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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回 誰才是凡人(上) 文 / 燕雲小阿摸

    「你有多久沒有和中桓山之外的人這樣動手了?」單烏的聲音頗有些幸災樂禍,「當然,對你們來說,一年的時間,也不過只是一天的光陰而已,荒廢了一兩年,依然有足夠久遠的未來可以等候。」

    「你真的覺得自己能活上個三百歲?五百歲?你還記得自己如今已經多大歲數了麼?」

    「哪怕百年之後,你真的跨過了那仙凡之界,又能怎麼樣呢?看看你的那些上師們,他們就是你的未來。」

    「往天上走,走不動,往人間去,去不得,蹉跎歲月,真以為自己在求仙問道?」

    ……

    單烏不斷質問著,而他劍招之間的粘性似乎變得越來越強,使得厲霄每揮出一劍,都彷彿斬在了一層厚厚的泥淖之上,雖然感覺不到什麼致命的威脅,但是他手中的劍卻是越來越重,越來越難以拿捏……

    越來越,隨波逐流。

    「鬼話連篇!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用?」厲霄怒喝一聲,他的臉色有些鐵青,因為他已經看出來單烏那絮絮叨叨用的是什麼花招了——話語的內容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單烏在其中使出了一種叫做鬼話連篇的小技巧,一般來說,這些道士在行蠱惑人心之事的時候,都會使用這種花招。

    這種花招自然是李辰教給單烏的,眼下被單烏用在了厲霄的身上。

    可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厲霄卻依然無法擺脫單烏累加在他身上的一層層牽絆,只要他想進攻,那連綿不絕的劍意便彷彿重重蛛網,就算一時之間繃斷了數根,卻也攔不住更多的掛滿粘液的絲線搭上厲霄手中的長劍。

    這種情況,便絕不僅僅是所謂的鬼話連篇便能達到的效果了。

    而是單烏真的把握住了李辰那套劍法的特點和精髓,於是雖然看起來似是而非,但是跟腳之上,卻是無可挑剔的完美無瑕。

    這並不是一種攻擊強大的劍法,這套劍法最為可怕的一點在於,它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越陷越深。

    「你以為你仗著這套劍法,就真的能夠拿下我了麼?」厲霄連連冷笑,突然一張口,直接就噴出了一口血霧來。

    這團血霧並不像單烏當初那樣僅僅只是想噁心一下對手的李天師。

    厲霄的這團血霧在從他的口中噴出之後,並沒有四下飛散,而是直接在半空之中凝結出了一個符文的雛形。

    之所以說是雛形,是因為這個符文只顯出來了三筆,其他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混沌的血霧,而這三筆在浮現出來之後,突然就亮起了金光,在這夜色之中,看起來彷彿是一盞小小的燈籠一般,刺得單烏的瞳孔微縮,劍勢便緩了半分。

    「讓我來告訴你中桓山真正的底氣何在。」厲霄笑道,「你以為中桓山跟那些凡間門派一樣,有一套劍法有一身普通的修為就足夠了嗎?錯啦,仙法,只有仙法,才是中桓山之所以成為中桓山的根基所在。」

    「李辰在凡間蹉跎十六年,他能知道什麼仙法?你若真拿他來衡量我等核心弟子,甚至以為我們這十六年光陰也全然白過,可就大錯特錯了。」

    厲霄手中長劍猛地一震,從單烏的連綿劍網中掙脫了出來,而後左手並指在劍鋒之上劃過,同時口中唸唸有詞,於是厲霄手中的長劍之上突然浮現了一層血色,而半空之中懸浮的那點金光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跳躍了兩下,而後往厲霄手中長劍之上悶頭一鑽。

    一陣五彩光芒隨之爆發,而厲霄手中的長劍於是分作了兩柄。

    一柄似乎仍是實體,被厲霄捏在手裡,另外一柄卻彷彿只是一抹淺淡的虛影,漂浮在厲霄的身邊,但是其上散發出來的凜凜劍氣,卻讓人不敢輕視。

    「總算有新東西了。」單烏的臉上沒有一絲驚懼之色,反而很是興奮地咧嘴笑了起來。

    「這才有趣。」

    ……

    「你不吃驚,也不害怕?」單烏的反應讓厲霄有些意外。

    「求仙問道這條路我遲早要走,多看看別人走得如何,對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單烏笑道,右手中軟劍抖開,已經做出了應對的姿態。

    「如果你願意解釋一二的話,我會感激不盡的。」

    「嘿,不用解釋,你馬上就能感受到了。」厲霄將手中長劍交至左手,並反手背在了身後,而後右手並指,捏著劍訣,口中唸唸有詞地對著那長劍的虛影輕輕一揮,那虛影立即彷彿活轉過來一樣,扭動著,就像單烏刺了過去。

    「難道這就是飛劍?」單烏瞇著眼睛看著那道虛影,抬手便是一劍封去,卻沒想那劍氣縱橫的虛影居然真是虛幻的存在,居然就那樣穿透了單烏的軟劍,依然直直地向著單烏的胸口刺來。

    單烏自然不願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挺胸受這一擊,於是單烏開始後退,但是這長劍虛影顯然與厲霄的意志密切相關,簡直可以說是如臂指使,厲霄的眼睛盯著單烏的胸口,那長劍虛影便一分也不肯錯開。

    軟劍對那虛影沒用,於是單烏左手握拳,對著那虛影便是一擊,然而這一擊依然直接穿透了虛影,並沒有阻攔下半分。

    單烏的拳頭於是收了回來,這短短的一剎交錯,單烏只覺得自己的手上似乎被削去了一些什麼,而低頭看去,卻只覺得自己手背上的皮膚似乎蒼老了一些。

    「嗯?」單烏看出來了一些苗頭,身形猛地往一側的樹林子裡撲去,那虛影轉向不及,略略遲緩了片刻,隨即一大片斷枝殘葉就在單烏的砍削下,被一團內力挾裹著,恍如一條青蛇一般,向著虛影撲了過去,張口便將那虛影吞了下去。

    於是原本仍帶青綠之色的枝葉一瞬間便變得枯黃,而後四下飄散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甚至脆弱得彷彿經過了無數的歲月,與地面輕輕一接觸,便碎裂開來。

    「居然就讓你看出來了?」厲霄似乎也有些驚訝於單烏的反應速度,但是隨即他便笑了起來,而那道虛影也停在了半空,遙遙地指著單烏,彷彿一條目露寒光的五步蛇。

    「你每一年每一天都不浪費又怎樣?我削去你剩餘的時間,你又能蹦躂出什麼花兒來呢。」厲霄笑了兩聲,說道,「是了,我聽說你可以死而復生,卻不知道如果你直接蒼老而死的話,還能不能再復活過來?」

    「是時間麼?」單烏警惕地看了眼那懸浮在空中的虛影,同時低頭看了眼自己左手的手背,他能感覺到有一點點細微的涼意從手肘處開始匯聚,而後沿著莫名的途徑,一點一點地推進到了這只拳頭之上。

    原本乾枯下去的手背,因為這絲涼意的到來,而重新泛起了緊致且光滑的光澤。

    「果然就是這種東西。」單烏默默地對自己說了一句,而後他全身之中那些潛藏在深處的涼意突然就蓬勃了起來,彷彿一團散亂的螞蟻終於找到了領頭的蟻王,眼下正雄心勃勃地想要修建出一個綿延數里的巨大蟻巢,而後儲存糧食,繁育後代,進而建造出足以統治一片森林的螞蟻王國。

    當然,哪怕只是一個螞蟻的國度,也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間便得以修建成功,對現在的單烏來說,他最大的收穫其實是——在對比了那虛影中蘊含的力量與自己身體裡這些涼意的差別之後,他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兩樣根本就是不同屬性的同一種東西,或者說是同一種層面上,同一個世界中的東西。

    大概可比人和人可以互相交流,鬼和鬼可以互相廝打,但是人和鬼卻是殊途陌路毫不相關,單烏的內力可以作用於手中長劍和自己的拳腳,因為這些都是屬於凡人世界中的東西,而那團虛影以及自己體內的涼意,或許就是屬於傳說中的神仙才特有的一種能量,如果能夠真正把握住這種能量的來源與使用,想來就可以勘破所謂的仙凡之隔。

    所以很多人甚至一輩子也不會相信所謂的神仙佛魔,因為對很多人來說,理解某一種並不屬於自己眼前這個世界的東西,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更別說怎麼掌握住它了——不管這人是怎樣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又或者是怎樣的孜孜不倦窮經皓首。(http://)。

    「難怪跨過這條線這麼困難。」單烏心裡有了數,便平白生出了一股自信來。

    他的左手偷偷地背到了身後,手心裡已經攥住了一塊小小的發亮的石頭,那是當初從陰曹地府外面那些發光的縫隙之中摳出來的——文先生說這些小石頭其實勉強可以被稱為靈石。

    在喝過文先生的茶水之後,單烏的肉身似乎與這些小石頭之間達成了一種力量對比上的平衡,就好像一條河的兩端終於齊平,一條河便變成了一片安靜的湖水——於是不再會有涼意主動地滲進單烏的身體裡,而單烏也對這種難以捉摸的涼意一籌莫展。

    直到現在,單烏的拳頭在被厲霄那長劍虛影切過之後,被削去了一塊顯然與這些涼意密切相關的東西——或許是時間,或許是生命力——這一部分的殘缺讓單烏身體裡其他部位的涼意有了前往補充平衡的跡象,所以才有了單烏所能夠感受到的身體裡那些微的變化。

    與其讓自己的身體內部自發地這樣緩慢調節,當然不如直接試試這所謂的靈石有沒有效果。

    於是單烏將那一小塊靈石捏在了手心,而事情的發展果然如他所料——因為自身的平衡被打破,這小石子之中的涼意便也如山間溪流一樣順著地勢而下,一點一點地滲進了他的掌心,並漸漸匯聚成了一窪小小的水潭。

    單烏的心已經完全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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