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1回 隔壁的事還沒完 文 / 燕雲小阿摸
單烏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個方纔還身被金甲的威風凜凜的人,在頭上冒出一團黑煙之後,表層的皮膚開始乾枯,皺縮,似乎這塊人皮正蒙在什麼灼熱的物體之上,最後竟整個人變成了一塊內裡仍在燃燒的焦炭,進而化作灰白的灰燼,嘩啦啦地灑落了一地,居然仍在散發著滾滾熱浪。
單烏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他不由自主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死成這副模樣之後還能不能活轉過來的問題,最後覺得有些事情,如果可以不去嘗試不去經歷,那還是不要去找死的好。
於是他側身轉向昆霆,遠遠的,抱拳便是一禮:「多謝昆霆仙長救命之恩。」
「我也只是為了出口氣而已。」昆霆搖了搖頭否定道,他的視線從那堆冒著煙的灰燼上轉移開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單烏,「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那個死不了的妖物,也就是方才牽制我的人?」
「在下單烏。」單烏直接報了姓名,沒說自己其實有多慶幸方才沒有真的被昆霆的雷電劈到,也不解釋自己是不是妖物,因為這些問題現在都已經不再重要,「不知昆霆上師日後可有計劃與去處?」
「聽黎凰說,你的來頭不小?」昆霆聽出了單烏話中招攬的意圖,順水推舟地便將話題接了下去。
趙藍衫是執律院的人,這是一條極粗的大腿,而且看起來他抱得極其結實,所以殺了趙藍衫,除非昆霆還有本事殺了單烏與黎凰滅口,否則的話,中桓山是回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中桓山對待自己這些弟子的不公,已經徹底打消了昆霆繼續為中桓山賣命的打算。
——就算李天師真正成功地為中桓山弄到了龍脈之氣變了風水,那些上師們所會期盼的,依舊是自身修為境界的突破,因為那才是他們切身的利益相關,至於那些弟子們,最好永遠都是弟子,這樣才不會對自己的地位資源等等帶來威脅。
昆霆一直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甚至期盼自己的師尊有朝一日能夠修為大進,到那個時候或許會提攜自己一二,結果先是被黎凰點出了癡心妄想,繼而親眼看到了趙藍衫得到了金甲神符。
常年積壓的怒氣一朝爆發,讓昆霆對趙藍衫這個礙眼的人物只有殺之而後快的心,就算現在一口氣發洩了出去,他也依然沒有覺得後悔。
更何況,眼前這位來歷不明的傢伙,背後的靠山似乎還頗為不小?
昆霆正欲問個清楚,卻沒想黎凰居然也一步踏進了這片迷霧一般的空間,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隔壁摘星樓的事,可還沒有塵埃落定呢,兩位就算想要商議以後,也得等結果全部出來吧。」
「摘星樓有什麼事?」昆霆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兩人。
「摘星樓還有中桓山的另外兩位,羅關,唐銓,你們無暇分身,他們必有所動。」單烏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黎凰所言。
「至於具體會發生什麼事,只怕還要問一問他了。」黎凰一伸手,周圍雲遮霧罩的場景倏地就退了下去,重新顯現出那華麗精美完好無損的宮室來,而黎凰的指尖,正搖搖指向宮室外的院子裡,跪在地上抖成篩糠一樣的李辰,李天師。
……
摘星樓的地下有密室,其中有一間密室被打造成了一處冰窖,而羅關與唐銓,正一左一右站在這冰窖緊閉的青銅大門之前。
「唐銓師弟,該讓師兄見識見識你的手段了。」羅關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對著唐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昆霆與李天師的同門之誼,再加上厲霄追著孫夕容等人的不告而別,讓羅關在這永安城中頓時處於劣勢,就算看出來了一些不對勁也不怎麼敢輕舉妄動,不管是龍脈之氣還是追捕妖物,這類可能的大功勞,似乎都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事情,一時之間也有些鬱鬱,但是他也沒有放棄,對李辰名下那些小道童的百般試探,也算讓他打聽點了名堂出來。
那妖物落在李天師手上的時候,李天師果然是做了監守自盜的事情,而那妖物的血肉,正藏在摘星樓之下的密室之中。
「待我拿到那妖物血肉,看我不好好告你們一狀。」羅關遐想著,於是今夜收到風聲,昆霆趙藍衫李辰這幾個關鍵人物都去找黎凰的麻煩去了,正是他探查摘星樓密室的大好時機,自然不會放過。
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不起眼的新人唐銓,居然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畢竟是同門,沒有一見面就刀兵相向的道理,於是兩人互相提防著,繞過了重重機關,終於找到了這密室的門戶。
唐銓對著羅關極為恭敬的一禮,而後上前,他的手中出現了一團似乎是活物一般的銀白色金屬光澤的液體,這團液體跳動著蹦躂上了那冰窖的大門,而後直接變成薄薄的一層,順著那門戶的縫隙便滲透了進去。
「唐銓師弟的這團通靈如意金,可真是讓人羨慕啊,與主人心意相通,無需御物之術,便可隨心所欲。」羅關嘿嘿地笑著說道。
那團液體全部滲進了門縫,唐銓的臉上也露出了嚴肅的神色,額頭甚至微微見汗,這汗水沒多久便被這冰窖大門上散發出來的寒氣凝成了一層薄霜,顯然操控這團金屬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半晌之後,那青銅大門內部傳出了卡嚓一聲,而後厚重的門板往後退了將近一尺,方才緩緩往兩邊分開。
寒氣貼著地面流瀉而出,竟在這密道之內鋪下了一層雲海。
門後是漆黑且冰冷的空間,只是隱約能夠看到那些如山一般的冰塊上的反光,那團通靈如意金蹦躂著跳回了唐銓懷裡,而唐銓只是往著冰窖之中隨意打量了兩眼,便乖巧地退到了一旁,上半身微微前傾,對羅關一副很是恭敬的模樣:「師兄,請。」
「好。」唐銓的識趣顯然讓羅關很是高興,但是他也沒有冒冒失失就往那黑暗的冰室之中走去,而是從懷裡掏出來了一面銅鏡,鏡鈕扣在手心,鏡面向上,彷彿托著一個羅盤一樣,就這樣唸唸有詞起來。
隨著他的念誦,那銅鏡的鏡面上竟浮起了一層黑霧,這黑霧毫不逸散,拼湊出一塊塊稜角分明的晶體形狀來,在鏡面上成就出一片凹凸起伏,最高處不過半寸,卻正是這一處冰室內裡的細微結構,其上可以看出,在層層圍繞的冰塊之中,有那麼一處一丈方圓的空地,空地中間漂浮著一張小小的蓮台,周圍禁制重重。
這顯然已經不是防備著凡人的手段了,亦足以看出佈置這些東西的人,對那蓮台之上的事物是有多麼看重。
「嘿,弄這麼多花樣,還真以為有用麼?」羅關冷笑了一聲,托著那銅鏡便往裡走去,而唐銓仍站在門口,做出一副望風的架勢來。
羅關可以說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處空地,手勢亦如穿花蝴蝶一般,三下五除二便清理乾淨了週遭的那些禁制,如今就只剩下包裹住那蓮台的一團黑色霧氣了。
羅關看向那蓮台的目光逐漸熾熱了起來,伸著手就這樣走了過去,彷彿都來不及破去最後的這一層防備,想要直接以蠻力拿走那蓮台之上放置的小小銅盒。
羅關的手在沒入那層黑霧的時候,突然僵直了一下,似乎黑霧之中有什麼暗藏的機關讓他措手不及,竟就著了道兒。(.)。
一道銀亮的細針在羅關的背心之處浮現,無聲無息,快逾閃電。
而就在那細針距離羅關的背心只有半分距離的時候,一股妖風環繞著羅關旋轉了起來,而妖風的中心,正是羅關手裡的那面銅鏡。
妖風之中甚至夾雜著一絲淒厲的嘶嚎,直接就將那根銀針的方向給帶得偏轉了,並隨波逐流地順著那妖風的去向開始圍繞著羅關盤旋,而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從羅關的背心之處撲了出來,轉眼越過重重黑暗的空間,對著冰窖門外一臉驚恐的唐銓撲了過去。
黑霧撲在了唐銓的臉上,跳動了兩下,便沒入了唐銓的身體,而唐銓全身僵直地站著,雙眼一會兒空茫茫地毫無焦距,一會兒卻又眼白充血滿是殺氣,一會兒又變成了後悔遺憾的不甘之色。
「我就知道你會按捺不住動手。」羅關嘿嘿一笑,收了手中銅鏡上的神通,那一根銀針也重新變成了一團拇指大小的銀色液滴,卻正是那通靈如意金,眼下正漂浮在羅關掌中的銅鏡之上,被鏡面上那些黑霧托舉著,頗有些瑟瑟發抖的模樣。
羅關伸向那蓮台的手彷彿從未受到阻礙一樣繼續前進,穩穩地抓住了那小小的銅盒,收了回來。
銅盒被開了一條縫隙,羅關滿意地看著盒中那一團覆滿冰霜的血肉,滿意地笑了起來,收在懷中,這才慢條斯理地托著銅鏡,回到了唐銓的面前。
唐銓眼中的神色,已經以空茫居多了。
「嘿,李辰這人,還真是準備了一條不錯的惡靈。」羅關得意得甚至有些搖頭晃腦,「可惜啊,遇到了我這麼個專門玩惡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