入了話題,「所以這等事情並非天意,而是人為,下官認為,或許只有李天師能看出此中來龍去脈,而李天師眼下消失不見,與此事多半也有關聯。」
——司天院靠的就是李天師一人,所以這國君暴怒之時,當然得把李天師抬出來。
「人為?」魏央的臉微微青了一下,想到了當初李天師所說的天機不可洩露。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魏央仍在遲疑之中,卻有一個身著紫金道袍的年輕人,突兀地就出現在了明和殿前方的那一片廣場之上,步履從容,正向著魏央行來。
「沒錯,此事的確只有老夫知道,因為這山,就是老夫弄塌的。」來人面目年輕,聲音也是年輕,但偏偏說話語氣老氣橫秋。
魏央看著這緩步走近的年輕道士,瞳孔不由自主地就收縮了起來。
髮冠,衣著,手裡的拂塵,甚至這走路的姿態,都是李天師慣常的模樣,但是那個人,卻陌生得讓他不敢相認。
「陛下並未猜錯,老夫正是李天師。」來人微微一笑,站定在那廣場中央,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遞到了魏央的耳中,「老夫欺瞞陛下一十六年,如今便要離去,心中過意不去,故而特以真身相見。」
「你……你……」魏央伸手指著來人,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身遭的那些侍衛官員也都轉過了身,護衛在魏央身邊,對著來人虎視眈眈,卻又色厲內荏。
——能弄塌那麼一大片山的人,如果想要碾死自己這些小小的螞蟻,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來人顯然也很想讓這些凡人體會到這一點,手裡的拂塵左右甩了甩,另一隻手掐了法訣,似乎是念叨了兩句什麼,魏央便覺得天好像是全黑了,更有一陣陰寒入骨的妖風襲來,險些就要將他凍成冰棍。
「妖道竟敢傷人?」一聲清喝傳進了魏央的耳中,聲音熟悉親近,竟讓他不由自主地為此而激動了起來。
魏央只覺得自己眼前一亮,黑暗退去,只剩下了白霧茫茫的一片雲海,自己與那些侍衛官員東倒西歪地在地上或坐或躺,而這周圍景色,顯然已經不是明和殿的所在。(http://)。
地上是一片通透的水晶,甚至自己這些人的週遭也是水晶構建的欄杆,這些欄杆互相交錯著,構建成了一個小小的半圓形的罩子,正將自己等人罩在其中,而這罩子的頂端,盤旋著一隻巨大的火鳳,長長的尾羽垂落著,星星點點的如雨一般火苗落下——看這火鳳的姿態,它竟似是在護衛著這個水晶罩子。
水晶罩子的外面是茫茫雲海,彷彿是漂浮在天空之上,黎凰的身形在這水晶罩子的前方,整個人亦是懸空著起起伏伏,此時回頭看了魏央一眼,眉目之中,含有安撫之意。
黎凰已然換回了那一身道姑的打扮,手裡持著一根七寶如意,正遙遙指向前方同樣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李天師」。
「娘娘你貴為中桓山神女,為何非要淌這凡人世間一灘渾水?」「李天師」皺著眉頭,開口問道。
「你一個好好一個道士,不在山中清修,在這凡人世間搞風搞雨,為的又是什麼?」黎凰的聲音低沉婉轉,卻又有著一種絕不退讓的堅持,「你既然要禍害這天下蒼生,我便不得不出手了。」
「李天師」搖頭歎息:「娘娘是菩薩心腸,可對老夫來說,卻就有些礙手礙腳了。」
「只是礙手礙腳?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黎凰輕聲一笑,手中的七寶如意揮了個半圓,便有一道虹光向著「李天師」掃落而去。
「李天師」的身前身後,突然就出現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